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乐闻言一愣,左右思忖间脑海中猛地闪过了什么,可是待他想要抓住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这一顿饭用完之后二人还是沉默地离开。
本来是想去安阳王府看一下婚前的布置,但是因为清妍担心秦柳,所以安阳乐还是和清妍一起回了护国公府。
两个人行到府门口,长身直立的方槐正端正站在门前的阶下,绫香站在他面前,状似无奈地说着些什么。
绫香远远地望见清妍和安阳乐,立刻快步走了过来:“安阳世子,小姐。”
清妍看她一眼,“那是怎么回事?”
“方公子午时就来了,奴婢想着您还没回来,也不好请方公子进去,可是他就一直等在门外,奴婢怎么劝都不肯离开。”
清妍看了那道人影一眼都不屑再看第二眼,侧身瞅向身边的安阳乐。
安阳乐明白她的意思,虽然秦柳和方槐已经情断,但是清妍还是想要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而她又不想搭理方槐之流,所以只能指望他了。
安阳乐无可奈何地瞥了一眼远处的方槐,缓缓地点了下头。
清妍乐呵呵地拍拍他的肩膀,“我先去看看秦柳,你这里完了就去水云间等我。”话音还未落人已经跑远了,安阳乐更加无奈了。
方槐在绫香走开的时候就已经看了过来,见那位上次还颇和气的洛大小姐连话都不屑与自己说只是心中苦笑,抬步走向正看着自己的安阳乐,那是天下无论文人武将都敬仰万分的安阳世子,他自然也是敬佩的。站定在雅致如仙的男子面前,他微微颔首,“安阳世子。”
安阳乐打眼看着眼前的方槐,却见他不悲不喜不谗不媚,一双眼眸清澈见底,长相随不出众但举止间难掩大家风范。他稍起好感,对着他也颔首,“方公子,不如随我过府一叙?”
方槐本就期待能进护国公府见自己想见之人,眼下又有进府的机会当然是好,他连忙点头,随着安阳乐进了护国公府的大门。
这边清妍进了起来居住的院子之后便招来伺候的下人,“秦姑娘今天怎么样?”
“秦姑娘一直待在房间里,奴婢们送了膳食她就吃,奴婢们送了茶水她就喝,就是不怎么爱说话。”
秦柳事发时的表现不俗很激动,清妍还以为她能自己放下,可是她现在的情况却恰恰说明秦柳并没有想开,反而钻了牛角尖。
其实这样已经很好了。清妍一边宽慰自己一边挥挥手让小丫环下去,敲敲门走了进去。
秦柳还是安静地坐在床边,见她进来之后牵了牵唇角,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清妍走到她面前坐下,“你若是有什么不开心的,或者想要倾诉的,你就同我说,如果没有,那我就陪你坐一会。你不要勉强自己笑,也不用在意我的存在,你觉得舒心就行。”
秦柳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到清妍身上,嘴角的弧度蓦然收起,眸中悲戚惨淡。
她一直不说话,清妍也不发声,只是静静地陪她坐着。
又过了一会儿,清妍才闻秦柳清淡的声音:“我一直都在想,这些天发生过的事,想一次就痛一次,现在我的心都已经麻木了。”
清妍顺势问她,“那天你去找过他,他除了说媚药的事情之外就没说其他的吗?”她知道这样问秦柳的确很伤人心,不可是如果想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的话她就必须要问清楚。
秦柳却晃晃头,脑海中回想起当时方槐的颜容,心口好像被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直到鲜血淋漓。刚开始的时候她还逼迫自己冷静下来,逼迫一切的情感都回到最初,试图挽救自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可是越是冷静就越是难过,越是难过就越是怨恨,她不由自主地陷进了一个漩涡,不由自主地开始想,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是幸福的,就只有她,年少被卖进时间最腌臜的地方,她随遇而安没有怨天尤人,努力地让自己活得开心顺遂,努力地不去怨恨身边的人,开始为什么老天爷还是待她这样不公,生生夺走她生命力一切最重要的东西?
“陆珊来找过我之后我担心是有人故意陷害他,所以故意先请府医来验过她的喜脉,然后才去方宅见了方槐。他当时只是一味告诉我他的心意,可是如果他是真的爱我他又为什么要去和别的女人……”秦柳几乎眼角含泪,几乎痛哭失声,强忍着继续开口:“难道就因为我曾经沦为妓子,就卑微到连我未来的夫君也要与他人共享吗?”
