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乐摇摇头,“我当时派出道伯和春婶的时候就已经做过最坏的打算,其实现在这样也是在意料之中。”
清妍点点头,然后略有些迟疑地看向安阳乐:“我们的大婚,还是往后推一推吧。我祖母去世不久我就嫁人本来就有些犯忌讳,现在又赶上这个消息传出来,明面上还是应该做做样子的。”
安阳王和王妃早已仙逝,就算是守孝三年安阳乐也早就守完了,但是在天下人眼中,安阳王夫妇才刚刚离世,身为他们唯一儿子,安阳世子为其守孝推后婚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东辰虽然没有强制为父母守孝的说法,但是父亲和母亲同时身亡,又是在这样敏感的时候,他们立刻就大婚还是会引人诟病的。
安阳乐忽然停下脚步,和缓的眸光近在咫尺地凝视她:“月儿,我只是在担心。”
清妍忽然安静下来。
安阳王夫妇的事情即使是传出来也绝不可能对安阳造成大的打击,而皇上又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幕后之人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拖延她和安阳乐的婚期。
这件事情看起来简单,但是其实是有很多不定性的因素存在的。比如说百姓朝臣们的看法,比如说皇上的心思。
能巧妙地以人言可畏的理由阻挡他们大婚,又能预料到皇上知道此事后的反应和安排,显然这个人对东辰的情况和皇上的性情都有很深的了解。
或许有理由主使这件事的人不止一个,但是能天衣无缝安排这一切的却只有一人。
安阳乐牵住清妍的手,眼神真挚而明亮:“月儿,其实即使是这样我们还是可以大婚的。”
清妍不赞同地道:“这件事皇上已经开口,我们现在暂时还不能明着和他作对。更何况你父母去世的消息才传出去我们就大婚,你要全天下的百姓怎么看你,你又要那些敬仰你的清流和才子怎么看你?”
“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清妍注视着安阳乐的眉眼带着她骨子里惯有的倔强:“安阳世子是如何光风霁月尊荣无双的一个人,我不能让你因为我而受千夫所指,那样我会不安。”
安阳乐和她的视线相交,平静的心头莫名钝痛,他握紧她的手,嘴唇翕动了几下之后却只吐出了一句:“傻丫头。”
他又何尝在意过哪些名声敬仰,他的一生所以存在,所以的意义都来源于她。
行到宫门前的时候左相正要上马车,见二人走来又旋了个身子蹦了下来,他年岁已经不小了,这样高难度的动作做来微微有些吃力,却强撑着不肯皱眉头,走到两个人面前翘了翘嘴角,或许是因为刚才动作大了的缘故,现在站立着的姿势有一点怪异。
清妍知道廖扬和安阳乐是有政事要说,她对那些没什么兴趣,恰好此时正瞟见周延年从宫门口走了出来,她便向安阳乐打了声招呼,朝着周延年的方向走了过去。
安阳乐看着清妍的身影走远才收回目光,回神间正对上廖扬戏谑的神色,他略略一哂,“左相有事?”
“我听说安阳王和王妃……”
“是真的。”安阳乐料想着以周延轻的动作这件事也应该传遍朝野,自然知道廖扬要问什么,不避讳地回答他:“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廖扬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才明白安阳乐隐瞒父亲去世消息的原因,轻轻一叹,看向远处正在和周延年也言语的清妍:“清妍这丫头好福气。”
安阳乐也随着他看着清妍,“是我好福气才对。”
廖扬眉角一动,却见安阳乐神色如常地看着远处的丽影,默默地摇了摇头,“你们的事情我不管,若是有事记得找我帮忙。”
安阳乐颔了下首,想想清妍和廖扬之间的交情还是善良地告诫了一句:“夺嫡之事颇有蹊跷,左相还是不要牵扯进去的好。”
廖扬讶异地看了安阳乐一眼,却见那位雅致脱俗的安阳世子一句迈开步伐朝着清妍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蹙眉思索了片刻,很快又摇了摇头,安阳世子的话准确度还是很高的,原本他想着废太子已倒自己应该站队了,现在看来……好像还是早了些。
另一边,周延年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清妍顿住了顿住了步子等她走来。
清妍在他面前站定,大摇大摆地问他:“陆珊是你的人吧?”
周延年眼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原本了无波澜的眸子里漾起浅浅的涟漪,同她一样直言不讳地答:“是。”
“害人也就罢了,居然还连累到了我的朋友,二皇子真当我洛清妍是泥捏的吗?”
