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白洛回来的时候,多多坐在院子里,眼眶红红的。
看来她也已经知道了,白洛上前坐到她身边,还没开口安慰,这孩子已经扑到她怀里嘤嘤哭了起来。
“爹爹不会出事吧?他们说……”
“不会!他不会有事!他会回来的!”
白洛知道多多在害怕什么,她幼小的心灵再经不起一次亲人的离去。而此时,白洛也不愿太多负面情绪,自责内疚这些没用的因素影响自己的判断,她需要更加理智地思考对策。
正在白洛准备措辞好好安慰一下多多时,就听见门上有人叫喊。
小厮去开了门,就听见李春花的声音传了进来,“老三家的,如今还能住在这高门大院里,也不怕天打雷劈!”
“你谁呀?”小厮皱起眉头来,质问道。
李春花大咧咧地把小厮一推,径自进来,“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吃着人血馒头,能畅快几时?”
说着她还回头引了一个妇人一同进了门。
白洛起身让黄韵先把多多送回屋里去,她见惯李春花的做派,无非又是想借机生事,捞些好处,一如她当初费尽心思地想把何玲送到杨天财身边那般。
“大嫂,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白洛迎了上去,顺便瞟了一眼李春花身边的妇人,一身绸缎衣料,崭新得连布料折痕都未熨平,宽大的衣袖跟领口,靠着腰间束带勉强掩饰着不合体的事实。
那妇人察觉到白洛在看自己,慌忙低下头来,眼神躲闪。
“这是何李氏,我玲儿表妹的母亲,知道你们俩狠心夫妻做的那些好事,匆匆忙忙才从家里赶过来,你也别给我装了,这件事你要如何交代?”李春花倒是真小人,一点都不遮掩自己的想法,开门见山地说着。
“何玲当初费尽心思,不惜自毁清白也要嫁给我相公,尊夫人真是会教女儿。不过人既然在杨家没了,我们确实也该有个交代,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白洛冷静地回道。
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李春花打断,几步冲到白洛身前来,“你一头雾水?你也好意思说地出口来!明明就是你这恶妇人生性善妒,从中挑拨是非,才让我那老实的三弟对玲儿痛下狠手,要不然玲儿也不会枉死!你让我姨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也好意思说得出来,要不是你们黑心夫妻俩,我玲儿妹子还好端端地活在这世上!”
李春花颠来倒去,也只有那几句说辞,只是她的架势似乎要扑上来似的,院子里的仆役都在旁边候着,准备随时过来按住这个泼妇。
却被白洛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淡定些。
“那你要多少银两?”白洛朝向那妇人问道。
这问话一出,她们俩都愣了一下。
李春花也没料到白洛居然这么痛快,差点没偷笑出来,一伸手,“当然是……”
“没问你!”白洛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故意上前一步走到那妇人面前,“何李氏,你家女儿是妾侍,还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她是怎么嫁进杨家的,在千影楼又做过些什么事。你若是不知道,在尚阳县城随便找人打听一下也就知道了。如今她被人害了,还连累得我相公被冤枉杀人,你觉得我该赔你些什么呢?”
“你这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李春花急急辩解着。
“那我该怎么说?明明知道是你们上门敲诈,我还乖乖把银子送出手?真当我白洛好欺负?”白洛扫了李春花一眼,让她一下子话都说不出来了。
黄韵本来担心白洛一个人不好应付这两个妇人,安排好了孩子们,才赶紧出来要给白洛助阵,但看她一个人似乎也没什么关系,便在不远处的廊下静悄悄地看着这边。
那何李氏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始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白洛颇为怜悯地看着她任人摆布的傀儡模样,“我会给你一些银两,算是对你曾经生养过那个女儿的一些补偿。可是你也要写下字据,保证以后不会再以其他名义向杨家任何人索讨钱财,包括当初替你照顾女儿的我大哥大嫂家。”
原本李春花是打算用何李氏的名义过来狠狠敲诈白洛一笔,可听到这句话之后,忽然被白洛点醒了似的。
“对对!你收了钱,是该立个字据!”一转眼,李春花又站到了白洛这边来,让何李氏都有些意外。
她惨白的脸上终于有些了红润的颜色,是因为激动而泛红,“我不要你们的臭钱!谁害死我女儿,就该替她偿命!”
