周围之人对晏昭昭的行为惊讶不已,面面相觑。
就算他们并没有陪在晏昭昭的身边一路过来,但是消息都说晏家的这位姑娘很少摆贵人脾气,大部分时候都是极为和颜悦色的,怎么这回忽然发难,竟然三番两次地将阿花推进湖水之中。
晏昭昭脸上的神情可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她眨了眨眼,看向一边的侍女:“姐姐,你不去将她救上来吗?”
语气无辜,眼神清澈地如同小兔子一般。
这侍女才隐隐约约感觉自己招惹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可是眼前的晏昭昭又实在难以看透,根本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阿花再次入水,又将那莲花池里头的叶子和花朵都给搅和地乱七八糟的,那侍女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哪里能由着阿花这样糟蹋这一池子的莲花,只能又喊人将阿花给捞了上来。
阿花不会凫水,她在莲花池下面吃了一肚子的水,起来的时候脸都青了,却再也不敢瞪晏昭昭了。
大半夜的,温度也不高,晏昭昭似乎对戏弄阿花失去了兴趣,弹了弹指甲,叫那侍女将阿花送回去,阿花求之不得,她怕她再呆在晏昭昭身边多一秒都控制不住自己,直接上去把晏昭昭那笑眯眯的漂亮小脸蛋给撕烂。
阿花走的时候,身后院子里的争吵似乎也正好结束了,晏昭昭回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先生和阿凤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先生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他那一池子心爱的莲花被扑腾地乌七八糟,本来就不算好的心情登时变得更坏了:“谁弄成这般的?”
“先生送我的那个小哑巴,三番二次地掉进了水里,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回事。”
晏昭昭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丝毫不怕别人拆穿自己。
“先生,既然您和我谈不拢,那我想要和凤先生单独谈谈,您说可否?”
晏昭昭的话锋又忽然一转,直接将话题引到了刚才的事情上,先生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阿凤便冷声道:“不,我与姑娘没有什么可说的,先生才是主子,姑娘有什么话,直接和先生说就是了。”
晏昭昭勾唇笑了一下,并不答话,她会这么提出要求,便可确认先生一定会答应她这个要求。
“你跟她去。”
先生的嗓音冷淡,不知是对晏昭昭不满还是对阿凤不满。
“这……”阿凤的语气之中稍显迟疑,就听见先生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去吧去吧,有什么事情一次性说完,省的本先生一而再再而三地等。”
他话里有话,阿凤已经意识到了,可他还没有来得及仔细品出先生的话里究竟藏着什么意思,先生就已经叫了周围的人下去,自己也已经走到了很远的的地方去。
还真是要清空周围之人,给晏昭昭和阿凤之间留出一些空间来?
阿凤已经感觉到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总感觉有什么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而眼前看似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其实很有可能满肚子的阴谋诡计。
阿凤偏过头去,不看面前的晏昭昭,语气生硬:“姑娘有话直说。”
“嗨,我并无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和先生说,只是想问问先生,是否已经改变了主意,这一次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了?”
晏昭昭也跟着他的目光去看湖面上倒映着的皎白月影,声音轻软。
“……”
阿凤不答话,晏昭昭便又说道:“或者说,刚刚你是不是在说服先生了,就算不要凉家宝藏,今天也要我晏昭昭的命?”
她语气太过清淡了,就好像说的不是自己的性命一般。
阿凤仍然不说话,晏昭昭就上前一步,直接凑到了一个离阿凤极近的距离:“我告诉你,你想要我的命,不可能的。”
这一声又嘲讽又不屑,声音极为轻柔,似乎在阿凤的耳边转了一下就飞快地散去了,阿凤虽然武艺不精,但是他也明白过来了,晏昭昭这句话只有他一个人听得见。
他下意识觉得晏昭昭要搞什么阴谋诡计,就见面前的晏昭昭忽然歪斜了下身子,他立即伸出手去拉她,却不料晏昭昭直接就往一边的莲花池里掉。
她掉进水里去的前一刻高声尖叫着:“凤先生,上次您没能杀的了我,这一次非要杀我么!”
这一声极为响亮,不知从哪里直接飞出来一道细细的钢索,将快要掉进湖水之中的晏昭昭一捆,然后猛地一拉,就将晏昭昭从湖面上直接拉了起来,飘乎乎地跌到了先生的身边。
阿凤惊愕不已,刚才先生不是已经叫暗处的人撤下去了么,何故这会子又有暗卫出手将晏昭昭救回来?
