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叶今不动，她面色一冷，警惕道：“你是来捉人的？”
叶今挑眉：“律法有规定，这地方只准男人来消遣，不许女人的？”
瞟见剪月跟上来，不咸不淡地吩咐道“剪月，拿银子！”
剪月捂着肚子，看来银子就藏在那地方，她神色拘谨又尴尬，简直快要哭出来了：“小姐，小姐咱们回去吧！”
叶今盯着她半晌没说话，她终于认命地将钱袋掏了出来。
妈妈从方才叶今出声要拿银子时就闭上了嘴，混迹于这种地方，她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一眼偏窥见了埋藏于表面之下的真章，自然不会和银子过不去。
所以当叶今将钱袋递过去的时候，她毫不客气地接了过去，打开看了一眼，便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姑娘有银子，自然哪里都能供您消遣的？您想怎么个消遣法，说给姐姐听，姐姐保管满足你。”
叶今道：“找你们楼里弹琴最好的来，再上一壶好酒！”
妈妈一笑，乐呵呵道：“姑娘想听琴，可算来对地方了，我们听雪的琴技，可谓京师一绝，保管您满意！”
又一拍脑袋道：“对了，妈妈我差点忘了，我们家听雪有个规矩，对于不熟悉的客人，她一向只露才，不露脸，后面如何，也要看缘分的，不知这一点您能不能接受？”
叶今从善如流：“美人定的规矩，岂有不接受之理？”
妈妈睁大眼睛细看了叶今一眼，拿起帕子捂嘴笑道：“姑娘是个有趣的人！”
随后招来一人，带着叶今一路上二楼，再进到一个雅致的房间。
房间一头置珠帘，帘后模糊一人身影，一头置桌椅床铺，叶今扫了一眼，便在桌边坐了下来。
见剪月苦着脸站离她老远，喊她一起来坐，见她头摆的跟拨浪鼓一样，也就不再勉强。
美酒被迅速送于房中，叶今慢悠悠倒了一杯，才突然出声道：“阳春白雪？会弹么？”
这些曲子前两个世界都是存在的，就是不知道这里是不是也有。
珠帘后的人没有回答她，然后片刻，便听寂静之中一声如水琴音响起，一声接一声，串连成柔美婉转乐曲。
叶今将酒送入喉中，闭上眼睛静静聆听，春回大地，欣欣向荣的氛围在心间弥漫开来，等一曲终罢，感觉心情也好了不少。
叶今又点了几首，里边儿的人也都按照吩咐一一弹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出声。
也不知道是本性清高，还是嗓子有问题。
叶今一曲一曲听来，直到她想不出接下来要听什么曲子，才起身告辞。
一出离醉楼，剪月就直打喷嚏：“小，小姐，这鬼地方有什么好来的，你不也会弹琴吗？为什么还要听别人弹？”
她用手在面前扇了扇：“脂粉味儿那么浓，快熏死我了！”
叶今也揉了揉鼻子：“自己弹那叫自娱自乐，跟这种消遣怎么能一样，不过那姑娘倒是技艺不凡，虽然有些太柔了些，可能也是跟性格有关，到底是不虚此行了。”
叶今笑嘻嘻地道，剪月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
凡事有了一而再，便会接着有再而三。
叶今一个崇尚直来直往的行动派，难得有了纠结逃避的心思，就将离醉楼当成了暂时能疏解烦闷心情的净土。
于是隔天，她便带着不情不愿却也无可奈何的剪月又来了。
还是那间屋子，还是那晚点的叫听雪人，叫了同样的酒。
可当那乐声响起的时候，叶今倒酒的手却不甚明显地凝固了一下。
只听这乐曲滂沱大气，蓄势待发，高处如雄性翱翔直上九天，低处如战鼓擂响，震撼人心。
一首普普通通的曲子，愣是弹出万千雄心气魄来，叫人热血沸腾！
叶今一颗心跟着乐曲沉沉浮浮，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她才睁开不知何时闭上的眼睛。
她安静了片刻，慢悠悠起身道：“姑娘琴技高超，叫人佩服，只不过我忽然想起家中尚有要事，这琴便改天来听了！”
她朝剪月使了个眼色，剪月连忙替她打开了门。
便在一脚跨出房门时，里边突然传出一声低低的咳嗽声。
叶今的动作顿时僵住，咳嗽声并未连续，她却保持着那个不上不下的动作，站了好半晌。
剪月莫名奇妙道：“小姐？”
叶今抬起头看她：“剪月，你在门外等我。”
剪月不明就里，不过如今她已经不怎么干涉叶今的决定了，毕竟逛窑子这种荒唐的事她都只能跟着，更别提别的事了。
叶今又退到屋里，将门关上，随后抱着胳膊，靠在门上。
“想来是我喝多了，竟然忘记，家中的事情早就解决了。”
“弹一曲阳春白雪来。”她眯着眼望向那片珠帘，后面的人影看不真切。
音乐响起，虽然意境仍旧欢快，却也不失恢宏气势，半点柔美也不见。
她又点了一首曲子，回到桌边坐下，开始一杯接着一杯喝酒。
直到酒壶空了，她才起身，抬步朝着那珠帘走去。
手碰到珠帘那一刻，清越的男声自里边传出：“姑娘想做什么？”
这声音十分动听，语气十分平静，而在叶今看来，便只只剩下记忆中的熟悉了。
心扑通扑通跳起来，她猛的一把掀开帘子，里边坐着的人也正好抬起头来。
视线相接，叶今愣住了，对方却只露出一抹浅笑。
叶今看着眼前这张与自己预料中迥然不同的脸，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她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了好半晌，才漠然出声道：“见你琴弹得如此有气势恢宏，便忍不住想见上一见，没控制住，就冒昧进来了！”
又道：“不想琴技一绝的听雪，竟是公子而非女子！”
“很意外么？”对面之人忽然展袖，白皙光滑的手指重落弦上：“姑娘可还有想听的曲子？”
他动作优雅潇洒，加之坐姿笔直不苟，一身广袖白衣翩翩，让人只觉赏心悦目。
叶今只静静看着他，没说话，前世今生，她习惯在内心想要寻求答案的时候用这样的眼神逼视对方，尽管有些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