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是涂掉了原本的“一”,改写在上面的。
妈呀,打人了?还是两个?
一个是公司新人,一个是邵迟。
邵迟?!
完了完了,邵迟会不会直接开除他啊。
妈呀,为什么跟着秦深还能出事。
不会是秦深指使他打的人吧?
没有时间想来想去,谢远继续看了下去。
“问问邵迟他和秦深什么关系?”
问这个干嘛?难道是秦深和邵迟接触过多,他吃醋了?
下面一行,“你和邵迟什么关系?”
这问题没头没脑的,就一晚上,他好像知道了很多事情一样。
两行字都被一道又一道的黑线涂掉了。
但谢远还是哭丧着脸,好心提笔在这问题下面写了回答。
“本来是老板和下属的关系,你一揍,马上就要没关系了。”
开除通知今天就会下来吗?
耻辱啊,刚进公司几天就被开除。
至于上面那个问题,他去公司打听打听。
话说,他干嘛打邵迟?
下面给了回答。
“昨天晚上,在小区门口,没有灯的那段路上,邵迟以为你是我,表白了。”
表白?!
他吃错药了吗?
似有五雷轰顶一般,把谢远劈了个外焦里嫩。
大清早的就给他这么多信息,他一时间很难接受啊。
什么打人什么表白?
这么说,邵迟应该不会开除他了?
谢远一下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只好继续看了下去。
“我打中他一只眼睛。”
“表白的事,别让秦深知道。”
不知道想着保护好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不知道维护好人际关系,一天天就知道秦深秦深。恋爱脑好难搞啊。
谢远虚假悲伤的继续看了下去。
“他要你跟他在一起。但是。”
日记写到这就没了,像专门吊人胃口一般。
谢远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要是第二人格的他跟邵迟在一起了,那么公用一具身体的主人格,就无法跟秦深待在一起了。
所以,他的决定至关重要。
他也知道,主人格不会直接说要他拒绝邵迟。
做一个聪明人好累,他要是个笨蛋看不懂他这些暗示就好了。
算了,反正他也不打算和邵迟在一起。
谢远一路心惊胆战的进了公司,路上想着他该怎么避开邵迟,上完表演课就溜,谁知道邵迟拿了把椅子坐在门口,专门等着他。
邵迟今天戴了副墨镜。想必是昨晚挨打留伤了。
谢远到的时候,邵迟正被几个人围在中间聊天。他鬼鬼祟祟的想从旁边溜进去,尽量不让他发现。
没想到啊,那些一起上表演课的同事们齐齐看向他,大声道:“谢远来了。”
声音此起彼伏,让他想溜也没法溜了。
躲不是办法,他迟早要面对的。
他讪讪笑起,一副讨好的模样,双手在空中揉搓,睁眼说起了瞎话。
“邵总怎么坐在这呢,我刚刚都没看见呢……”
邵迟自然是不信的,躲在墨镜后的双眼翻了好几个白眼,才冲谢远竖起了根中指。
要打要骂躲着点别人吧,这么多人在这呢,竖中指骂他干嘛?太过分了。
竖起的中指朝他自己那边弯下,竖起又弯下。邵迟拍了拍身上灰尘,起身走进公司。
“跟我过来,搬上椅子。”
有病吧大清早拉他做苦力。
谢远认命的搬起椅子,垂头丧气的吃力的跟在他身后。
这椅子是龙王椅吗?怎么这么重?
大家面前骂完,现在要去他办公室进行深度批斗了吗?
谢远啊谢远,你看看你捅的这个篓子。
好难搞啊。
到了邵迟办公室,谢远才发现这椅子跟办公室风格格格不入。现代风配上檀木龙王椅,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搭配。
他把龙王椅放到办公桌边,像根电线杆一般腰背停止的站在一旁,随时准备谄媚的点头哈腰的侍奉他。
邵迟瘫在龙椅上,特意大声叹气起来,把谢远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双手微微颤抖着摘下墨镜,露出两只熊猫眼。
惊的谢远倒吸了口凉气。
不是说只捶了一边眼睛吗?怎么两边都黑了?传染?不科学啊。
当然不是谢远想的这么简单。
昨晚邵迟半夜偷溜回家,家里没有灯光,他还以为许易睡着了,进房间也没敢开灯,眼睛注意力全部放在半隆起的被子上,偷偷摸摸的弓着身体想要摸到床角,却一脚踩到靠着床角瘫坐在地上的许易的手。
于是黑暗里他又挨了许易一顿揍,这边眼睛也被一拳揍黑了。
他昨晚还以为许易是生气他踩到他的手,但许易看似疯癫的动作,好像并不是踩手这么简单。
而且昨晚许易揍都揍了,却还是不解气,愣是把邵迟赶出了房门。
邵迟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身边处处是危机。
邵迟指着自己的熊猫眼,哭唧唧的撒起娇来:“你看你打的,那么狠心,我找你说正事,你却动手打我,我知道是我不对我冲动,那不也是怕你喜欢上别人嘛……还是说,你觉得我很恶心,讨厌我?”
