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着实热的难受,开了窗户通风也无济于事。谢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随后还是忍不住开了空调。
凉风吹到身上,他舒舒服服的躺下去,却还是睡不着。他这下确信了,跟天气没关系,单纯是他的心,不知为何,没来由的发怵。
果然灵验。第二天他到教室时,发现后排那几个打他的男生回来了。生龙活虎,声音极大的在后排不知聊着些什么。
他愁眉苦脸的想,为什么这学校不能遍地是祖国健康的花朵呢。
谢远神情高度紧绷,下课也不离开座位,就死死坐在那位置上,生怕去了什么没人地方,被他们堵了去。
然而第三节课课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趁他们出了教室的空,着急忙慌的奔向了厕所。
仅在这个空隙,谢远刚穿好裤子,便被他们堵在了厕所里。
四人行,为首的叫李华,是个长的肥头大耳,女生看了都讨厌的那种人。
他们把所有人从厕所赶走后,伸长了手堵住谢远的去路,冷笑骂道:“怎么,还敢叫警察?不想活了吧你?”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谢远强装镇定的想从另一边口子弯过去。
他没带手机,要是真在这被围殴,那就是暗无天日,只能等死。
但行动的身体却被身边那人一把推的摔到地上。
男生厕所,一排高台用来小便,右边被挡成隔间的用来大便。
李华冲身旁小弟使了个眼色,小弟便心领神会的用蛮力抓起谢远的领子,把他一路拖到右侧一个隔间内。
地上污水多,摩擦几下,谢远的衣服便湿透了。再加上刺鼻而来的臭味,谢远几乎要当场昏过去。
但现在不能昏,不然他们指不定要对他做什么。
李华跨着他沉重的步伐走了过来,一脚踩在谢远背上,啐了口痰吐在他身边,“吃了它,我和兄弟被关这几天的事,就跟你一笔勾销。”
“不可能。”谢远咬牙吐出三个字,动了动身体,反手扒上李华的脚,试图反抗。
屈辱,无尽的屈辱。
他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大家虽然在一个班,但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什么……”他稍稍喘了口气,觉得这幅残弱的身体都要被他压垮了,他带了点哭腔问,“为什么要打我?”
见他屈辱到快哭了,李华众人便更是兴奋,他再使了个眼色,十分嫌弃的呵斥道:“快把他手挪开……恶心死了。”
小弟对着谢远那双沾满污水的手微怔片刻,伸脚把他的手踩到了脚底。另一边见状亦然。
微微用力,谢远便疼到后背发凉,额头冒汗,两手骨头都好像要被踩碎一般。
他疼的想就此嗑了地砖当场死去。
可人渣李华偏是不许,脚上还加重力气用力踩了几下。
背上本快好的伤也疼起来。
天色灰暗,谢远体力不支,觉得自己约摸是濒临死亡了。
挣扎不开,他眸中无神,下巴贴在满是水和脏脚印的地砖上,泪水直流,连气息都有些不稳,脸颊苍白,任他们再踩也不动了,像个活死人一般。
李华这才想起他刚刚问的,为什么打他。
他讥讽几声,揶揄道:“谁叫你长得好看又有钱的,我前几天去向陈梦表白,她却说我长的没你好看没你有钱,嗤,真是可笑……”
他脚上再度用力,弯腰抓起谢远的头发,“本来想打你一顿出气就完了,但你居然敢叫秦深再叫警察。真是胆子大,我告诉你,我爸是校董,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在这学校待不下去。”
李华用力把谢远的头往下一甩,十分嫌弃似的收了脚,去洗手池旁把手给冲了个干净,面目狰狞的低声问:“今天,你的秦深还会来救你吗?”
谢远的头像布娃娃的头般,了无生气的随意耷拉下去,已经无力反抗的他,觉得就此接受现实比较好。
没有人知道厕所里面发生了什么。
所以秦深啊……他会来吗?
“校董又怎样?败类还不是败类?”
