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雨季来临,皇上还得亲自参与修筑堤坝的工程,众多事件压得他焦头烂额,却从未听皇上抱怨分毫。
“皇上。”德公公放轻脚步,上前呼唤。
“嗯?”顾钰抬头,隐约可以看着他眼底的疲惫。
“贤妃在外面等了好一会了,奴才怎么劝都不走,似乎有要事要找皇上商议。”德公公斟酌了一下用词,状似为难的说道。
“什么事?”顾钰揉揉额头,见天色不早了,不知道那丫头在干什么。
“贤妃没说,只说有事求见皇上,这外头日头正大,再站下去怕是会中了暑气。”德公公话音刚落,只感觉到一双锐利的眼睛直射向自己,他不由得把心提到嗓子眼里,生怕下一刻自己的心思被上面的人戳穿。
“既然德公公替她求情,让她进来吧。”很显然,顾钰一眼便看出了他在打什么主意,平日里没见他为谁说话,今日这般反常定然是有其他原因,他最好祈祷贤妃是真的有事来求见,而不是为了那些无聊的事。
德公公一听,这大夏天,身上瞬间就出了一身冷汗,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贪图那些,若是被皇上知道了,他怕是会交代在这了。
无论怎样,德公公还是心神不宁的出去请贤妃进来。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贤妃身穿一身淡紫色轻纱,捏着帕子一步步缓缓上前,她容貌艳丽,声音娇媚,再加上她刻意的引诱,很难让人不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平身。”顾钰抬了抬眼睛看看她,出声道。
“找朕何事?”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将奏折放在一边,问道。
“臣妾平日里难得见到皇上,皇上可知其实当时不该是臣妾入宫伴驾,只是臣妾求了爹爹,这才入宫为妃,臣妾为何当时要入宫?”贤妃站在一旁,看着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语气难得的有了几分惆怅。
“你说为何?”顾钰难得的打起了几分精神问道。
贤妃一愣,没想到他连敷衍都不愿意敷衍的猜一猜。
“皇上怕是不知,在十年前皇上远征边疆的时候,臣妾便对皇上一见倾心了。”贤妃目光带着一些怀念,似乎想起了遥远的以前。
那时候她还小,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跟着李毅偷着出宫玩耍,原本宽敞的官道上不知道为何突然窜出一队头戴头盔身穿盔甲的军队,直直的骑着战马从远方跑来,李毅反应过来便往一旁躲,而她年纪小又是女孩子,哪里能反应过来。
等她反应过来时,最开始的那一匹战马马上就要踩在她身上,就在她吓得浑身瘫软的时候,马上的人径直跑下,将她抱在怀里,滚落在一旁的道路上。
她看着眼前眉眼间还带着青涩稚嫩的脸,深邃的眼眸和那薄薄的嘴唇,幼小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还来不及开口,李毅赶来,那人将自己塞进李毅的怀里,翻身上了已被驯服的马上,径直离去。
这个人是救了她的命的人,他未曾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后来隔了很久,她才打听到,原来那日是三殿下离京的日子,三皇子平日里深居简出,不受皇上重视,很少出现在人前,她自然不认识。
只是她心里却有直觉,那人定是三殿下,他是去保卫边疆,是去做一个男人该做的事。
每一次边疆闹战事,没有人知道她心里有多担心,每一次三殿下大获全胜,没有人知道她偷偷去寺庙还了多少愿。
这么多年她如一日的在意自己的气囊,只有她知道,是为了在那个人归来之时,让他见到已经长大的自己。
她的一颗心,自从那一搂后,便丢在了他的身上。
从他离开的那一天,她日日期盼着,盼了整整十年,终于等到了他回来的那一天。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站在他面前,可是爹爹却说,先帝恐怕时日不多,二殿下和三殿下终有一天会拼得你死我活……
她想着,他刚回京,这般艰苦的情况下,定是得多加筹谋。
于是她在府中安安分分的等着,就怕她会因为儿女情长,让他被二殿下抓住把柄。
在那场狩猎场,她好不容易见了他一面,他果然如自己记忆里一般英俊潇洒,高大威猛,是她心目中的好儿郎。
可是那天,他却差点命悬一线,顾宏竟然在私下里出阴招,想要置他于死地。
这下她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期盼着他能醒过来,终于等到这一天,他站在最高的位置上,想做什么都毫无顾忌的那一天。
可是却传来,他早就将乐昭那贱人接进了宫里,百般疼爱……
“然后呢?”顾钰撑着下巴听她断断续续的说着,眼里有几丝不耐烦,这女人就是想说这些吗?