周延年一向知道清妍重情,如今却见她竟然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秦柳这样和自己这样说话不禁有些不满,可是转瞬却是淡然:“这事本就同你没有关系,只是朝局争斗,怎么可能不牵扯进去两个无辜的人呢?念着你的恩情不去累及护国公府已经违背了我的原则,现在你还为了旁人来说我的不是?”
周延年的话没头没脑的,清妍皱着眉头问他:“二皇子莫不是忘记了,秦柳是我的朋友,而二皇子于我来说才是旁人,为了朋友来找旁人要个说法,二皇子也觉得不对吗?”
“秦柳出身卑微,你也愿意为她得罪我吗?”
清妍讥笑地回口:“恐怕只有二皇子只有的人才会因为对方是否卑微华贵来相交朋友,我们交友交的不是利益,是真心。”
周延年被清妍话里的意味打动,垂眸思索开来。
清妍却无心等他想开,直接对着他道:“二皇子要争权夺利也好,要杀人放火也罢,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只是护国公府不涉党争,又不与你为敌,你最好不要考验我的忍耐力。”
清妍话落也不再看周延年,抓过身子就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却见廖扬的身影已经不见,安阳乐正缓步朝着自己走来。
清妍稍稍加快了步伐快步走过去拉住安阳乐的手:“我们回去吧,我饿了。”
安阳乐宠溺地刮刮她的鼻子,“不是吃了东西?”
“宫宴上的东西好难吃的,我想吃左阿伯的牛肉面。”
安阳乐听了她的话笑了一下,声音中染上不经意般的温柔:“好。”
这个时候去面摊上显然不现实了,安阳乐让苏南跑了一趟西街,很快买回了牛肉面。
清妍一边吃着牛肉面一边犯困,等到吃完的时候眼睛已经困得只剩下一条缝了。
安阳乐好笑地抱着她到床上,望着床上单薄瘦弱的小人,眼前忽然晃过她说她在乎时倔强的眉眼,想起这一天的起起伏伏,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清妍就听说了陆珊离开大将军府的消息。
清妍虽然不喜欢陆珊的的为人,但或许是因为之前听说过她经历的原因,对待陆珊这个人总是多了几分容忍和同情。
欧阳季对陆珊这个人早没了最初的悸动,更是因为上次陆珊假装大肚子意图把孩子嫁祸给他的事情对她多了几分厌恶。所以当他知道陆珊要离开的消息之后心情立时好的不得了,还要普天同庆地邀请清妍过了看着陆珊离开。
清妍当然没有他那么恶毒,和欧阳季一起送陆珊从后门离开后又和他一起回了大将军府。
“其实有一点我一直都想不明白,”清妍把陆珊和周延年之间的事情对欧阳季说了一遍:“既然她是听命于周延年,要为周延年拉拢商业的势力,又为什么在府里弄了那么一出?”
“你是说她在肚子里装棉絮的事情?”
清妍点头。
欧阳季听了清妍的话也有些惊讶,原本在他心里已经为陆珊这个女人烙下了贪名好利恶毒腌臜的标签,现在听来清妍这些话却忽然觉得陆珊也是个痴情女子,只是做错了事就是做错了事,任她再怎么可怜也还是如此。
清妍:“遇人不淑也就罢了,还怀了一个素未谋面男人的孩子,现在只怕周延年也容不下她,她其实也挺可怜了。”
“是啊。”欧阳季忍不住附和,转眸间瞥见清妍带着深意的眸子微微一愣,又重新思索起她话里的深意,可是还是想不出来。
清妍叹了口气,还是直接告诉他:“当时她在府里给舅舅看的那一出戏看似无耻,可是后来我想了很久,她当时装成有孕或许可以让舅舅逼着你娶她,可是毕竟你已经恨毒了她,日后她若是生下孩儿,一旦你要去滴血验亲那她可见什么甜头都没有了,还很有可能遭到护国公府和大将军府两府的报复,她不过是商户之女,即使家里有些背景也断断不可能和朝中显赫抗衡。陆珊不是蠢人,这就说明她的目的根本就不在于嫁入大将军府。”
那一日她的确是被骗过去了,可是事后一想总觉得哪里不对,直到后来知道了陆珊和周延年的关系才发觉出陆珊那一日做戏的原因。
欧阳季听完清妍的话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可是又总觉得不太可能,摇摇头想要把这种猜想抛出去,可是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只得困惑地看向清妍。
清妍也知道这样的颠覆对欧阳季来说实在太难接受,可是这件事里也有她考虑不周的责任在,所以她也有义务为陆珊平反。
“陆珊之所以要在进京面前装腔作势,引得我们所有人都厌恶她,其实是为了让你对她彻底失望。”清妍的语气地平,却隐约带着些怜悯的味道:“她只是想你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