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面对刑警的盘问，杜峰显得手足无措。
他万万没有想到会跟江边的命案牵扯上关系，也没有想到无意间看到的一个人竟然会是命案中的死者。平日里杜峰作为公司的货车司机，经常会接到一些搬家的单子，不过临时加价是他的拿手好戏，对待客户也是一副极为随便的态度，原以为警察过来是调查临时加价的事，糊弄一下也就过去了，却没想到过来的人会是刑警，调查的是命案。
“你不用紧张，我们只是简单的例行询问而已。”朱勇安慰说。
杜峰整个人有些发傻，愣愣地看着朱勇，微微地点了点头。
“10月7号那天，你是不是接了一个搬家的活儿？”
“我……我们是公司接单，然后分派给我们，我们自己是不能私自接单的。”
“那么，你还记得那天的情形吗？”
“嗯……”杜峰似乎在思考，片刻之后，他开口说：“这个可能需要查查那天的主顾是谁，我不太记得清。”
“这样吗？”朱勇问：“那么，你去查查吧？”
杜峰应声，带着朱勇来到一个办公室内，里面一个女人站起身来，有些埋怨地看着杜峰，问：“什么事？”
“啊，帮我查查10月7号，那天接的搬家的单子，找到我就行……输入我的工号。”
“哦。”
女人重新坐下，看了一眼朱勇，一分钟之后将那天的主顾姓名报了出来：“张明子，顾云，要谁的？”
“张明子。”朱勇说：“查查她是什么时间下的单。”
“好的。”女人看了一眼电脑，“是晚间11点左右预约的。”
“11点吗？”朱勇皱着眉，跟着杜峰来到另外一件空置的办公室之后，问：“你是什么时候过去的？”
“是说7号那天吗？”杜峰问，见朱勇并不说话，接着说：“我想起来了，应该是7点半到的那边，是在鼓楼区的一处公寓，叫什么名字我给忘了……”
“这个不重要。”朱勇说：“你过去的时候，见到了些什么人，仔细回想一下跟我说。”
“嗯……”杜峰做沉思状，片刻之后说：“是两个女人，应该是出租屋，东西不多，但是都很大件……我临时让他们加钱，然后她们没同意，之后我下了楼，让她们自己搬东西。”
“临时加钱？”
“对……”杜峰压低了声音，“这个，请你不要告诉公司，不然我这工作可能就丢了……”
“除了这两个女人，你还见到其他人了吗？”
“嗯，有一个男的，在楼上见着的，不过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长什么样子呢？”
杜峰回忆说：“高高大大的，也是个货车司机，长得一般，具体的不太清楚，还有……衣服挺旧的，看着有点猥琐，啊，还有，他好像之后很狼狈的跑下来了。”
“时间你还记得吗？”
“大概十点左右，这个人从楼上跑下来了。”
朱勇将照片递过去，这是唐贵的照片，杜峰一眼认了出来，“就是他，匆匆忙忙从楼上跑下来，还受了伤，估计人就是他杀的！”
“他下楼之前，你有见到什么人上楼去吗？”
“嗯，很多人。你具体指的是谁？”杜峰说：“那时候小区进进出出的人很多，我都不认识，所以……”
朱勇将方圆的照片拿出来，说：“这个人，见过吗？”
“他吗……”
“怎么？”
“没见过，等我想想？”杜峰想了一会儿，“确实没见着这个人，那个公寓进出是有前后门的，我们当时在后门处，有可能他走的前门，我没见到？”这时，杜峰额头上的汗水跟着下来了，这张照片的人他看着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而且他感觉到这张照片里的人，或许就是命案的死者。
“这么说，前后门，你们在后门，不过有一件事，我没想明白。”
“你说。”
“为什么这个人，也就是唐贵，他是从后门跑出来，不是从前门，还恰巧给你看到，你确认你看到的是他吗，会不会看错了？”
“不可能！”杜峰一口咬定，“我不可能看错的，就是这个人从后门冲出来的，脸上有伤，估计是被什么人给打了，没脸见人，所以才走的后门，要不他肯定走前门的。”
想到这个唐贵跟张霞之间的关系，朱勇不由得点点头，那种丑事被揭露出来，确实没脸见人，走后门算是合情合理。不过这个杜峰知道是实在有限，连方圆都没有见到，再问下去似乎也不会有更多的发现。