说来说去,就是倾述着对自己的爱慕,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吗。
“皇上,您怎么这般无情?”贤妃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反问。
事到如今,她已经将自己的心思全部给他讲明,她是那么爱着他,难道一腔真心换不来一丝怜爱吗。
顾钰没有说话。
“臣妾听说,陛下让臣妾的爹爹去了郊外。”贤妃见状,闭了闭眼睛,缓缓说道。
“确有此事。”
“臣妾还听闻,郊外发生了瘟疫。”贤妃张张嘴,急迫的说。
“确有此事。”
这四个字再次在她耳边响起,贤妃的心像是被一颗颗针,密密麻麻的扎在她的心上,疼得喘不过气来。
她既担心爹爹会出什么事,又怕娘日日在府里担忧害怕。
“皇上可否看在臣妾的面上,让爹爹回来……”她张了张嘴,缓缓问道。
坐在上面的人又如之前一般,没有说话。
贤妃知道,沉默便是拒绝。
“皇上……”她猛然跪在地上,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看着不远处高高在上的男人,她的心揪在一起。
“皇上就不能网开一面吗,爹爹年纪大了,这些年身子越来越不好,那是瘟疫呀,怎么能让爹爹去那里。”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怎么就不能,朕已经说了,身为朝廷命官,定然得和百姓共同进退,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哪里有贪图享乐的父母官。”顾钰沉声说道,似乎对她的哭泣不为所动。
“可是爹爹年纪大了,他也帮不上忙,还可能会添不少麻烦。”贤妃听闻,有一瞬间的迷茫,但很快就又开始求情。
“既然贤妃认为镇国公年纪大了,不能任职,也当不起重事,那朕就传令,让镇国公赶回来,收拾收拾,在家颐养天年吧。”他听贤妃说完,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赞同的说道。
“不是的,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贤妃一听,慌乱的跪在地上,一步步拖着膝盖上前。
“难道是朕理解错了?”顾钰见她这般,有些疑惑的问道,像是真的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贤妃这才发现皇上是故意的,他是故意让她难堪,可是即使知道了她又能如何,他是天,他说什么,自己根本没有反驳的能力。
“臣妾的意思是……爹爹年纪大了,但还是想着为皇上分忧。”贤妃只能强装镇静,笑着小心翼翼的说着。
“镇国公年纪大了,朕也不是不心疼,原本想着让镇国公府里的世子一起去,还能有个伴,但是镇国公拒绝了,他自愿自己去的,朕也没办法。”他说着皱着眉头,像是真的很懊恼一般。
“爹爹对陛下的心,日月可鉴。”贤妃皮笑肉不笑的回答,难怪爹爹一向狡猾,这次怎么就乖乖的去那么危险的地。
按照爹爹的性格,怕是早就在家里装病了,就为了逃过这场浩劫,只是听着皇上话里话外的意思,皇上是用了李毅来威胁爹爹。
大哥是爹爹的命根子,虽然平日里没少打着镇国公府的牌子四处惹祸,弄得爹爹头疼不已,可是镇国公就这么一个儿子,哪里会舍得他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所以爹爹才愿意乖乖前去。
“臣妾听闻,上一轮的两位大人至今还未曾回京。”贤妃想着事到如今,让皇上下旨叫爹爹回京,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便想着从侧面打听一下消息。
“回了,只是朕给他们暂时安排了住宿,半个月内不能回家,毕竟刚从疫区回来,若是把家里人感染上了,便得不偿失了,所以朕让人给他们安排了住宿的地方,等到半个月后,一切正常,便会回家了。”顾钰点了点头,没有隐瞒的回答。
虽然他们没有接触过疫区,只是为了保险,还是得观察观察,等一切和往常一样,这才能放行。
“那爹爹回来后也是吗?”
“所有的都是。”
贤妃走出御书房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她觉得自己很没用,娘亲写信进宫,让她求见皇上,使爹爹免于受苦。
可是她却没有做到,皇上甚至不愿意看见她,早早的打发了她出去。
她心里难受,不知道为何,明明自己从小被人夸奖,身后也有背景,怎么就比不上什么都不是的乐昭了,乐昭不过是个傻子,一无所有,整日里除了吃喝玩乐,还会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