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次提出去见鹤山打猎,都被九朝强硬阻止了,渐渐得,她也妥协了,寻思着多弄点菜种回来。安心种地。
不过被如此管束,到底气闷,就也反过来对九朝多加干涉,就连睡觉时间都作了规定,令她纳闷的是,九朝对此不但毫无异意,还对她言听计从,更是一副乐呵呵的,很开心的样子。
作为回报,叶今把自己最爱的躺椅铺的更柔软了一些。
自己又躺回了那个石台,九朝说石台凉,所以只让她白天躺躺。
不忙的下午,他们都会并排躺着小憩,偶尔聊聊天。
天色晦暗,风过无痕,叶今侧首,就看到边上的人闭着眼睛。
从侧面看,那线条起伏刚柔并济,格外优美,然而面容苍白,唇色透明,甚至于眼下有着熬夜后留下的淡淡青影,然而在没有双熠熠生辉的眼睛的点缀下,这形容便多了些叫人怦然心动的脆弱美感。
他应该比来时瘦了好多吧!
叶今想。
她只当他是外人,从来对他是不好的。
又一阵风刮过来,忽然有雨滴从天空坠下。
要看一滴垂直降落,就要落到那张清隽的脸上,叶今忽然出手,阻断了这份微弱的惊扰。
原本该沉睡的人却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叶今才忽然发现,那人睁眼的第一个瞬间,第一眼面对这个时间,眼神居然是锋芒锐利的,甚至带着沉甸甸的复杂,与无形的压迫攻击。
叶今伸手挡雨本是鬼使神差,这时再对上意外的视线,她竟一时怔住了。
然而九朝目光闪了闪,那种攻击性就顷刻间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温柔。
他扫了一眼她僵在上方的手,随后专注望着她,唇畔甚至勾起一丝同样名叫温柔的笑意。
叶今荒芜苍老的心,好像黑暗里冒出那么一点刺目的绿芽来。
她蓦然回神,收回手,有些莫名其妙地皱了皱眉,随后冲九朝笑道:“还以为会迟点下的,这雨真是来的毫无征兆。”
雨势很急,短短时间已经挂满了天幕。
叶今怕九朝受了寒气,拉着他快速起身,将他送到屋子里,才又回到院中,将椅子连带上面铺的毯子一起搬了进来。
九朝静静地站在门口看她,她到底只是弱女子,搬着那样一把椅子,动作蹒跚而显得吃力。
他忽然想起,那天他第一次跟着她下地,她搬着这样一把椅子走了很远的路,后来头发汗湿了,扶着膝盖喘了很久的气,干了一下午活,回去时还扛着那把椅子,一路上没有怨言,却被那个突然冲出来的大汉一脚踹了出去……
当时的情形历历在目,包括她每一次受伤,每一次被迫和那些亲戚缠斗,可此时再想起,却好像变幻了心境,后知后觉地,他的心竟然被针扎了一样刺痛!
叶今绕过他将椅子放到了屋里,摸了摸毯子道:“慢了一步,还是有些湿了。”
她自己也一样淋湿了。
转身看他站在门口,连忙道:“别站在那里,有风,待会雨星子也要溅进来了。”
九朝转身,她上前关上了门。
忽然她皱了皱眉:“小丫头洗衣服还没回来了,估计要淋雨了。”
她说完去墙边拿了伞。
九朝抓住她的手腕:“这个时候还没回来,早该淋透了。”
叶今道:“我怕她淋得睁不开眼睛看路,摔个狗啃泥!”
九朝见劝不住她,索性抓住她手里的伞:“你待在家里,我去。”
叶今不松手:“你还是好好在堂屋待着吧,等我回来再送你回房。”
她家堂屋连着叶今以往和剪月的卧房,九朝的房间时单独一边的。
从堂屋过去,还得淋雨,而且家里就只有一把伞。
叶今又道:“不然我现在送你过去也行。”
九朝叹气:“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叶今心说,你就是那么脆弱啊!
“小姐,小姐开门!”
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叶今赶紧开了屋门,剪月就冲了进来。
她浑身湿透了,走在地上一步一个脚印。
“我还打算去接你呢,你就回来了。”
叶今赶紧倒了热水:“洗洗吧,着凉了可不好。”
九朝在桌边坐了下来,看着两个人忙忙碌碌的身影。
剪月大致洗了一下,就撑着伞回屋了,半边屋子烧了,虽然已经将连着堂屋的小门堵了起来,但整个堂屋仍旧四处漏风,而且极不方便,她换衣服得去侧边的杂物房。
叶今在桌子另一边坐下,看着堂屋一侧黑漆漆的小门道:“银子还剩下二十两,本想着有时间了找人把这房子修一修。”
九朝看向她。
叶今忽然问:“你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严不严重,能不能根治?”
九朝眸中千变万化,终是道:“只要按时服药,可以根治。”
叶今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圈:“你确定吗?”
不等九朝回答,又道:“如果不行,我们可以请别的大夫治,多找几个,看有没有更好的医治方案。”
九朝看着她脸上的真诚关切,笑了,屋子里仅有的光芒全部汇聚到了他的脸上。
他道:“这还是娘子第一次关心我的病,不过,原本我请的就是很有名气的大夫,否则阿吉也不用舍近求远去取药了!”
“唔。”叶今呼出一口气,身体往椅背上靠了靠:“那到时候还是把房子修一修吧!”
再去趟集市,采买东西,改善改善生活。
两人再没有说话,只剩屋外风雨飘摇,靡靡之音。
好在这雨来的猛,去的也快,天色暗下来时,就只剩下蒙蒙细雨了。
叶今去剪月房里也换了身衣服将伞拿了回来,对九朝道:“走吧,我送你回屋。”
九朝不动,扫了一眼墙角简易的床榻:“那娘子呢?今晚打断住哪?”
叶今挑眉看他,不知道他是何意。
九朝道:“夜雨寒凉,堂屋处处漏风,你还要住在这里吗?”
他说的平静,根本听不出他原本答应她住堂屋时,就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到了此时只剩下她应他一声好,令他得偿所愿。
叶今看了看两扇门中间的缝隙,和门槛上空出的三角:“是有点漏风,不过……”
不碍事……
然而还没说出口,九朝就道:“去我房里睡吧,你要是信不过我,我可以睡地上。”
叶今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看一看那双眼,清亮清亮的。
她转身而去,九朝道:“怎么?”
却见叶今已经麻利地卷了被子,将伞递给九朝道:“你给我撑着伞,这玩意儿再淋湿了,我今晚真得跟你裹一条被子了。”
九朝接了伞,叶今已经先一步走了出去。
她走到门口,见身后没动静,又回身看他,见他还站在原地:“怎么了,莫不是又反悔了吧!”
九朝深深看她一眼,随后垂眸起身,去给她开了门。
两人到了九朝的屋子。
九朝在身后关好门,回身就看到叶今已经爬上了他的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