“啊，我想起一件事来。”杜峰说：“原本是搬家的，她们钱也付过了，不过最后决定又不搬家了，好像钱也一直没有退，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那她是什么时候决定不搬家了的？”
“嗯，就在那个人跑下楼，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吧？而且当时那个人，好像叫唐贵是吧？他下楼之后，那个女的跟着就往楼上跑，之后下来就说不搬家了，让我走。我当时也没多想，直接开车就走了。”
“半个小时吗？”朱勇自言自语说：“这半个小时足够做很多事了。”
“什么？”杜峰问。
朱勇起身，说打扰了，带着赵括出了搬家公司。
“怎么样？”赵括说：“这个半个小时，足够张霞杀人了。”
“是，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而且张明子是半个小时之后下楼说不用搬家了，是什么原因不搬家了呢，这很明显，搬家的原因是方圆，既然方圆已经死了，那再也没有搬家的必要了。”
“对，合情合理。”赵括说：“看来这个张霞和张明子是嫌疑还是很大。”
“你想，张明子为什么急着往楼上跑？她一定是看到唐贵下楼，知道方圆过来，会对张霞不利，所以急着往楼上跑，根据唐贵所说，方圆打了张霞，还打了唐贵，那么张明子上楼是正确的选择，不过他们一定在这个时候杀死了方圆，之后再叫田震过来处理尸体，再制造不在场证明。”
“可是。”赵括面色沉重，“尸检报告上写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也就是说方圆死的时间是凌晨，不会是上午11点左右，这一点怎么解释？”
“也可能是先制服了，没有杀死，之后在凌晨再选择杀死，然后让田震抛尸，再者，田震那天确实请假在家，说的是感冒，这可能有些矛盾，为什么呢？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方圆找到张明子家，这是个意外的事件，而张明子和张霞杀死他，更是意外，田震是怎么知道这一天会有事发生，又怎么过去的呢？这可不是预谋性的事件，而是个突发事件，所以，这是矛盾的。”
“不，田震交代过，张明子约过方圆，田震去见面，自然是提前请了假。”
“不对，田震交代的时间是晚上，而不是白天上午或者中午，总之，时间上不对。”
朱勇拉开车门，“也许，田震是不想把张明子牵扯进来？”
“不像啊，田震还说张明子是协同犯，让我们一起抓，这岂不是又矛盾？”
赵括坐到驾驶位上，发动车子，说：“这还看不出来吗，他是故意这么说的，让我觉得张明子没有嫌疑，这是反话，你听不出来？”
“没听出来，既然都自首了，何必提张明子？”
赵括摇摇头，“算了，我们还是先研究这个时间的问题吧，就目前来看，方圆死的时间会是在接近中午，而且是七号，不是八号，也就是说，要么是尸检出了问题，要么就是我们的推测错误，总之，这件事里面还有很多问题没解决……等等？”
“嗯？”
赵括瞪大了眼睛，“我忽然想起一件大事来！”
“什么事？”
“你还记得田震说过的一件事吗？田震说他将方圆勒死，不过方圆当时只是气闭过去了，并没有立即死亡，之后被火烧时才苏醒过来，之后田震再次将方圆勒死，确认心跳等特征之后再离开，这里面有问题……”
“你的意思是说，方圆是在中午被张明子等人勒死，之后苏醒，但身边已经是田震了？”
“对，醒来的时候身边是田震，之后田震将他杀死，将指纹和脸部毁掉，再进行抛尸，所以时间才会是8号晚间，而且，这中间的时间很长，方圆很可能复活之后，见到田震，两个人相处一些时间，田震再将他杀死，进行抛尸。”
“那么，田震为什么要杀死他，而不是好言相劝，或者立即杀死，中间的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们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或许，两个人聊了天，最后一起去的江岸边，田震再下的手。”
“照你这么说，我倒是觉得我们的推断有些接近真相了。”
“对，田震所说的约方圆的事，张明子也没有提到，你要知道，一件自己没有做过的事，即便是有人交代过要怎么说，还是会忘记的，毕竟不是自己亲自做的事。”