他撇撇嘴趴在桌子上,歪着头哼了一声。
一介总裁啊,居然像小孩一样撒娇耍赖卖萌。
真是有生之年啊。
“我可不歧视同性恋,”谢远无语的扯了扯嘴角,眉梢眼角都挂上尴尬之色,“再说了,喜欢上别人,我喜欢谁啊,哪有别人哪有?”
为什么呢,他居然还替邵迟羞耻起来了。邵迟敢这样做,那他有什么不敢看的呢?
“秦深。”邵迟一下来了精神,“你最近跟他走的那么近。”
嘶,他以为邵迟只是个撒娇装傻的憨憨,没想到眼睛居然这么尖。也对,真憨憨哪能二十几岁就当上当红娱乐公司总裁。
所以,他其实是在扮猪吃老虎。
所以,他的话可信度不高。
没想到啊,他居然是个心机boy。
“你……”理直气壮的语气,在谢远的斟酌过后改成了谄媚和卑微,“邵总给的剧本,我作为新人礼貌向前辈学习,难道不对吗?再说了,我也是听从公司的安排啊。”
这个理由好像他好像接受了。邵迟翻身起来,撑着下巴,瞧着他猛眨了几下眼睛:“那昨晚的事,你的答复是什么?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一般总裁不都是狂拽吊炸天攻吗?就他这样的,应该是个骚包受吧。
谢远抖了抖身体,想把浑身鸡皮疙瘩抖掉。他的目光四下躲闪,咬牙切齿,真的不知道是该直接严肃的明面上拒绝他,还是偷偷暗示他认清自己。
邵迟见状十分高兴,双手一拍桌子,盖棺定论:“好吧,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
默认什么?谢远满头黑线,不知所措。
邵迟从背后推着谢远,一路把他推到门外,只在关门前甩给他一句:“中午一起吃饭,庆祝我们第一天在一起。”
没给他留下丝毫反驳时间,办公室门便被紧紧锁了起来。
额头有青筋暴起,谢远咬牙切齿的猛踹了几下门,他这个什么鬼逻辑?还不说话就是默认。
下次他要是想杀邵迟,一定提前录音给警察。内容就是他问邵迟我送你上西天好不好,里面没有回答声音,他就告诉警察,邵迟自己说的,不说话就是默认。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啊啊……
谢远发誓,他真的很想掐死邵迟这个变态。
他气的在邵迟办公室外用脑门敲墙。
他该怎么向主人格谢远交代?
啊为什么悲惨事情都落在他身上。好难搞啊。
撞了许久的墙,他才捂着脸悲催的下了楼。
他决定了,中午就明确的拒绝邵迟。一定要说清楚,不能连累主人格谢远。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秦深啊。
不能被他毁了。
就因为这件事,上午的表演课他都没办法集中精神,唉声叹气的,老师还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
表演课结束,他最后出门,不自觉的把在座人数数了一遍。
少了一个人。
话说日记本上写主人格揍了两个人,除了邵迟,另外一个不会是今天没来的那个,叫……李彦的人吧?
不会是把人揍到住院,没法来公司了吧?
鲁莽啊冲动啊。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出了表演教室的门,大家都绕着他走,平时偶尔会打声招呼,现在却都唯恐避之不及,而且眼神怪异,像在看什么怪物一般。
打人的震慑力这么强吗?居然把他们都吓到了。
邵迟盛装等在公司门口,远远的就冲他挥手打招呼。
谢远内心是想绕道从后门离开的,但对主人格的歉意,迫使他迎了上去。
“昨天我打的那个人,”谢远把头顶帽子往下压了压,企图遮挡住他苦涩的脸色,“怎么样了?”
如果严重到住院,那得赔多少钱啊?