秦柳的眼神实在太过悲哀怨怼,清妍被她眸子里滔天的痛楚摄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件事秦柳本没有错,可是报应苦果却一应降临到她的头上,难怪她来了如此大的怨气。
清妍坐到她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到自己身上,一边温柔地笑一边说:“不要把别人的过错全都怪罪到自己头上来,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她叹息着看着秦柳俏丽的面容,目光渐渐方远,眼神深邃地回想起自己一生最黑暗的时候。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一生平安顺遂,和你的世界其实是天壤之别?”
秦柳蓦地抬眸看她,本来神伤的眸子对上那双仿佛历尽千帆的眼睛,下意识地点头。清妍出身高贵,姿容出尘,又有安阳世子那样光风霁月的夫婿,全天下女子看来唾手可及的一切她都已经拥有,在秦柳看来,与自己肮脏苦楚的过去相较,清妍其实是生活在天堂的。
“我出生时便被皇上下了一种叫做子母钟情蛊的蛊毒。”
清妍才伊开口,秦柳便被她话里的内容惊住了。
开始清妍却仿若不觉,自顾自的开口说:“我小时候很聪明,其他小孩子在读书识字的时候,我就已经经史子集无一不通了。父亲常年出征在外,母亲偶尔随军,家中就只有祖父祖母照顾我,祖父发现的的资质之后十分开心,直说我是天神赐给洛家的宝贝。母亲父亲因为不能时常照顾我所以觉得愧疚,更对我百依百顺。我在皇宫里和安阳结识,那时交情便已经很深厚,因为皇上对我宽容爱护,所以即使是皇家公主也要让我三分。”
秦柳听出清妍话里的凄凉,当然不觉得清妍的故事这样就算结局。
清妍:“其实,知道那个时候,我的人生都是一帆风顺的。”
“可是后来我祖父和父亲接连去世,母亲郁郁而终。家中就只有祖母供我依靠。后来我蛊毒发作,每月都会有一天痛苦祖母百般无奈之下要把我送到天云山将养。我那时和安阳的感情已经很深厚了,死也不肯离开他,可是安阳为却趁我不备在我身上下了半个月的迷药来强行送我离开。我在天云山几乎日日以药池药草为依,每每毒发痛苦之时,痛苦堪比万箭穿心。就这样日日年年,十载就过来了。”
她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可是秦柳却能听出其中几乎覆灭山河一般的苦楚。一个不过几岁的孩童,竟然经历过人世间最大的生离死别却依然坚强至今,她不过被心念不坚的男人背叛,又有什么好伤心的。!
想到这里,秦柳忽然就放松起来了。
清妍看了她的表情笑笑,“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挺过来的,方槐不算你的唯一,你还可以有很多东西,为了这样一个背弃你们感情的混蛋伤心不值得。”
秦柳笑笑正待说话,阵阵敲门声忽然传来,她擦擦脸上半干的泪水冲着清妍不好意思地一笑,然后起身走到门前开门。
但是她嘴角的笑容却在触到门前的人时立即收敛了下来。
清妍好奇地走过来看,首先入眼的是安阳乐温润的俊颜,她刚要说话却瞥到安阳乐身后的,满脸急切的方槐。
安阳乐朝清妍挥挥手:“月儿,我们该走了。”
清妍瞪他一眼,现在是什么时候,他居然还带方槐来伤秦柳的心!
安阳乐冲着她摇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清妍了解安阳乐的性子,只得按捺下心头波涛汹涌的怒火随他出了门,出门之前还不忍地看了秦柳一眼。
后者回她一缕微笑。
清妍稍稍放心,转过眸子随他出了院落。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安阳乐揽住清妍的肩膀漫步走着,看着她的目光腻死人的温柔。
清妍被他看的脸红,可又1不忘正事地问他:“你快说话啊。”
安阳乐泄气地转过头:“看来在月儿的心里,我竟然还没有一个半路杀出来的陌生人重要。”
他话里的哀怨实在太明显,清妍不由得微愣,安阳乐这是在……撒娇吗?
被清妍太过赤裸裸的打笑目光看得心虚,安阳乐不自然地干咳出声。
清妍大声笑了起来,午后的阳光和煦地洒在她的身上,她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熠熠波光。
安阳乐对上她晶亮的眸子勾唇,不可自抑地也咧开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