他已经感觉浑身不对劲起来,刚才他废了极多的口舌,就是要劝先生这一次应该直接将晏昭昭杀了。
此女诡计多端,必定会在暗中使诈,若再多留她一段时日,未免会惹出许许多多的麻烦和不确定来。
比起这些来,凉家宝藏其实已经不是那样重要了,就算找不到那精巧的钥匙,等寻到凉家宝藏的精准位置之后也能够直接用威力惊人的雷震子将山口炸开,更何况从一开始阿凤就不赞同要让晏昭昭去寻凉家宝藏的主意。
但是他劝先生应该立即将晏昭昭杀了的时候,先生便没有说话。
他当时的情绪就很不对,看向阿凤的目光之中多有莫名其妙和一种诡谲的迷惑。
这个眼神阿凤是熟悉的,就像上一次先生猜测七日绝命散是那一位下到晏昭昭身上去的时候,一模一样。
怀疑那一位……
怀疑!
阿凤忽然感觉寒毛直竖,他大约是明白过来晏昭昭给自己和先生下了一个什么样的套了。
他立即回过头来,希望这个时候破局为时不晚,声音比寻常提高了不少:“先生,是她自己落下去的,并非我推她下去的!”
但很可惜先生并没有立即回应他的话。
阿凤这时候才觉得自己已经想明白了,今日他被召见过来的时候,先生的情绪就很不佳,看他的眼神也不如往常一般了。
先生倒本就是个喜怒无常的性子,阿凤也已经习惯了,他以为是那小头目带来的证据不好,如今却明白过来定是那证据之中有什么指证自己的东西。
若是按晏昭昭如今这个路数来看,那东西里头多半是在说毒杀晏昭昭之事和他有极大的关系。
先生疑心极重,他虽不一定会相信,但是以他的性子,多半是生了怀疑之心。
再想想,自己和那位本来就遭先生怀疑的人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是有关系的,若先生往远了想,未必不会猜测这件事情是不是一开始就和他有关。
想想那个时候,先生怀疑是那位的时候,他掏心掏肺地说肺腑之言,说事情极有可能是晏昭昭一手策划的,与那位不一定有关系,在如今先生的眼里,那时候自己很有可能就是在为自己的真正主子开脱。
再加上刚刚自己极力劝说先生杀了晏昭昭,和一开始晏昭昭差点被毒死的事情交织在一起,就以先生那性子,定然是怀疑他又在为自己的真正主子出谋画策。
当心里生了怀疑的时候,有些原本不是这样的事情也渐渐地像是如此了,阿凤从前一心一意为了先生的利益之时,曾经干过很多与先生的要求背道而驰的事情,不论结果如何,在如今的先生眼里,也算是他背叛的铁证了。
而这就是晏昭昭的目的。
她就是要自己失信于先生,阿凤可以扪心自问,自从他转投到先生麾下,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可先生似乎并不如此认为。
他苦心经营几载才让先生信任自己,可这些苦心经营却抵不过晏昭昭的寥寥几笔,更敌不过先生的猜忌和疑心。
阿凤敢大言不惭地说,失去了自己的先生单独对上这个心思极为阴暗城府极深的晏昭昭,连一半的胜率都几乎没有。
今儿晚上的一整晚,从一开始晏昭昭就扭转了被动的局面,这一晚上他们两个人都如同晏昭昭手里的提线木偶,一举一动都在晏昭昭的预料之中。
她早就算好了一切,或者换句话说,她一定是早早地就开始了谋划,算的事无巨细,就等着将自己的境地扭转,一招翻盘。
精彩,实在精彩。
若非阿凤如今是在晏昭昭的对家,他实在是想赞叹一句晏昭昭之心智非凡。
但现在更要紧的是如何重新取信于先生。
不过这个时候,其实无论他说什么,无论先生究竟有没有看到事情是怎么一回事,无论先生是否相信晏昭昭说是自己将她推下去的话,都已经毫无用处了。
其他的那些事情累积在一起,已经足够让先生心里对谁都不多的信任土崩瓦解,就算这一次是晏昭昭做的戏,先生也已经不再相信阿凤。
阿凤久违地觉得事情渐渐地为难起来了,他的局面太过被动了,就算是想要纠正也已经无法。
正当阿凤绞尽脑汁地想就自己在这种危急时刻下要如何摆脱先生的怀疑重新取信于他,就听到晏昭昭就在一边凉凉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