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含着几分殷切和疯狂,死死的盯着那身材壮硕的大老虎。
叉着肉块的铁叉在它面前挥舞,这老虎缓缓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楚离渊猛地抓住了朱子谨言的胳膊,沉声道:“不对劲!”
她话音刚落,那只老虎便猛地撞向了身旁的铁笼子,它身上已经有些陈旧了的镣铐,在这样的撞击下竟然应声而碎!
这巨大的声音让围观众人都哗然一片,而那握着叉子的男人也愣住了。
强行冲破枷锁,让这只大老虎的脖子满是模糊的血肉,而它却像是无所谓这些疼痛似的,朝着男人危险的露出了牙齿!
这个时候,四周的人也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顿时便慌乱成一团。
有人大喊着:“老虎发疯了,快跑!”
朱子谨言也懵了,他看了眼不远处疯狂逃窜的驯兽人,被身旁的人给撞了一下,险些摔倒。
“啊!!”
楚离渊躲开了冲撞的人群,在听到这声惨叫之后,便猛地扭头望去。
那个驯兽师已经被大老虎给扑在了地上,原本用红丝带围成的场地在众人的踩踏下,早就已经变的一片狼藉。
驯兽师的同伴似乎还想要过来帮忙,但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却让他们硬生生止住了脚步,眸中只剩下恐惧。
楚离渊冷静下来,她抓着朱子谨言的手,便强行将他带到了两旁的酒楼之中。
“吓、吓死我了!这大老虎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发疯了!”
被自己的小舅妈拽着,朱子谨言踉踉跄跄的被她拽到了旁边的酒楼里,这里已经堵满了人,所有人都不太敢贸然出去。
外面传来的尖叫声更响,朱子谨言浑身一抖,低声道:“咱们在这边待着应当没问题吧?”
楚离渊不说话,她盯着窗子外面沉默了片刻之后,便轻轻的拍了拍朱子谨言的肩膀。
朱子谨言这边还未从恐惧中回过神来,便听得楚离渊低声道:“把你的刀给我。”
他点头,乖乖的交出了自己的刀。
这是一把西域传过来的腰刀,约莫有人的胳膊那么长,刀柄上镶嵌着漂亮的红色宝石。朱子谨言很喜欢在权贵公子面前炫耀这东西——整个华京只有那么几个人才能拥有,是他的好舅舅,渊王爷送的。
楚离渊接过弯刀,轻轻的掂了下。
“在这里待着,关好门窗。”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单手撑着窗沿,灵巧的跃了过去。
朱子谨言愣住了:“小舅妈?”
他看着楚离渊握着那把漂亮的腰刀,快步走向前面,那是被猛虎撕咬冲撞的满是狼藉的地方。
楚离渊心里很清楚,这只老虎虽说气势很足,但已经被人给饿了几天几夜,威风不了太久的。
她捡起了脚边叉着肉块的铁叉子,顺手拿起旁边裹着红布的棒槌,猛地敲了一下身旁的锣鼓!
这饿虎对锣鼓的声音十分敏感,它猛地抬起头来,从掀翻的铁笼上走了下来,虎视眈眈的盯着楚离渊。
四周围观的人此刻也都满脸惊愕,盯着这个不要命的女子。
杨青莺身边有护卫严防死守,她心里自然不害怕,可当听到锣鼓声时,还是指尖一抖。
“那姑娘,不是早上被渊王爷亲自带回来的吗?”
旁边有人低声说道。
杨青莺皱眉,垂眼看了过去。
楚离渊也在打量着这只老虎,她握着铁叉子,慢慢的后退着。
老虎的爪子和嘴边,都是殷红一片,看来方才那驯兽师,已经被它给袭击了。
楚离渊将腰刀背在身后,轻轻的晃了晃手里的铁叉子。
新鲜的肉块散发出血腥的美味,这只老虎很快便放弃了那没有多少肉的驯兽师,慢慢的靠近了楚离渊。
老虎距离闹市中心已经越来越远,楚离渊额头上满是冷汗——血腥味太浓了,她的头有些沉重。
那些权贵们扔在地上的银钱和玉佩,被这只老虎踩在脚下。楚离渊缓缓引诱着它,很快就来到了东坊门口。
可正当这时,楚离渊的耳边也传来了马儿的嘶鸣之声,不知是谁家的枣红大马被这老虎吓破了胆,不顾一切的朝着楚离渊的方向冲了过来!
楚离渊身手敏捷的往后一退,稳稳落在地上,紧跟着便抬头一看,只见那只大老虎冲着她猛地扑了过来!
