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渊尚且平静,可那站在门口的漂亮姑娘却脸色沉沉,杏眼宛若刀子一般,刮在了楚离渊的身上。
她心中颇有些纳闷:为何这好端端的姑娘,对自己的恶意这么大?
朱子谨言也察觉到气氛不对,他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还是站在了楚离渊面前,将她挡在身后。
察觉到这一幕,这位郡主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挡什么?又不是不能见人!”她说这话时的语气,咬牙切齿,恨不得冲过去将朱子谨言给撕碎了。
“我小舅妈生来羞涩,你带着这么多人过来,吓坏了她要怎么办?”朱子谨言哼笑一声,抬头直视着对面的女子,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小舅舅走之前可是说了,让我好好照顾小舅妈,若是掉了一根头发,那我可就惨了。”
什么,朱子长安说过这样的话吗?
楚离渊在他的身后默默听着,继而轻声道:“她是谁?”
朱子谨言侧了侧头:“杨青莺。就是杨芝大公主的女儿。哼,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最好别搭理她。”
哦,原来是杨家的人。
楚离渊略有些好奇的探出头去,撇了眼门口被气的憋红了脸的杨青莺,轻声道:“她看起来似乎很生气,为何?”
话音刚落,朱子谨言却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语气十分诚恳:“小舅妈,你真的不知道吗?”
不知不觉间,楚离渊竟也已经习惯这个称呼了,她道:“我真的不知道。”
……舅舅啊,你到底是取了个什么姑娘!
朱子谨言满心无奈,可现在又不是解释的时候,这杨青莺宛若一只母老虎似的,在前面虎视眈眈盯着呢!
许是因为不敢得罪朱子长安,杨青莺见两人窃窃私语时,虽说气的快要炸开了,可还是一忍再忍。
最后,她语气冰冷:“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她?”
朱子谨言却摇了摇头:“你们别过来啊!我都说过了,是我小舅舅让我照看好她的!”
杨青莺身后的那些侍从们本来还有些蠢蠢欲动的,可听到朱子谨言的话之后,还是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敢动手了。
虽说这青莺郡主发起怒来的确恐怕,但至多也是罚个俸禄,再挨一顿骂。
但如若得罪了那渊王……
这些人心底不免有些发寒,看着楚离渊露出来的衣角,神色皆有些敬畏。
杨青莺自然能猜到身旁人的小九九,心里不禁更加恼怒,她目光如炬,盯着楚离渊露出的衣角看了一会儿,便一挥衣袖,冷声道:“走!”
一群人这么浩浩荡荡的来,没多久,便又浩浩荡荡的走,搞得楚离渊一头雾水。
“她过来,仅仅只是为了看我吗?”楚离渊轻轻皱眉,心中有些不解:“可我同她,似乎并不认识。”
“咳,这个嘛,小舅妈,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朱子谨言见杨青莺走了,便松了口气,上前将门从里面锁上。
楚离渊轻轻摇头:“什么?”
“现在呢,是全华京的人都认识你。”朱子谨言笑道:“我小舅舅那是什么人啊,平日里能同他比肩站着的,除了九五至尊,便也不剩几个了。”
言罢,朱子谨言又道:“不出意料的话,现在全华京都会知道,鸣国渊王带回来了一个姑娘,招摇过市不说,还亲自领你进了渊王旧府呢!”
听完这话,楚离渊慢慢的眨了眨眼,继而轻轻“啊”了一声。
可他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楚离渊的心中已经渐渐的有了一个答案,可是她却不是很敢相信。
她在凛冽寒冬中,独自一人走的太久了,以至于蓦然见到一抹烛光时,都会疑虑是哪里的海市蜃楼。
虽说杨青莺过来胡闹了一会儿,可两人还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香喷喷的糯米鸡和糯米烧卖很快便被奉上,楚离渊恰好也饿了,便拿起碗筷,小口小口吃起饭来。
朱子谨言的嘴是闲不下来的,食不言寝不语这句话,对他没有任何的约束力。
“就那个杨青莺,自从几年前见了我小舅舅一眼之后,就彻底沦陷了。”他扬了扬眉,道:“整日跟在我小舅舅屁股后头,仗着自己郡主的身份,恨不得马上就把我小舅舅拐回家!”
楚离渊听着,倒是有些兴趣,她问道:“那他呢?”
“我小舅舅?”朱子谨言摇了摇头:“对那杨青莺自然是毫无兴趣。拒绝了几次之后,便索性无视了她。小舅妈,这么多年了,我舅舅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你可是第一个!”