思及此,他的心也痛了起来。
本来这工作就不太赚钱,现在居然还要赔钱。好难搞啊。
但霸总邵迟却理直气壮的说:“我开除了。”
谢远实在想不明白这其中缘由。打人的没受罚,还受到了表扬,被打的却被开除了。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一定会以为他有后台。
噢怪不得刚刚那群人看他的眼神那么怪,原来是在心里嘲笑他是走后门的。
这事听上去的确挺过分,但谢远内心竟然升起一丝邪恶的舒服与爽快。
“娱乐圈最不需要的,就是在背后嚼舌根的人,”邵迟把下巴搁在谢远肩上,走路姿势极其不自然,他往谢远脖颈上吹了口气,“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你得记得感激我。”
平时这个下班的点,公司门口应该人流如潮水,可今天居然一个过路的都没有,没道理啊。
“谢谢邵总。”谢远生硬的把他的头推开,站的离他远了点,才松了口气拍拍胸脯说:“中午这顿饭,我来请客吧。”
于是邵迟选了新开的法国餐厅,点的菜都是菜单上最贵的。
点完后他还装模作样略显抱歉的问:“我是不是点的太贵了?”
其实谢远内心在滴血,但他还是强装出淡定的样子来,“不贵不贵。”
按邵迟的想法,点最贵的菜,谢远付不起,就得向他低头向他求助,一旦谢远欠了他人情,他就能举一反三要求的更多。
但他没想到的是,谢远不显山不露水,却是个富家子弟。
这顿饭一共五万三,据说材料都是法国空运进口。
邵迟口袋里的卡都准备好了,却见谢远表情凝重视死如归般也拿出一张卡递给服务员,咬牙说:“刷吧。”
这倒把邵迟惊了惊,眼前的穷人滤镜被瞬间擦干净,他起身坐到谢远那边,双手紧紧拽住他的手臂,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语气里透着极度崇拜。
他调侃道:“土豪快包养我吧。”
“您堂堂总裁,可别,别讽刺我了。”
卡被顺利送回他手上,他才暗暗松了口气,但想到一顿饭吃了五万多块,他就想大嘴巴子扇自己。
“饭也吃了,那个,早晨的事情,”所有勇气跟着气血翻涌上大脑,谢远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邵迟,急促的深吸了几口气,才把自己想说的一股脑,全吐了出来:“就算了吧,我刚刚进这个圈子,还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邵迟看着好像没有很生气,捋了捋头发失落的坐到原先的位置上,差服务员撤掉桌上的盘子,擦干净桌子后拿纸垫在桌上,双手交叉相叠,搁在纸上,突然两眼一眯,微微笑起来。
“如果你担心的是让别人知道你的恋情,会影响你的发展,那我可以不告诉别人,谁都不说,我们自己知道就行,”他低下头紧紧盯着自己相扣的十指,略显紧张,“但如果你是不喜欢我,那我努努力。反正,你别那么快拒绝我,万一以后后悔了呢?”
他挑挑眉:“毕竟我这种男人,万里也不见得挑一。”
但他这一系列微小动作谢远都看不见,因为他戴着墨镜。
谢远被分裂出来八年,也有幸被表白过几次,但还是第一次听人说你要是不喜欢我那我努努力这种话。
其他人都是听见拒绝,就从此放弃。还从没有一而再再而三的坚定的选择过他。
彼时他尚且看不清邵迟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突然有些小感动。
但理智一瞬间战胜感性,他猛的摇摇头,话语在喉咙里了会才说:“我,我有……艾滋病。”
末尾三个字吐出口,不仅把对面邵迟吓了一跳,也令谢远自己吓到嘴巴张开,不知所措。
还有旁边看戏的服务员,瞪大了眼睛腹诽着,作孽啊,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居然得了艾滋病,有钱人的世界好疯狂啊。
“那你死之前也得跟我在一起,”邵迟似笑非笑的走过去拍他的头,垂头在他耳边低声说,“我就当你这是暗示了,有空试试。”
盯着邵迟的背影,谢远一头雾水,什么暗示,有空试什么?他到底在说什么?
谢远的五官因为疑惑全部扭曲,双眸紧眯,嘴巴嘟起,完全想不通。
休憩片刻,他才抱着疑惑回了公司,在门口碰见叶姐,他急忙冲过去拽住叶姐的手,仔细打量了下周边,确定秦深和邵迟都不在,才谄媚的笑着问:“叶姐,昨天那人说秦哥和邵总有关系,他们,是什么关系啊?”
虽然日记本上谢远把这问题划掉了,但他心里的小九九却被勾起来了,心底止不住的发痒。
叶姐瞪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干嘛?”
