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凉家宝藏的钥匙是不是在你的手上?”
先生问道。
晏昭昭笑弯了眼:“先生何故如此肯定凉家宝藏的钥匙就在我的手上呢?”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
从进了这大院子里晏昭昭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如此,他信或不信,都是看他自己的意思了。
先生手握成拳,用力地在桌案上一砸:“晏昭昭,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吃饱喝足的晏昭昭已经丝毫不惧,她心中的想法已经完全成型,她就等着一步一步牵着先生的鼻子,把他和阿凤牵进自己早已经预设好了局里。
她状似惊愕极了一般皱了皱自己的眉:“先生怎么会这样想!我一介弱女子,我怎么敢和先生作对,无非心中疑惑,如此相问耳!”
晏昭昭声音轻软,她随即又笑了起来,轻声说道:“凉家宝藏的钥匙,可不在我的手里。”
“你!”被晏昭昭三番两次言语相刺的先生已经有些不耐了,他皱起了眉头,怒声道:“那钥匙在哪里,你究竟知不知道!”
先生动怒了,晏昭昭的眉头微微一皱,身上原本绵软的气势也一瞬间拉了起来。
“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若先生当真对我如此态度,就算我今日是死了,这个秘密先生也永远无法知道——更何况,凉家宝藏没有这个秘密,永远也打不开,先生可要记得这一点。”
她坐在原地比先生矮半截,气势却显然比先生还要高。
晏昭昭褪去了身上那些柔软的假象之后,身上的那些乖张和暴戾也同样遮掩不住,即使她的嗓音仍然算得上温和悦耳,却仍旧像是尖刀一样锋芒毕露。
晏昭昭抬起眼眸来直视着先生,唇角微微一勾,满身的杀意就扑面而来。
她不再遮掩自己身上的气势了,反正面前这人已经开始谋算着究竟要怎么样除掉自己,晏昭昭藏或不藏,意义不大。
“我若是这样简单地就告诉先生了,岂非将我这项上人头直接送到了先生的手里,亏本生意先生不干,我晏昭昭也绝不会干。”
她将一边还未喝完的一盏茶捏在指尖转了转,随着自己的话音刚落,竟是当场将那茶杯在先生面前摔了个粉碎,眼中冷光四溢。
瓷器碎裂的声音极为尖锐,而晏昭昭冷笑了一声,在先生将要暴怒的边缘走到了先生的面前。
晏昭昭不高,她甚至需要仰视才能直视着先生,但她浑身的风骨昂然而立,甚至压了先生半头。
而她脸上的神情又重新变得温和起来:“我需要先生和我做一个交易,凉家宝藏到我的手里并无大用,先生若肯与我做这门交易,我便将凉家宝藏和宝藏钥匙所在尽数告诉先生,如何?”
见先生并不说话,晏昭昭又勾着共混抛出另外一记香饵:“凉家宝藏的钥匙上藏有秘密,我已经参悟这秘密,并绘制成了密图。
只要先生能够拿到手,立即就能出去,三月之内必能将宝藏掘空——可若换了旁人,先生可就看不透这秘密了。更何况,先生如今要争的,不就是这一朝一夕么?”
晏昭昭知道他忙着和朝廷分庭抗礼,他太需要这份宝藏了,尤其现在因为晏昭昭的失踪时日越来越长,女帝和公主的耐心已经日渐消磨,会不会给他当头一击,谁也不知道。
“你要什么交易?”
“我要你平平安安将我送出去,送回到我哥哥手里,这钥匙和其中密图,我都必定双手奉上。”
晏昭昭眯着眼睛,眼底有些娇俏的笑意。
这个要求对先生来说很过分。
因为他不仅仅想要凉家宝藏,更想要在获得凉家宝藏之后弄死晏昭昭——他方才答应晏昭昭的,不过是那一桌子饭菜里头无毒,而并非是一直保存着她的性命。
但是同样,晏昭昭的这个要求也异常地令人心动。
凉家宝藏里的东西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他也清楚地知道如果没有钥匙和密图,他也没有办法立刻就将凉家宝藏里头的东西取出来。
两相权衡,竟是一时之间说不下来。
而刚刚出去的阿凤已经去而复返了。
他附身在先生耳边说了些什么,晏昭昭并不在意,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先生戴着的帷帽,猜测这张青帷背后遮住的那张脸究竟是谁。
但是很显然阿凤和先生并没有达成一致,晏昭昭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那之前的侍女就半拉半扯地将晏昭昭请了出去,随后门扉又紧紧地关上了,她似乎听到了隐隐约约的争吵声。
人总是因为贪婪做出一些错误的决定,而晏昭昭想要做的,就是立足于这些贪婪上,找到自己的求生之机。
她一点儿也不着急,似乎不知道里头的人争吵的事情与自己有关一般,甚至朝着一边不情不愿的阿花招了招手,把她叫到了自己的身边。
阿花已经听到了之前先生说的话,晓得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她想着自己既然已经暴露了,也没有必要再与晏昭昭虚与委蛇,所以脸上的不悦毫无遮掩。
晏昭昭却仿佛不知道那些事情一般,歪着头说道:“阿花,我鞋子上的一颗珍珠掉了,你能不能帮我找找?”