熟悉的声音自门外响起,下一秒站在门边洗手的李华,便被一拳打中头,腿上再挨一脚,笨重的身体却毫无反击之力,瞬时倒在地上,发出嗤叫声。
这声音像是阳光照射般,照进谢远心里,给他带来一点点希望。
秦深双手握拳再度弓起,双眸眯起,浑身释放出骇人的冲天愤怒和阴冷气息,歪了歪脖子,发出骨头的响声,他咬牙切齿厉吼出声:“我早说过了,我是黑带九段。你们敢动他,今天是全部想折在这吗?”
“好大的口气。”三个小弟中的大哥又冲另外两人使了个眼色。
他们随即松开谢远,冲了过去。他们没学过打架,也就是个三脚猫功夫,完全不敌秦深,三两下就被打的趴在地上,捂着隐隐作痛的肚子。
还剩下一个,脚踩在谢远手上,现下有点不知所措,脸色慌张。
秦深冷冷道:“挪开你的猪蹄。”
那人听话的将脚挪开,木讷的站在那,不敢动作。
上课铃突兀响起。
那人立刻像得到救援般一言不发从一旁溜走,翻身扶起地上的李华,正欲往外走,却听见李华不怕死的又去触秦深霉头。
李华讥讽道:“你跟谢远什么关系?他的事轮到你来管?次次英雄救美,你们该不会是一对gay吧?”
在这样一个单纯且身心健康的高中里,gay这个单词简直就是大忌。所有人都会在听到他的同时,皱起眉头以表恶心。
秦深也一样。
他蹙起眉,身形僵硬的往后转,扯了扯嘴角,低声冷吼道:“不想死的都给我滚。”
李华觉得失了面子,但见他身手矫健,也不敢鲁莽的冲上去。他只能放了句狠话,以保他身为大哥的面子:“秦深……你给我等着。”
秦深冷嗤一声,转身看向依旧一动不动的谢远。
他以为谢远是旧伤复发,再加上刚刚进来时看见的,他们踩在他身上,从而疼到不清醒。
但谢远只是被李华那番话给惊到了。
他好像还从来没想过,自己是不是……真的是个gay。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重点是,秦深是吗?
秦深把谢远扶起,丝毫不嫌弃他身上的脏乱和臭味,把他的手搭在肩膀上,搀扶着他一路光明正大的出了学校。
谢远此刻竟然还有心思出声调侃他说:“你不是说黑带九段是骗人的吗?”他连咳几声,十分虚弱的说:“现在看来,倒像是真的啊。”
秦深暗自发笑,轻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我这个人说的话,真假参半,你别不信,也别全信。”
“那我万一信错了呢,怎么办?”
他试探性的调侃道:“那你……打我?”
谢远这个样子也没法去医院,还是先回家洗个澡,免得去了遭人嘲笑。那样会在谢远脆弱的心灵里,雪上加霜。
谢远进浴室前,秦深欲言又止,最后只问出一句:“需要我帮忙吗?”
此话一出,十分尴尬。
秦深心里的小人捶胸顿足许久,捂着自己的脑袋激动的骂了几句,啊为什么他要问这种问题,他是变态吗要帮男生洗澡啊啊好尴尬怎么办?
谢远瞧着秦深真诚的脸,摇摇头:“不用。”
秦深松了口气,暗自安慰着自己。
其实谢远也有很多话要说,比如想问他是不是喜欢男人,或者调侃他确定要帮一个男生洗澡吗?
但话到嘴边又被堵进喉咙。谢远只说的出那简单的两个字。
他躺在浴缸里,思绪满天飞。
仅仅几天,他就被那群人两次围殴。这次若不是秦深赶来,那恶心的东西是肯定要被灌进他嘴里的吧。
谢远委实心有余悸。
但他的爸妈不在了,没人能替他撑腰,凡事他都只能靠自己。
若是他没那个考警校的目标,也就轻松些,能直接休学在家。可既然立了,那就得老老实实待在学校等待高考。
或者,转学?
可是现在高三,转到别的学校就等于自找麻烦。
况且,秦深还在这。
他答应要在学生会保秦深的。
那到底……要怎么办呢?
心情一下低落至谷底,他暗暗叹了口气,无依无靠的恐惧感又把他紧紧包裹住,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偶尔会想,要是他也和爸妈一起死了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