“现在怎么办？”
朱勇说“答案还是在张明子身上，我是这么认为。”
“田震那边呢，需要再审问一下吗？”
“我看不用。”朱勇说：“我觉得现在能做的事，就是去感化张明子，用方圆整个的死亡过程，还有田震对她的爱，如果这样还不行，那我们就申请直接将田震释放，重新调查，这样她们自然会露出马脚来，在这个极为容易松懈的时候。”
赵括点头。
2
明子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9点。
她再一次拒绝了高平的约会邀请，也再一次激怒了高平。这个原本温文尔雅的人，在忽然出现之后，像是变了一个人，现在终于露出了原本可怖的样子，耐心在他的身上并不适用，这或许跟工作的环境有关，也或许他自身的个性有关，在明子接连无理由的拒绝之后，显得尤为明显。
明子并不在意这些，这原本就是段虚妄的感情，明子确实喜欢过他，觉得他身上有吸引人的地方，也觉得他成熟可靠，不过那都是表面，他能跟妻子离婚，那可是接近十年的感情，说放弃就能放弃，对于明子来说，明子又怎么可能有这个分量？被放弃是迟早的事，或许是因为还没有得到，所以显得热切和急迫，可是当知道不可求时，他终于是忍不住第一次对明子发了火，开着车走了。
虽然十分钟之后，高平打电话过来道歉，并要送明子回家，可是明子的心已经凉了。有另一个人，无欲无求的付出着，那不是平日里无事时的殷切，而是危机关头最为暖心的担当和守护，明子知道，这才是真实的情感，也是最为能打动人的。
张霞依旧看着电视，不知道这些电视剧有什么可看的，太多脑残的设定以及太多老旧的桥段，换一个名字，换一批人重复地演着，不会觉得烦吗？明子脱下鞋子，瘫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脑子里满是田震的模样，张霞忽然说：“警察来过了，问了一些你的事。”
“嗯。”明子淡淡地回应。
“他们让我认一双鞋子，不过我说没见过，不记得给敷衍过去了，你呢？”
“我？”明子说：“是那双老旧的鞋子吧，据说出现在了江岸的命案现场，是方圆的，我认出来了，不过我也说的是不认识，没见过之类的话。”
“可是，他们好像不相信似的，一直盯着我看。”
“他们还是在怀疑我们。”
“那该怎么办？”张霞问：“现在田震进监狱了，也每个人出出主意，要是我们露出破绽来了怎么办？”
“你怎么不担心担心他，他可能会死掉！”
张霞楞了一下，说：“我知道，可是，我们也没有办法啊，难道你想要我进去等死吗？”
“呵呵。”明子笑完，不吭声了。
“你倒是拿个主意啊，要不然我们会死的。”
“信里怎么说的，你怎么做就行了。”
“可是信里没说鞋子的事啊，这要我怎么说？”
“我哪儿知道？”明子有些生气，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躺在沙发上叹气。
“我想问，鞋子的事，你们不是处理完了一切吗，怎么会留下一双鞋子在现场，现在才被发现呢？”
“我倒是还想问问你，你为什么要把鞋子放到现场去，是嫌田震死的不够快吗？”
张霞又是一愣，“这叫什么话，你难道觉得是我把鞋子放到现场去的？我都不知道鞋子哪儿，更不知道他抛尸的地方是哪里，我即便是想要扔鞋子，也不知道往哪里扔啊！”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吗？”明子坐起身来，怒气冲冲地说：“那双鞋子，除了我和田震，还有你，谁也不清楚，我们两个没有接触它，那么只有你了，只有你会把鞋子放到现场去，你就是不知道案发的具体位置，但电视里总会说的，你扔到了附近，等着警察发现，是吧，我猜得没错的话，你一定是想把田震置于死地，这样你才能逍遥法外，是吧？”
张霞蹭的一下站起来，“你居然这么说啊？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放的鞋子，我又是怎么得到的鞋子？你居然这么想我，亏我把你生出来，养你这么大，你这个白眼狼！”
“自己做的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明子起身回了卧室，将门反锁上。