她也不戳穿阿花对自己的不喜,笑眯眯地仿佛无事发生过,阿花刚想撂担子不干了,便听到一边的侍女斥责她:“姑娘说的什么,你就做什么,如今还轮得到你一个丫头说话么?”
不仅仅是因为本来就看不上阿花,更是因为晏昭昭现在的去留并无定论,为了一个阿花叫面前这个手里握有秘密的小祖宗不高兴,此事原本就意义不大。
阿花没了法子,她心里极为不服气,眼中闪过了这么久以来一直积攒着的愤愤不平和不悦,语气颇冲地瞪了晏昭昭一眼,手里默默地比划起手势来。
晏昭昭这次直接就不看她的手势了,反而一下子攥住了她的手,脸上还是笑得那样天真无邪,口中的话却满是喑哑的嘲讽与不屑:“阿花,我知道你会说话,如今咱们也要分道扬镳了,你何必与我装模作样?”
她说罢之后将阿花的手甩开了,就像是说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般,可她眼里和话里的轻视叫阿花心里的不甘疯狂翻涌着。
阿花看着晏昭昭,晏昭昭就平和地与她对视着,丝毫不见生气,倒是阿花快要被晏昭昭气到七窍生烟。
良久她才僵硬地开口:“小姐的珍珠掉在哪里了,奴婢这就去找。”
晏昭昭的目光落在院子门口正对着的一个池子上,那池子里头正好开满了莲花和荷叶,微风拂过,颇有些莲叶何田田的意思。
“在池子边上呢。”
晏昭昭轻笑。
阿花却感觉自己心底猛得一缩。
她吃不准晏昭昭心里在想什么,也不明白晏昭昭这会子驱使自己去找一颗什么珍珠究竟意欲何为,总感觉自己心里有了些不祥的预感。
可是她什么也说不清楚,只好不情不愿地走到那荷花池的旁边,随意看看,想着能不能找到那颗该死的珠子。
晏昭昭就跟着她往外走,那侍女也就跟着晏昭昭往外走,谨防她做出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来。
只是她刚刚来得及跟到晏昭昭的旁边,就看到晏昭昭堂而皇之地站在了阿花的背后,双手用力,一把就把阿花推进了莲花池里。
这时候都已经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四周一片静悄悄的,阿花的惊叫和落水声便极为明显,光是这一下就把好几个原本在暗处的暗卫给喊了出来。
晏昭昭就这样施施然地拍了拍手,一脸无辜地看向一边的侍女:“哎呀呀,姐姐,你看阿花她多不小心啊,就这样摔下去了,快救救她,不然可能会淹死了呀。”
她的眼尾微微地弯了起来,看上去是那样的无辜,一边的侍女完全没有想到晏昭昭怎么会忽然发难。
阿花的性命确实不值一提,但这个莲花池是先生平素里的最爱,不许人伤这些莲花一丝一毫的,看着阿花不断地在水里扑腾,将好几朵开的正好的莲花都给打得散了,连忙叫一边的暗卫下水救人。
下水救人还是头一回,可这些暗卫毕竟也没有法子,只好听了她的话,下去捞阿花起来。
阿花当然知道是晏昭昭把她推下水的,也听到了晏昭昭后来那一句话,只觉得自己心中气得冒火,侍卫手忙脚乱地将她捞上来以后,她顾不得自己一身湿漉漉的,只顾着大声质问晏昭昭:“你凭什么推我下水?”
“凭什么?”
晏昭昭笑了,她走到了阿花的面前,如同鬼魅一般轻声低语:“就凭你在背后说的那些话,我还不是想推你就推你么?”
她的话音刚落,竟是直接一脚踢在了阿花的腿骨上,马靴的底子又厚又硬,晏昭昭这一脚踢得她毫无预料又剧痛不已,于是刚刚被捞上来的阿花又被晏昭昭这一脚直接踢回了荷花池里。
“哎呀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又掉进荷花池里了呀。”
晏昭昭掩嘴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