他咧嘴干笑了声:“好奇而已。”
“不该你问的别问。”叶姐猛敲了下他的脑壳。
本来他真的觉得秦深和邵迟没什么关系的,但看叶姐这个态度,难道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那可不能让主人格知道,不然,轻则邵迟再度挨打,重则再度沉睡。
可一生就这么短暂,他已经错过八年,要是再错过个八年,他也许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秦深了。
一错过就是一辈子。
人这一生,真的好难啊。
下午有武术课,一点五十,剧组成员全部聚集在宽敞的教室里。包括上午没有露面的秦深。
武术老师给他们每人配了柄木剑,练习基本的对打。
教了半个小时的招数之后,开始分组训练。
谢远分到和秦深一组。
两人相比别的小组,稍显游刃有余。
武术老师欣慰不已,还以为是他教的好。“你一个刚进门的人,半个小时消化的这么快还真是聪明啊。”
谢远喘了口气,抬手擦去额上热汗:“我,练过跆拳道。”
没想到强身健体对工作还有帮助。
老师的欣慰的笑僵在脸上,板着一张脸转头去看秦深。
秦深说:“我天生会打架。”
什么天生,不过是当警察的爸爸从小教过他几招。
情绪一下如海水翻涌,将秦深浇了个透凉。
他消化不了,将剑扔在地上,冷漠的转身离开练习室,颤抖着直奔休息室,接了杯温水,从药瓶里倒出十几粒药片,一口吞下。
今天的阳光还挺热烈,他挪到窗户边,靠在椅子上闭眼休憩着,想尽力忘掉父亲,也忘掉心里又升起的那道叫他自杀的声音。
可天不遂人愿,那道声音愈渐加重,在他耳畔此起彼伏,毫无停止之意。
这个想法和所有负面情绪全部盘踞着他的大脑,迫使他睁眼起身。放在腿上的杯子砰的一声摔碎在地上,他慢慢蹲下去,捡起其中一块稍大的碎片,用锋利的那面对准手腕,缓缓用力。
“秦哥。”
声音突如其来,把秦深从死亡边缘叫醒。
堆积在眼眶的泪水瞬间流下,爬满整张脸颊,眼泪遮挡住双眼,但他还是清楚的看见手腕那道鲜红的血痕。他慌张扔下碎片,无力的往后挪去,背靠落地窗,双手捂着脸,低声啜泣起来。
来人是谢远。
武术老师不知道秦深怎么了,自己又抽不开身,就叫他跟过来看看。
却没想到一来看见的,就是这幅模样。
刚刚秦深是背对着他的,以至于他并没有看见事情的完整经过,他还以为是秦深摔碎了个茶杯,所以痛哭起来。
摔碎了个杯子,就能哭成这样?谢远瞠目结舌。难道是价值连城的古董?
谢远暗暗可惜了一番,快步朝秦深跑去,双手抓紧秦深的手臂,用力把他拽起来。
秦深终于把头抬了起来。
眼眶泛红,双目失神,泪痕挂满两边脸颊,看着可怜兮兮,极其惹人心疼。
谢远把他搬到椅子上,拍去他衣服上的灰尘,再拿纸轻轻柔柔的揩去他眼角的泪水,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去安慰秦深,只好缄默着等他自己缓过来。
秦深抑郁症四年多,倒也算千疮百孔百毒不侵,大哭一顿之后,心情倒真正缓和不少,比吃药来的有用的多。
还好他今天穿的是长袖,袖子一拉就能挡住手腕伤口。他勉勉强强咧嘴笑了笑说:“碎片,帮我扫掉。”
深邃眼底尽是沧桑,没有半点青年男人应该有的朝气和开朗。
谢远眼底泛起点点疑惑,但还是乖乖听话把休息室收拾干净了。
彼时秦深也整理好心情,从休息室角落翻找出黑色鸭舌帽和口罩,穿戴整齐,双手插进口袋里,冷眉冷眼凛若冰霜的瞥了眼谢远:“今天的事不许说出去。”
谢远连连点头,并竖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
“你去告诉武术老师,我今天不练了,”秦深又掏出一副墨镜戴上,“我杯子碎了,得去重新买一个。我在门口等你。”
还真是因为一个杯子。心里承受能力太弱了吧?
他指了指自己,微微有些诧异:“我也去?”
秦深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抬腿向外走去,顺便甩下两个字给他:“快点。”
为什么这种难做的事都被甩到他身上,他就这么好欺负吗?
谢远内心极其苦涩。
老师听了他说的话之后,脸色自然极其难看,紫一块白一块的,倒有点好笑,老师也没有回答,只重重哼了一声,甩袖走开。
新人就是要被欺负,他真的好难做啊。
公司门口,秦深双手扣在身后,昂藏七尺,昂首挺胸,背影瞧着倒有些像邵迟。
性格也像邵迟,一样多变,一样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