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斜,暮气沉沉。秋风冷而冽,刮在人脸上,活像挨了一个大耳刮子。路上人烟稀少,只剩红枫飒飒,黄叶灿灿,引人诗兴大发。
容悦屋里早早点上地龙,温暖如春,而她却兴致所至地趴到窗台子上,任由秋风抽自己耳刮子。
美其名曰,与自然亲密接触。
七天没出门啊,像只笼中雀囿于这方寸之地,还不许人放放风啦?容悦这样想着,越发觉得自己行为正当。
呸,身在福中不知福,冻死你算了。喜鹊一号默默吐槽又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是个系统,没有感知温度的能力。屋里婢女们都直打哆嗦了!
“啊,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容悦在脑子里疯狂刷诗词,喜鹊一号烦不胜烦,想来这主儿是太无聊了,才在这里不厌其烦地骚扰它,于是冷漠地开口:“容悦女士,有新任务了。”
容悦顿时来了精神,诗也不吟了,窗也关上了,正襟危坐催促它快说。
“缱绻司数字化试验基地鹊桥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第一个任务:惊鸿照影。”
“关键词:早朝。”
“奖励:妙手回春。”
等了一阵喜鹊一号没话音儿了,容悦惊讶,“这就没了?”
喜鹊一号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然后用比容悦还要讶异地语气回敬,“这还不够?”
够……够了才有鬼吧。
行吧,了解系统尿性的容悦败下阵来,安慰自己发挥聪明才智的时候到了。
容悦仔细思忖,觉得她的第一个任务还是蛮简单的嘛,应该是指宋裕如在早朝上对贺安晴一见钟情。
今天也是为自己的智慧折服的一天呢。容悦带上菱菱喜滋滋出门,七拐八拐地绕到熹微宫宫墙外。
菱菱是容悦她爹给她送来保护她的,武功身手好得不行。
“菱菱,你在这里给我放风喔,我看看贵妃娘娘在不在。”容悦笑眯眯拍了拍菱菱的肩,踩着倒扣的水缸俐落地翻上了两人高的墙,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菱菱第一次见自家柔弱的郡主翻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愣愣地立着。
容悦猫着腰,狗狗祟祟地将熹微宫查探了一番,确定贵妃娘娘不在,就大摇大摆地踹了宋裕如的门。
咋咋呼呼地喊,“嗨,小孔雀你明天有空没,一起玩……”哎,人呢,刚刚不还在这屋呢?
刚好在门后的宋裕如磕了个结实,咬牙切齿,“没空,滚蛋!”
带着怒气的少年音从门板后面传来,容悦吓了一跳,赶忙拉开门。
宋裕如清秀的额头上肿了个大包,红彤彤的,像个小山丘。
容悦忍不住开启嘲讽模式,“哎呦,你躲在门后面干什么呀,难不成今年流行头上长包?”
“药罐子,你在这儿好好玩,我找大哥告你状去。”宋裕如蛇打七寸,黑沉着脸就要出门。
容悦是宋清寒带大的,宋清寒虽然疼她,但因她病弱,对她管束得很是严厉。容悦连皇帝都不怕,独独在宋清寒面前乖得像只鹌鹑。
容悦怂了,赶忙拉住宋裕如,讨好地笑笑,“哎哎哎,六哥消消气嘛,消消气。”
宋裕如冷哼一声,站住了脚。容悦殷勤地搬了个椅子来请他坐下,很肉疼的取出一瓶药膏,大义凌然道,“这可是我娘亲自拿调达子调的不死草药膏,消肿化瘀止疼,还能美容养颜。孝敬您了!”