张霞过来敲门，声音很大，但明子根本不开门，只是看着棚户区那边发呆。
“你给我出来说清楚，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明子，张明子！”
张霞在外面放着，明子的泪跟着落下来，如果别人不清楚这件事，但张明子是清楚的，方圆的鞋子早已经不见了，起初是以为落到了路上，她跟田震回去找过，但是没有找到，一定是张霞跟在后面捡到了，但一直没有拿出来，为的就是这一天拿出来，将方圆置于死地，这一切张霞早已经想好了，她知道田震喜欢明子，利用这一点让田震自首，再用鞋子将田震置于死地，真是个歹毒的女人。
明子小声的哭着，虽然这一切都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可是这真的就是事实，她比谁都清楚这一点。可惜了田震，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自首，却被张霞给算计了。不过关于不在场证明的那些点，明子依旧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不用向警察说谎呢，为什么警察要知道8号发生了什么事，而不是方圆死的7号呢？
那双鞋子确实是方圆的，可是警方为什么要来问张明子和张霞，而不是去向田震确认呢，这不可能是田震放的，因为完全没有必要，可是除了田震，就只能是张霞了，这个一直以来都扮演着母亲角色的张霞。明子想明白这件事花了不少的时间，可是想明白之后，她而已清楚了张霞是什么样的人。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张霞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她第一次婚姻不幸，二婚也不幸，遇到的都是些渣男，这跟她自己生性奔放有着直接的关系，如果当初明子跟了高平，做了小三，现在也许会跟张霞一样，这样的结果都是自己造成的，明子忽然觉得有些庆幸，拒绝了高平，给了自己重生的机会，如果跟张霞一样过完这辈子，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如果田震在就好了，她真想知道为什么要在8号去做那些事，警察也按计划在询问8号的事，不在场证明虽然看着有漏洞，但越是调查，越是无懈可击，因为那些都是真实的事，经得起调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是警察搞错了方圆的死亡时间吗，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看着棚户区那边黑压压的一片屋子，明子长叹一口气，这个时候，要是田震在就好了，她只希望他静静地陪着，这样才会觉得心安。
可是，明子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那个人可能真的回不来了。
除非……除非明子站出来。
可是，明子现在还没有这份勇气，她畏惧警察，畏惧死亡，畏惧前方未知的命运。
张霞停止了敲门，大概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于鞋子这件事，明子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鞋子在那天晚上处理尸体时便不慎丢失了，能找到鞋子并保存起来，再等田震自首之后拿出来做证据，这等事只有张霞能做的出来，不过张霞可能没有想到，这是件弄巧成拙的事，如果没有这双鞋子，可能田震早已经被送上法庭，这像是一个烟雾弹，让警察迷惑的同时也让明子迷惑，只不过这些话，明子不会说出来，她不再想跟张霞再说什么了。
如果前面的恩情来不及报答，那么现在这些事就算是报答了吧，从此之后明子自由了，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
