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飞快的两声响起，卫榕怔怔抬头，看着那略微晃动的车帷。
是……有人？
她心中咯噔一响，立刻放在一边的外衣盖在身上。
“谁？”
卫榕警惕问道。
车外没有声音传来，只有呼啸的风声。
卫榕屏息等待片刻，轻松一口气，放下了身前的脏衣服。
“是我。”
一道喑哑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响起。
卫榕脸色大惊，立刻把那扔开的脏衣服捂在自己身上：“厉公子？！”
“恩。”
马车外，厉祯霖站在车前，抬眼看向广袤的荒原，眼神有些飘忽。
“你穿好衣服，出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好。”
车厢里传来卫榕的声音，然后厉祯霖就听到里面一阵轻微的悉索声，紧接着余光一闪，就见卫榕从车厢里跳了出来。
“不好意思……”卫榕低垂着头，姿势有些拘谨，“我这衣服脏了，清歌帮我去行李车拿了，还没来得及换下来。”
幸好她在清歌离去之后多留了个心眼，只是把外衣脱了，里面的衣服虽然也被浸湿了，但是总比身上什么都不穿感觉好。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厉祯霖已经知道自己是个姑娘了。
想到这里，卫榕心中叹了一口气，原本挂在脸上的红晕慢慢消散，最终她抬起头来直视厉祯霖。
目光坦诚——反正你已经知道我是个姑娘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管你看没看到，我都是我，如今的我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厉祯霖原本还有些不自在，但是看着卫榕这幅毫不在意的样子，他心中忽然咯噔一响。
为何，她就不会害羞？
莫非，她是觉得自己是她重要的人，所以才会不拘小节？不避着自己了？
厉祯霖心中忽然有些惆怅。
“厉公子，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卫榕看向厉祯霖说道。
厉祯霖眉头微皱：“你这是什么语气？”
疏离，客气，还有些淡淡的冷漠，像是很久之前她刚见到自己时的状态。
不，比那个时候还要更甚，那时候起码是虚伪的讨好，而不是此时的冷漠。
卫榕没有回答，避开了厉祯霖的视线。
俨然是一副你我不熟，无需多言的样子。
厉祯霖被气笑：“你想干什么？前几日是谁在我面前，求我原谅，你骗了我那么长时间，我都还没有说生气，你怎么就在我面前摆起了谱？”
卫榕还是没有说话，但是那脸庞看起来更加紧绷了些。
厉祯霖看了卫榕片刻，忽然伸手拉了拉她的胳膊：“你……”
“厉公子！”
卫榕一把甩开厉祯霖的手，“你到底是什么打算！你就直接跟我明说了吧！是要我回盛京，还是要把我的事情公之于众，让我得到该有的惩罚，你就直说！我最大的秘密你已经知道了，我也没有什么好挣扎的了，再多都是徒劳！你就直接告诉我，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打算！无论哪一种，我都会受的！只要，”
她朝厉祯霖走近一步，杏眸灼灼，“只要你不伤害我的家人，怎么处罚我都可以。”
微风拂过，带走了卫榕颤抖的尾音，最终随风消弭在空中。
厉祯霖紧紧的看着她，狐狸眼幽深黑黝。
被那双眼睛盯着，卫榕只觉自己的小腿抖得厉害。
刚才那些话不过是逞能，若是厉祯霖真要对付自己，那十个她都不够厉祯霖动手的。
但是她又能怎么办，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蒸馒头还要争口气的，丢人不能丢阵！
这是祖父说过的道理！
卫榕强撑镇定，眼神又坚毅了几分，努力的回视厉祯霖。
甚至为了自己给自己打气，下巴还轻轻的扬了起来。
咬牙切齿，瞪眼皱眉的样子，像是一只在朝猎人努力呲牙的幼崽狐狸。
“扑哧！”
卫榕瞪大眼睛，一时之间分不清厉祯霖这到底是什么路数：“你……你笑什么！”
厉祯霖轻咳一声，收起笑意，闲适的朝着卫榕看去：“你说话当真？只要不伤害你的家人，你会答应我任何的事情？”
卫榕咬了咬牙：“是！当真！”
“那就好办了，”
在卫榕心惊胆战中，就见厉祯霖邪魅一笑，“那你大楚就不要去了，你在清水镇等着，使团什么时候从大楚回来，你就再跟着使团一起离开。”
“就是这样？！”
“要不然你想如何？”厉祯霖不屑嗤笑，“你的事情事关重大，武安公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怎么会允许他的后辈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件事他到底知不知情？他为了你去跟武帝求情进国子监，明知你是个女子，却还要你入国子监，这到底是何用意？”
厉祯霖摸了摸光洁的下巴，眼睛细细的扫过卫榕的眉眼，意味深长道：“莫非是想要你找一个乘龙快婿？帮你武安侯府度过目前的危机颓态？”
“不！不是这样的！”
卫榕激动道，“我祖父什么都不知道！这和我祖父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说了只要我答应你的事情，你就不会伤害我的家人，你要说话算数！”
看着卫榕涨红了的脸颊，厉祯霖轻笑：“这是自然，我何时骗过你呢。”
卫榕紧张的盯着他。
“等到了清水镇，我会跟沈安说一声，让他把你先暂时的收留下，你就等着使团回来。”
“好。”
卫榕点头，“但是你也要说话算数。”
“这是自然。”
厉祯霖抬起手来，似乎是想要拍拍卫榕的肩膀，可卫榕却已经警惕的退后了一步。
厉祯霖脸色微僵，不在意的笑了笑。
“好好休息吧，卫大小姐。”
他扫了一眼卫榕衣服上沾染污渍的地方，“今日可不要伤寒，使团是不会为你留下的。”
卫榕垂下头，紧紧攥紧袖中的手，沉声道：“我知道。”
就算是忍，她都不会出声喊一句！
厉祯霖目光从卫榕腿侧的手上滑过，低笑一声，转身离开。
修长挺拔的身影在卫榕的眼中渐行渐远。
卫榕暗暗咬牙。
下一瞬转身进了车厢。
被大力掀开的车帷，犹带着挥舞之人的怒气和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