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人经过，议论声飘了过来。
“也不知道上面哪路神仙显了灵，这条路我日日走，夜夜走，这么些年了，摸黑都习惯了，这突然搞得这么亮敞，倒有些不习惯了！”
“这还不好吗？管他哪个神仙显灵呢，对咱们有好处就行，咱们家在里，这条路不光是我们要走，以后孩子们还要接着走呢！”
其他人应声而笑，其乐融融。
剪月道：“白白提了一天的灯笼了！”
两人踏足那光芒照耀的巷子，在温暖的淡黄色光晕中前行，路边的灯笼一盏紧挨着一盏，十分密集，一直持续到巷子的尽头。
叶今一路沉默，无论剪月说什么，她都没有搭腔。
再次站在那两家兵器铺子门口的时候，她们意外地发现，两家竟然都开张了。
昨天跟叶今透露消息的摊贩抄着手，缩着脖子道：“又是你们啊？今天你们来的可是时候，这两家都开门了，不过左边这家你们可别想了，这老板忒古怪，破天荒开个张，竟然不接生意，前面去的人都被赶出来了！”
叶今没说话，抬步就朝着那店铺走去。
身后的摊贩还在碎碎念：“不做生意开个什么张啊？难不成等着接待客人不成？”
剪月也担忧道：“小姐，那老板那么古怪，咱们去了不是碰钉子吗？”
叶今没说话，直接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屋子不算大，除了最里边那巨大的锅炉，周围便全都是各式的冷兵器，墙上挂的，桌上放的，琳琅满目。
唯一空着的桌边坐着一个一身布衣的中年男人，人高马大，面目刚硬，手里摆弄着一枚造型精致的匕首，神情十分专注。
叶今站在门口没有动，剪月跟在她身后，也没出声，片刻后，那人好像才发现有客到访，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叶今身上。
叶今见他一直皱着眉，眼中似乎有不耐烦，或者说是不快的情绪。
然而只打量了片刻，他就站起身，疏离地道：“想做个什么样的东西？有没有成品模子？有的话拿给我看看。”
叶今清冷地盯着他，目光深沉幽静，半天都没说话。
那人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他脸上飞快闪过疑惑，随后垂头看向桌上。
叶今将他一系列反应看在眼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那是一张纸。
她突然不受控制地开口，打破这莫名其妙的沉寂：“你所看的，是画吗？”
那人倏然抬头，看向叶今神色莫辩，叶今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或许还是一副人像图吧！”
那人恢复冷淡：“姑娘若是来做东西的，就请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叶今没答话，只静静地站了片刻，突然转身，掀开帘子转身出去了。
剪月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家小姐已经出去了，自己还留在店里，忙追了出去。
“小姐，小姐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剪月追上叶今，十分不解道，“还有你刚刚说的，什么画，人像，又是怎么回事？”
叶今沉默着往前走，半晌才道：“都差点关门大吉的店铺，怎么就突然开了张呢？不接待人的老板，怎么二话不说就接待我了呢？还真是奇怪啊？”
如果不是种种令人奇怪的改变，如果不是直到此时还存在的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如果不是丞相两个字时不时传入自己耳中，如果不是昨天酒楼里掌柜的态度，和那个酷似明决的背影，如果不是昨晚扶住自己的人身上熟悉的气息，她又怎么会将这些通通联系起来，任由一种猜测在心中肆虐！
方才的店老板和自己并不相识，完全没必要委曲求全接自己这一单生意，偏偏他带着一脸不快和不耐烦，推拒了那么多人之后，只看了自己一眼就二话不说接待自己。
在没等到自己的反应时，他带着疑惑本能地看向桌上的纸张，无法不让叶今觉得他是因为担心自己认错人而在确认，后面自己忍不住问出心中猜想，那人的神情和后来默认，都代表着叶今心中的猜想八九不离十了。
她举步朝前走去，心中纷乱又百感交集。
如果真是那样一个人在她身后默默地做了一切？
如果真是那个人做的这些……
她该怎么办呢？
剪月在身侧又问了些什么，叶今一句没听清，只觉得脑仁疼，她浑浑噩噩一直往前走。
等清醒地停下来时，才发现自己正身处在那片闹市之中。
闹市之所以是闹市，就是因为热闹，虽然不比夜市通宵达旦，但到底大多打烊的时间比较晚。
“哎，各位客官，进来玩玩呗！”
这熟悉的台词引得叶今循着声音看过去，便见一栋雕梁画柱，招牌名为离醉楼的小楼，大门洞开，几名浓妆艳抹的美人站在门口招揽客人，行人往来频繁，大有门庭若市之象。
剪月见自家小姐停着不动，也跟着她朝里边看去，在呆呆地观察了一会儿之后，她怯声道：“小，小姐，咱，咱们是要，要……”
她话都说不利索了，可最终还是没能成功问完自己的问题，或者她不知道该怎么问，因为她并不清楚自家小姐的意图。
只知道自家小姐这些日子以来着实到反常，要说是什么时候起，好像她也说不清，可总归，她能看出来，小姐是一日比一日还要反常。
在门口足足站了一刻钟，叶今突然抬步走进去，剪月低呼一声，没能拉住她。
在剪月原本的见闻里，是有窑子这回事的，只不过，只是听寨子里的男人门口耳相传的，听过方才所见，她也基本能确定了，可这种地方，女人怎么能去？
叶今进了门，穿行在一片乌烟瘴气之中，身边酒气冲天，有喧哗的调笑声，有男女肆无忌惮的暧昧叫声。
上辈子叶今为了打探消息，时常男扮女装混迹这种场合，因此这对她来说可以说熟门熟路。
只不过没了前世的老朋友，那个每每抚琴给她听的头牌。
那琴技很高超，叶今曾受益匪浅，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便会踏足其中。
离醉楼里原本正招呼人，左右逢源的妈妈拦住了叶今：“哎，哎，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来这种地方？走吧！走吧，别扰了我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