明子缩进被窝里，看着高平发来的一条条信息，她温婉地笑笑，吸吸鼻子，然后关掉手机，枕着自己的手，闭着眼睛，回想着那个夜晚发生的一切。从下午开始，一直到凌晨，处理一切的事物她都跟着，虽然最后关键的时刻，毁掉指纹等细节时她离开了，不过她能想象到后面会发生什么，那画面比亲眼看到还要真实。
起初明子是害怕田震的，因为他阴鹜的笑容给她造成了很多心理上的困扰，直到明子发现他其实是个温暖的人，或许这才是爱情吧，明子想，也许只是一方的付出，可那种了解的程度实在让明子有些震惊，她甚至讨厌过这样的田震，可终究，她还是被他感动到了。
明子捂着被子，睡着了。
3
袁朗在卡座上坐下，替明子留出一个位子。
“你们去那边待着。”袁朗对朱勇说：“我要跟她单独谈谈。”
朱勇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听从地出了店门，在门外的长椅上坐下来，默默地抽烟。目前来看，整个案件几乎已经清晰到可以直接指出真凶是谁，只不过由于田震和袁朗的关系，以及袁朗在谈话方面的一些特质，只能由他来跟张明子谈话，这样或许能促成案件尽快结束，田震也将获得自由，这是一次劝导。
“那两位才是刑警吧，这样没关系的吗？”
“没事，我原本就打算一个人来，他们是累赘，而且对我来说，他们是我的师弟，而不是刑警。”
“师弟？”
“对，我们曾经都在警官学校里待过。”袁朗说着露出一口白牙，“我跟田震也是同学，不过是华清大学的同学罢了，同校同寝不同系。”
“哦。”
“嗯，我对田震自首这件事，一直都感到遗憾和困惑。”袁朗一开口就直入主题，“一想到他是那样一个单纯且富有才华的人，今后只能在监狱里对着孤月铁窗，身为他的老友，我实在觉得有些惋惜，有些遗憾。”
明子一言不发，只是看着袁朗。
“不过，我实在不相信他会跟你之间产生情愫，我是说跟你之间的交往，他甚至都没来得及跟我说一下这件事。”
“其实，我是根本就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为了一个女人这么上头，竟然会到杀人的地步，我压根儿不信，他是在说谎，他为什么要说谎呢？因为他有了想要守护的人，他自己杀了人会毫不遮掩的，撒谎只能是为了替别人遮掩，用尽了手段，为了别人做这样的事，实在有些不值得。”
明子低下头，咽了咽口水，看来对方已经觉察到真相了。她想，对方知道田震包庇遮掩的对象就是明子，所以对方想要救田震，该怎么救一个自首的杀人犯呢，那只有让真凶伏法，遮掩才会洗清田震身上的冤屈。
明子提心吊胆地看向袁朗，没想到他这时竟然脸上带着笑意。
“你好像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
“是来说服我吗？”
“不，我没有。”
明子反问说：“那你是想说什么，或者做什么？”
“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算是最新的情况吧，要不是为了这件事，我根本不想过来这里，也不想见到你，或者是找上你。”
“那么，到底是什么事呢？”
“这个嘛。”袁朗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窗外一眼之后再回过眼来，“我想说的是，你或许对真相一无所知。”
明子瞪大了眼睛，这时袁朗已经不笑了。
如果这句话换做一周之前来说，明子心里一定会暗自嘲笑，可是现在，她实在没这个心情，也没有这个想法。
“我想，你的不在场证明是真的。”他继续说：“8号那天，你确实跟张霞去过火锅店，去逛商场了，也去电影院看过电影，你们没有说谎，一点也没有。”
“是，我们没说谎，然后呢？”
“但是，你心里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你们不用说谎，为什么警方的调查这么松懈，只是抓住8号这天不放，是不是警察搞错了时间？因为他，田震早已经替你们安排好了一切，8号那天，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节假日，也不是什么纪念日，更不是越快的周末，你们只需要说实话，无论警察怎么步步紧逼，他都为你们做好了准备，包括该怎么说话，该怎么应对，细节到拿出电影票根这一节上，只不过到底他做了些什么，你或许知道一点，但不会知道全部，我这样说，你觉得对吗？”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明子对着袁朗笑，但实在显得有些僵硬和尴尬。