手中的铁叉子被楚离渊猛地丢了出去,她就势往旁边一滚,然后一脚踹翻了身旁堆着的货箱。
本就摇摇欲坠的货箱被楚离渊这么一踹,成堆成堆的砸了下来,而那只老虎却还在她和肉块只见犹豫,被砸了个正着。
货箱里装的东西还是有点分量的,接二连三的砸下,这只老虎很快便呜咽着趴在地上。
可它不死心,喉咙里发出了危险的低吼,竟从沉重的货堆中挣脱出来,然后用尽力气扑向了楚离渊!
还好楚离渊反应极快,抽出腰刀用力的插进了老虎的胸膛处!
与此同时,刀柄的位置却轻轻一震——这腰刀虽说精致漂亮,但疏于保养,竟然直接从刀柄处断裂开来。
楚离渊心中一凉,她握着刀柄,猛地塞进了大老虎的口中,可肩膀处却仍旧被老虎的利爪给划破了一个口子!
这一扑已经用尽了老虎的全部力气,它口中卡着刀柄,无法吐出,一双满是杀意的虎眸便死死的盯着楚离渊。
血腥味在一人一虎之间弥漫开来,楚离渊垂眼盯着这只大老虎,知道它如今气数已尽。
正当此时,那些权贵们的侍从也连忙赶了过来,所有人都不太敢靠近,只是盯着这堆货物。
这只老虎慢慢闭上了眼睛,而楚离渊也感到眼前一片朦胧,肩膀已经疼到麻木,她的手却紧紧的握着刀柄不肯松开。
模糊间,她听到了朱子谨言带着嘶吼的声音。
“愣着干什么!废物!还不快去救!她可是渊王的王妃!”
……
皇宫内。
御花园有一条五彩石小路,沿着广阔漂亮的玉池,蔓延向正东的凉亭。
而在这凉亭阶下,则恭恭敬敬的站着几个侍从宫女,各个垂眼望着地板,宛若雕像一般。
银铃般的笑声荡起,身着浅碧百褶长裙的姑娘捻起一颗葡萄来,笑道:“陛下原来是这样看待落儿的!落儿可真是意外呢。渊王爷,那你呢?”
话头转向了坐在姑娘身旁的俊美男子,他唇角含着浅淡的笑意,深邃的眼眸正望着远处烟波浩渺的湖面,似乎是在发呆。
闻言,朱子长安淡声道:“自然是同陛下一样。”
“长安又在敷衍落儿了。”话音刚落,那坐在正东位置的男人便笑着端起茶来,明黄色的袖袍昭示着他九五之尊的身份。“莫非是急着回去?”
朱子长安沉吟片刻,淡声道:“也不急。”
闻言,落儿姑娘轻启朱唇,似是想要问些什么,可阶下却突然走来一位侍从,神色略有些匆忙。
落儿认出,这是渊王的侍从。
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
而朱子长安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向温润的眼眸沉了下来。
“何事?”
“那、那位姑娘被谨言公子带着去东坊了,结果遇上了闹事的老虎!”
朱子长安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色极为可怖,他死死的盯着跪在阶下的人,几欲失声。
片刻之后,他冷声斥道:“备马!”
他回到渊王旧府的时候,门口守着的侍从便连忙将他领到了楚离渊的面前。
那半坐在床榻上的姑娘面色发白,手里端着一碗药汁,一看便是苦涩无比,可她却仰起头直接灌了下去。
放下药碗,一抬眼,楚离渊的动作便顿了一顿。
“渊王?”她轻声道:“你不是去宫里了吗?”
她的嘴边还有几滴深褐色的水滴。
身旁的郎中们连忙避让开来,朱子长安坐在床边,平静的附身拭去了她嘴角的水滴。
楚离渊怔了一下:朱子长安的手指在发抖。
很快,房间里的人便都被赶了出去,朱子长安垂眼看着她,瞧不出喜怒。
这个时候,楚离渊心里才真正的产生了几分不安。
“朱子长安?”她又轻声喊了一遍。
而面前男子的身形却微微一晃,片刻之后,他带着叹息的声音沉沉传来。
“离渊,饶了我吧。”
他伸出手来,轻轻的按在了楚离渊的脖颈上,感受着手指上传来的颤动,那种浑身冰凉的感觉才消散了不少。
可楚离渊却以为是自己闹市杀虎的行为,给他带来了不便,犹豫片刻,十分诚恳道:“抱歉。我以后不会了。”
只是当时的情况太过紧急,她看的清楚,那场地不远处便又几个瘫坐在地上哭泣的小孩,如若她不过去,后果只会更加糟糕。
而当时东坊的情况,朱子长安心里也有数,如若是换成别人,他定然会觉得此人是个深明大义的英雄。
可当这个人是楚离渊的时候,他却只赶到了彻骨的寒冷。
阴暗暴虐的情绪从心中滋生蔓延,在看到她肩膀上包裹着的纱布时,彻底炸开。
他突然冷漠的想到:为什么要去出手?
那十几条人命加起来,也抵不上你肩上的伤口,比不过你流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