嘶哑的嗓音与她不算太老的面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这话来,李春花却傻眼了,上前扯着她的袖子,小声道,“姨娘你是不是傻了?咱们不是都说好了?”
何李氏挣脱了李春花的手,指着白洛说道,“就算你用再多的钱,也买不回你相公的性命!他杀人偿命,我一定会看着他死!”
她情绪颇激动,说话时手都不断在颤抖。
白洛皱紧眉头,不由得开始疑惑起来,这个何李氏不是跟李春花串通好了,上门来敲诈的吗?不可能是因为自己一两句讥讽就发疯一样地开始责难,一定要闹得杨家家破人亡才是。
面对白洛的冷静,李春花才是气得要跳脚的人,本来她早就跟何玲商量好了。
待何玲嫁给杨天财之后,想办法挤走白洛,然后把杨天财的钱袋子攥在手里,把持了老三家里所有家底,她再跟杨天昇一起怂恿公爹,把何玲扶正。
这计划尚未开始就已经夭折了,一想到公爹杨致武随随便便就跟老三拿了几百两银子外出游玩,李春花的心简直就跟刀剜一样,仿佛他们家花的那都是她的银子。
她一介妇道人家,根本不知道这些钱是白洛赚来的,还以为是杨天财有什么过人的生财本事,所以才存了心思。
可现在何李氏一番谩骂,白洛肯定是不打算再出银子了,这下她也干脆撕破脸皮了。
“姨娘,你是不是脑子坏了!你家那闺女十二岁时就被同村的野汉子破了身子,要不是我看在她可怜的份上,把她接到我这儿来避货,你早就不知道把她嫁给哪家老员外家里做小了。现在人死了,能给你赚点抚恤金,算是敬在你有个长辈的份上,你倒好,不要银子,还要偿命!你是不是失心疯了?”
李春花不管不顾地丢下白洛,开始指责何李氏。
这时,白洛才明白,为什么她当初一定要把一个老姑娘留在自己身边。
可李春花这么堂而皇之地揭人的短,也见她是真气急了。
何李氏原本唯唯诺诺的气质,确实像是被刺激地发了疯了,怼完白洛,开始怼李春花,“什么亲戚,都是吸人血的牛鬼蛇神。我给女儿找的亲事那至少能让她安稳活着,是她自己傻,一心想奔什么县城里的富贵人家,你又从中许诺了她些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
白洛缓缓摇头,也是无语了。
这两人本来是要来合谋算计自己,却在阵前倒戈,互相掐起架来,吵得她头疼。
黄韵几步过来,搀扶着白洛,“我家夫人身体不适,送客吧!”
黄韵一向冷脸不多言,府里的下人们也有些怕她,甚过怕白洛,这才赶紧一起上,把李春花跟何李氏都哄了出去。
李春花到了外面,依旧忍不下这口气对着何李氏又骂骂咧咧了半天,天色都已经暗了,她也不打算带着何李氏,干脆自己上了马车,扔下何李氏一人就先走了。
何李氏见李春花的马车走远之后,神情却淡定了许多,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表情镇定地出了巷子。
没走多远,对面街尾有一辆灰色的旧式马车过来接她上去。
车里已经坐了一个人,见她进来之后,就递了一叠银票过来,“有劳夫人了。不日这案子就要过公堂,届时,还要看夫人的表演。”
“放心,当众哭惨,这种事我最在行。”何李氏笑眯眯地把银票数了又数,才收进袖子里。
“那就好,这案子一定要咬死杀人者偿命,这样对令千金也算是有些安慰了。”那人微微一笑。
何李氏却丝毫不在意,露出一丝谄媚的笑容,“不知道贵府公子是几时看上我家玲儿的,怎么肯这般为那无福的丫头破费?要是她能早些遇到你家公子……”
“何夫人,有些事你知道就不要乱说了,我家公子也最不喜欢人家在背后议论他。”那人神情一凛,眼底里透出几分狠意来。
何李氏赶紧点头应道,“是是,我省得了,这张烂嘴,就是改不了坏毛病。”
“那夫人以后可要记住了,谨言慎行才好。否则,你娘家兄弟强占人家三亩地,还把人家老头推到枯井里的事,恐怕也会被传得到处都是了。”那人阴恻恻地威胁着。
何李氏的脸色一变,心里不由得后怕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