夹起烧卖的手轻轻一顿,薄皮烧卖便掉在盘中。
楚离渊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神色有些平淡:“这样啊。”
朱子谨言却没有察觉到楚离渊的心思,他美滋滋的吃完了糯米鸡之后,一擦嘴巴,满脸餍足。
“小舅妈,你要是吃饱了,咱们就回去吧。”朱子谨言站起身来,从袖中摸出碎银,喊到:“小二,过来结账!”
两人并肩走出善德楼,刚到巷口,便见到不远处停放着一顶软轿,杨青莺站在前面,神色难看,正在呵斥着面前的侍女。
而她瞧见楚离渊之后,便皱了皱眉,十分不屑的转过目光。
看来她真的挺喜欢朱子长安的。
楚离渊望着杨青莺的方向,心中默默想到。
她同朱子谨言本来是打算回渊王旧府的,可是半道上,朱子谨言却突然说自己听到了鼓声,兴致冲冲的便带着她转了个方向,来到了东坊。
东坊是华京最为热闹的地方,各色的杂技绝活、吹拉弹唱,应有尽有,令人眼花缭乱。
恰好今日正赶上休沐,一些官家小姐和皇族少爷们便也纷纷相约而来,聚在两旁的酒楼之中,透过栏杆望着外面热闹的景色。
朱子谨言刚到东坊,马上便有个公子笑着走来,约他去镜花楼吃酒,可眼睛却一直都往楚离渊身上飘,想必也是听说了渊王的事情。
“你跟他们一起吧,我还要陪我的小舅妈呢。”朱子谨言摆了摆手,又道:“对了,我听说今日,有大虫杂技可以看,我怎么没见到呢?”
“啊?哦……什么大虫,现在都叫老虎!”那公子回过神来,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方向,道:“就在那里。老虎钻火圈是压轴,现在只有猴子敲鼓。”
楚离渊默默听着,心里便不免有些感慨:又是钻火圈又是敲鼓的,人能做的事情,换成其他的,还挺吸引人的。
朱子谨言见状,便连忙拜别了这位公子,带着楚离渊便朝着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他们来的很及时,刚刚钻进人群里,来到最前排,那带着红帽子的猴子便放下了手里的鼓槌,让人给领了下去。
紧跟着,几个大铁圈依次摆开,被人浇上了油之后,用火折子轻轻一点,便整个燃起。
楚离渊则听到了一声极为低沉的咆哮,她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放着一个巨大的笼子,被一块青色的脏兮兮的亚麻布盖着。
火圈被点燃时,那块布也被扯了下来,只见笼子里站着一只健壮的老虎,目露凶光,正死死的盯着外面的人。
“这老虎……”楚离渊轻轻皱眉,道:“身上还有伤。”
“啊?不会吧,我听人说,这种动物不都是小时候就养着的吗?怎么会有伤?”朱子谨言初见老虎时,心里还是十分激动的,瞅了几眼,却又道:“唉?的确有伤!”
楚离渊慢慢的看了看老虎身上的锁链,心中涌上了一种不安。
这老虎眼中即有杀意又有野性,根本就不是从小被人圈养的。
其他人却管不了这么多了,毕竟这大老虎可是个稀罕物件,如今大部分人也算是头一次见到,便纷纷的丢出了手里的碎银铜板,更有甚者,直接将手里的昂贵玉佩丢了出去。
那人大声喊到:“愣着干嘛!还不快牵出来!不会是不敢吧!”
朱子谨言郁闷的捂住了耳朵:“吵死了!”
若不是因为不想同那群贵族小姐们一起,听她们絮絮叨叨的,他才不会带着自己的小舅妈来这拥挤的人群中呢!
众人激动的情绪,让那杂技团的男人十分满意,他手里握着一根叉子,上面叉着一块新鲜的、尚在往下滴血的猪肉,凑到老虎的鼻根前,让它轻轻的嗅了嗅。
楚离渊发现,这老虎应当是被饿了许久了,闻到肉香味,便暴躁的撞击着笼子,发出了低沉的呜呜声。
很快,在众人的瞩目之下,装着老虎的笼子被打开,这只身材健硕、腹部却有着一小片血迹的老虎,慢慢的走了出来。
它似乎十分警惕,可又饿得不行了,便跟着叉子上的肉块,慢慢来到了火圈旁边。
见到火圈,楚离渊发现这大老虎的脚步顿了顿,似乎是已经钻过几次了。
四周的声音更加喧嚣,宛若热油中滴入的水滴,整个东坊都为止震颤!
“过来啊,钻啊!”那男人握着手中的铁叉,眼眸里满是疯狂的神色:“你钻了,这块肉就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