“之前向你讨了那么多次你都不给,今天怎么主动送上门来了?有什么企图?”宋裕如警惕,这小妮子鬼点子层出不穷,指不定想着怎么作弄他呢。
“嗨,哪能啊。咱俩谁跟谁是不是。”容悦狗腿的替宋裕如涂药,药膏质地细腻,涂在患处凉丝丝的舒服极了。看在云实夫人的面子上,宋裕如决定大度的不与她计较了。
认认真真涂好之后,容悦将药膏塞他怀里,开始装可怜,“小孔雀,啊呸,六哥啊,你看我这大病初愈的,你也没来看看我,难过。”
容悦装模做样地抹眼泪,偷偷观察宋裕如的表情。
对方不为所动,并朝你丢了个炸弹。真·冷漠。jpg
“你再说一遍我没去看你?装可怜找借口好歹注意一下真实性吧,整日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倒好,光长膘不长脑子啊。”
宋裕如友情提示后讥笑道,“况且这招对大哥有用,对我可没用。你忘了你小时候都是为什么哭了?”
当然记得,还不是跟这只臭孔雀打架打不过呗。容悦气得想摔东西,臭直男,活该你单身一辈子!
没见过这样儿的,宋裕如爱情路上最大的绊脚石是他自己吧。
是可忍熟不可忍,容悦破罐子破摔,扯了个凳子坐,像个大爷一样翘着腿,开始威胁,“明早偷偷陪我去早朝玩儿,不然我就跟皇帝伯伯说你又揍我!”
宋裕如惊诧,想不通这小妮子怎么想不开了,在父皇发火的边缘疯狂试探。又想到这百试不爽的威胁,心下恼怒,“你个无赖,幼不幼稚!多大了还玩儿告状那一套啊!”
“好用就行。”容悦冲他翻了个白眼,“怎么,只许你向太子哥哥告状,不许我找皇帝伯伯呀。”
来呀,互相伤害啊。还奶娘怀里时候都一起玩了,谁还不知道谁啊。容悦对宋裕如的双标思想嗤之以鼻。
宋裕如好惨一皇子,自己爹不疼自己,去疼认的侄女。
“你去不去呀,我保证你不去的话一定会后悔的。”容悦一本正经地竖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
“皇子不经传召不得上紫宸殿,我可不想去触父皇的霉头。”宋裕如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心想道,哪次想骗我出去玩都是这句话,结果呢,去了才叫后悔呢。
每每想起还都心有余悸——被父皇和大哥打得!容悦犯错顶天了禁个足,还是那种禁了跟没紧一样的;他犯错,呵呵,没被打死都算轻的了。
“再说一次去不去,给个准话。”容悦懒得跟他掰扯,“去,不一定会被罚;不去,哼,你就在这儿等着挨板子吧。”
宋裕如着实被气得不轻,又无可奈何。其实他也蛮想去的,只是碍于父皇定下的规矩才安生,偏偏容悦还在这儿刺激他。是呀,反正去了又不一定会被发现,那为什么不去看看呢。
“我去。”宋裕如热血上头,也不管什么规矩什么板子了,只凭自己开心。
这样看来这俩人还挺像的,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记吃不记打。哦忘了,我们容悦没有伤疤,只有禁足。
“嗨,早这样多好啊。”容悦心满意足地丢掉手中的瓜子壳,准备再跟他掰扯掰扯。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惊恐万分的画眉鸟的叫声,容悦大惊失色连忙起身,她还没听过这么高级别的示警呢,难不成菱菱已经被宋清寒抓住了?
容悦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手忙脚乱地跳窗逃生。还不忘回头叮嘱宋裕如明早四更天在紫宸殿见。
宋裕如心里狂笑,丝毫不怜香惜玉的朝她屁股上踹了一脚,“拜拜了您嘞。”
这一脚试了十成十的力道,容悦被踹飞了出去,心里悲愤万分地给他记了大大的一笔,捂住自己漂亮的脸,做好了摔个狗啃泥的准备。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容悦栽到了一个竹香味的怀里。
完了,还不如栽地上呢,这就被当场抓了个现行啊,禁足令看来是消除无望了。容悦心如死灰。
屋里的宋裕如也同款心如死灰,完了,上次被打留的疤还没消呢,这下又要皮开肉绽了。
宋清寒冷冷瞥了一眼僵直的宋裕如,宋裕如讪讪地笑,寒心酸鼻,“大哥,这次能不打了吗?”
“我看你踹容悦不是踹得挺开心的吗,现在后悔了?”宋清寒笑着丢来了一筐冰碴子,抱着容悦毫不留情地走了。
宋裕如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脚怎么这么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