“他为了庇护你，做出了最大化的牺牲，这些安排里包括着他自己，我想从命案发生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为你们顶罪，因为他的计划大多是以这个为前提设计出来的，我想田震在你家时就已经死了，从你飞奔回楼上开始，你和张霞合伙杀死了方圆，至于田震是怎么登场的，只有你知道，不过他的设计有着诸多的缺点，他毕竟不是警校出身，也不是体制内的人，他以自己为饵的这个前提绝不能被瓦解，但在以自己为饵的这个前提实在有些残酷，任谁面对都会退缩，这点田震自己也知道，所以为了不让自己反悔，只能提前断了自己的退路。”
这样的话落到明子耳朵里如同惊雷，原来这些事承受的人一直只有田震一个人，她自以为自己承受了许多，可原本该她承受的很多事，她却连知都不知道。事实上让明子痛苦的根源还是那封已经被张霞烧掉的信件，里面虽然说了很多，可明子却不怎么明白，知道此刻她才了解田震到底做了些什么。
“要让你知道这些事，一定很困难。”袁朗的脸色有些沉，“因为田震一定不希望你知道这些事，他是想完完全全地保护好你的，因为你如果知道了真相会背负更大的痛苦和折磨，但如果我不让你知道，他是怎么把自己完全赔进去的，他的牺牲或许有些过于不值得，虽然不是他乐意见到的事，但看到你一无所知的样子，我还是会觉得难受。”
明子的心跳加剧，喘不过气，她毫无头绪，今天听到的事是她最近这段时间听到的最为真实的话，其他的时间就像是活在梦里，听到的也只是梦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明子急切地问：“如果你想说，那么请你快点。”
“江岸边的那起命案……真凶已经落网。”袁朗深呼吸之后，接着说：“就是他，田震，这点没错，不是你，也不是张霞，是田震杀死的，他没有为谁顶罪，他就是真凶。”
“那具尸体确实是方圆，也就是你的继父，这一点也没错。”袁朗顿了顿，接着说：“虽然看起来一切都没问题，但是在时间上出了大问题。”
明子无法理解袁朗的意思，但是想起之前的一些提问以及自己心中一直没有解开的疑团，她用力深吸一口气，用手捂着嘴巴，因为过于惊讶，令她差点惊叫出声，她的全身沸腾，又像是落入冰窖，难受至极。
“看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袁朗说：“没错，田震为了你们，杀死了方圆。你们在家里持续的半个小时时间里，并没有杀死方圆，他只是气闭过去了而已，之后在某个时间醒来，见到的人只有田震，方圆并不知道田震的身份，可能还以为是田震救了他，之后，深夜里方圆跟着田震到了江边，田震趁着方圆不注意，将方圆勒死，毁掉了面部，也毁掉了指纹，我想这也是为什么单车上会留有方圆指纹的原因，再者两人能到江岸边的条件也在于此，田震不知道方圆是有案底的，但是他不能问你们，只能自己受着，将时间拖到了8号的夜间，再安排你们8号夜间去看电影、吃火锅、逛商场，留下不在场的证明，这样你们只需要说真话，不用撒谎，警方也会纠结于8号的不在场证明，这一切一开始就被田震设计好了，不是吗？”
这时候，明子已经说不出话来，只看着袁朗，眼眶里满是泪水。
“或许你会觉得奇怪，为什么方圆在没有被你们勒死的情况下，田震还要再下手，他想的问题可能跟你们不同，只要田震对于你们存在威胁，我是指任何方面的威胁，他都不会同意，如果方圆醒来时在你家里，那么你们再次杀死他的几率几乎为零，一来是没有机会了，二来是出于恐惧，被方圆以此要挟的概率更高，从此你们会是什么样子，应该很容易就能想到，田震必须杀了方圆，永绝后患，即便是他自己为代价，总之，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你，你所遭遇了一切，他应该很清楚，否则他也下不了这个决心来杀死方圆，这个人确实很可恶，我坦言，只是死亡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他很偏执，你们也一样，从你们一直以来的状态，我能感觉出来，你们对于方圆的死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愧疚，即便是在你们认为是亲手杀死他的前提下，你们依旧没有悔恨和愧疚，相反，你们很快活，我是说生活上。”
“是吗……？”明子喃喃自语。
“他做的事，或许只有他自己才清楚，我原以为你们会是一伙儿，彼此商量着来，一起应对警方的查问，可是后来，我知道我错了，他一点都没有变，他还是独来独往，这样的事又怎么可能跟你们商量？”
“可是……我一直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主动自首？”
“呵呵，这个问题很容易回答，我从你的话里，还有他的行为举止上察觉了端倪，他大概是觉得隐瞒不下去了，或者说我们快要查到真相，也就是我所说的前提，对于他来说，这个前提不能被破坏，他必须赶在前提被破坏前，主动牺牲，否则事到临头时，他都不敢保证自己会站出来，所以，他不想让自己反悔，以自己为饵，强行牺牲自己带来这场博弈的胜利，至少现在来说，他认为自己是胜利的。”
“那么人既然是他杀的，他又哪里来的胜利呢？”明子像是在对自己说，声音低到了极点，跟着整个人的情绪很低，不再看袁朗，也不在意店里的情形，只默默地想着这些事，最后喃喃自语说：“他可真傻。”
袁朗起身，没有打扰明子，径直出了快餐店，朱勇很快迎上来。
听袁朗说来，顿时觉得离谱，有些事还只是出于猜测的阶段，袁朗竟然一口气都说了出来，如果这中间出现任何的偏差，这件案子或许将会变得更为棘手。
“但是，你们也没有找到不在电影院的证明吧？”袁朗问朱勇，“看似薄弱且容易推翻的不在场证明，这才是田震应该有的头脑，如果准备得极为完美，整个过程中，你们一定会以为这中间有人做了手脚，这样看似自然，薄弱，可以轻易击溃的不在场证明，实际上呢，你们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到头来得到的信息却是几乎为零，他就是要让你们去怀疑明子，但却怎么也找不到证据，最后再注意她周围的人，盯上他，他在主动站出来，让你们觉得整件事顺理成章，这样得来的答案，你们才会深信不疑，这才是田震。”
“真是个可怕的人。”朱勇自言自语，袁朗说的没错，如果死者确认是方圆，那么警方一定会怀疑张明子和张霞，再加上看似很容易击溃的不在场证明，更加坚信了警方的推测，朝着不在场证明一阵用力，最后什么也没有得到，直到盯上田震，再到田震自首，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过去，他成功骗过了除袁朗外的所有人。
“她决定怎么做呢？”
“我不知道，我只负责告诉她真相，没有问她要怎么做，也没有说该怎么做，一切全看她自己的决定，总之，这件事得由她自己来决定。”
“我刚才也说过了，如果她不站出来的话……”
“我知道。”袁朗抬手制止了朱勇，“说起来，我倒是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是想见田震，是吧？”
“你怎么知道？”
朱勇说：“跟你一样，了解一个人而已。”
“心有灵犀吗？”袁朗笑了。
“我倒是好奇，即使张明子肯去警局，似乎对田震也没有任何的帮助吧？”
“不，对于田震来说，张明子的到来或许能让他走得安详一点吧，他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就为了这点事？”
“当然，你是不会懂得这些事的重要性的。”袁朗脸上带着笑意，带朱勇看着并不开心，这话听着倒是有几分说他是粗人的意味，他怎么受得了这个呢，从来都是他说别人，哪里轮到别人来对他指手画脚？
眼下不是争执这个的时候，现在应该去看看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