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如虎,皇权之下岂有情义二字?
与暴君共事,无疑与虎谋皮。苏恒所言字字诛心,蓝天安又岂会不明白呢。
他也明白欲戴其冠必承其重的道理,在他心中,蓝平天不是一个暴君。只是一个想要维护江山的人,是一个好皇帝。
从牢房里出来,天空阴沉沉的。像是即将要下雨了,一切已经结束了。
“皇帝?”他自言自语,脑海中想起了当年夺权的场景。随即摇了摇头,死的人太多了。他只想好好的活着。
皇权,这两个字太沉重了。蓝天安自认为他接不住。
从新野大牢出来,看着阴沉的天空,他走远了。
没过多久,新野大牢来了一个人。
他穿着灰色的斗篷,脑袋低垂着。神神秘秘的样子,有了先前的教训,狱卒也明白一件事。
牢里关着的是禁卫军副统领苏大人,眼前这位穿着灰色斗篷的人可能也是一位位高权重的大人。
“这位大人,府衙重地,若是没有——”话没说完,狱卒硬生的给咽了回去,他看见了一道令牌。
“见过大人。”狱卒识得,那是宫中的令牌,不仅如此,来人身着的衣服更是龙蟒袍。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穿的。
“大人里面请。”看门的两位狱卒,一人留下,一人引路。
有了之前蓝天安的前车之鉴,这一次那三位狱卒到没继续玩色子了。而是坐在那里,百无聊赖的聊起天。
统领与副统领两人的事情成了谈资,上到平定王乱,下到民间传说。几人谈论的如火如荼,以至于身边来了两人都没有注意。
“咳咳!”
狱卒拿着刀柄敲了敲门,他们几人这才惊动。纷纷站起来,“见过大人。”
“我要找苏恒。”
“是。”其中一人心里暗自嘀咕,又是一个来找苏恒的,这朝中的人物就是不一样。
“苏恒,有人找你。”
将门锁打开,狱卒看向里面的一人。
此时苏恒正喝了酒,脸上有了少许睡意。一个人靠在墙边的位置,脑袋好似垂钓的主干,一晃晃的。
“谁叫苏恒的,站出来。”
里面苏恒正睡意朦胧,直到有人蹭了蹭他,“老爷,老爷。”他这才晃了晃脑子,目光看去。
“老爷,有人找你。”
苏恒看向远处,牢门外,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男人站在那。
狱卒很不耐烦的叫着,“哪个叫苏恒的赶紧滚出来,别给老子摆大爷谱。”
“我,我。”苏恒在角落里举起手来。
“是你,你怎么不说话?”人走进去,将苏恒从里面拖出来。
另有一人将牢门摔上,声音弄的很响,“我可告诉你们,进了地牢,不论之前是什么身份,何等显贵。在这里你就是犯人!”
“没有特权,没有尊称!”
慢慢的从牢里走出来,苏恒晃着脑袋。
“你们都出去,我想和苏大人单独聊聊。”
“是。”
等狱卒们离开牢房后,他将灰色的帽子摘下来,露出了脸。
“相国?!”苏恒失声道,脸上有一抹笑容。
“我给你带了点东西。”钟建辉说着,将手里的酒壶提上来。
狱卒回头看眼那人,小声道,“这都怎么回事,我屁股才捂热乎,板凳就移人了。”
“小声点吧,脖子热乎就够了。你要是不想脖子上凉飕飕的,那就老实点照办。”
“都看什么看!”之前抱怨的狱卒用手狠狠的砸了砸牢门,“在看,眼珠子给你们扣下来。”碎了口吐沫,“呸。”
“好了,好了。出去看着门去吧。”另一人说,“要是吵到了里面的那位大人,怕是九个脑袋都不够你砍的。”
他笑了笑,不在说话。得罪了朝中重臣,莫说九个脑袋,便是九族都不好说。
牢房内
“是那位大人让你来的吗?”苏恒说。
钟建辉将酒壶上木塞松开,给苏恒道上。
“相国,你这是?”
“苏大人不急,你知道那位大人的。”钟建辉道,“先喝酒。”
“这是?”苏恒闻了下,“这是百花酿?”
拿着碗的手停顿了下,心里有些感叹。他想起来,这碗酒之前才喝过。
“这是当初皇上御赐给我的酒,我一直没舍得喝,今天特地拿出来。”苏恒缓缓放下,目光看向钟建辉。
“那位大人是不是要你来救我?”
钟建辉身子一震,“没有,大人什么也没说。”说这话时,他脸上的表情看着心虚。
他一直想着杀人,杀人。心脏一个劲的蹦蹦跳,眼里什么也没有了。就只有桌上的那碗酒,只希望苏恒赶紧喝了。
“相国?”
苏恒看出来了,钟建辉挣扎着,他的脸莫名其妙的潮红。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碗。
“碗里有毒对吗?相国。”他说,“大人要你来杀我?”
钟建辉猛地站起来,“喝啊,快点喝啊。”
一把拿起苏恒的碗,朝他嘴里逼迫这进去,他脑海中只有一个执念,苏恒如果不喝这碗酒,那就得他来喝。两个人之间,必须要有一个人死。
看着苏恒,钟建辉眼中流露着红色的偏执。
“喝,你不喝的话,我就要死了。”拿着碗一点点的朝苏恒走过去,“你必须喝,我不能死,至少我现在还不能死。我决不能死在这种地方。”
“相国你?”看着他手里碗,苏恒心里生出一抹悲凉感。皇帝让他死,就连那位大人也要让他死吗?
我只是一个工具,一个被用完就丢的工具吗?他心中悲凉,为自己的命运感到不公。
“喝!”钟建辉拿着碗,逼近了他的嘴巴。
“张开嘴,给我喝下去!”
苏恒虽然带着手链,脚链。但凭借着多年的习武,即便施展不开,其中的蛮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两人你来我退,苏恒找准一个机会,猛地撞向他。
身子后退两步,手里的碗没有拿稳,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清脆的声音传来,酒水撒了一地。
看眼地上瓷碗的碎片,钟建辉嘴里念叨着,“你必须喝,你必须喝,你不喝我就得死,我不能死,我还不想死。”
“我是天顺王朝的相国,没人敢欺负我。没人敢动我,我有钱,有权,有势。”他看着苏恒,“在天顺王朝,有哪个人敢动我?”
“相国,你入魔了。”
“我没有,你懂什么?”钟建辉用手指指着他,“你知道没钱吃饭,只能上街乞讨的那种生活吗?”
“你不知道。”他替苏恒回答了。
“你知道那些恶霸,那些富家子弟是怎么看我们的吗?”
“你也不知道。”再一次,钟建辉替苏恒回答。
“我能有现在这样的权势,是我自己挣来的,是我自己拼来的!”他歇斯底里的吼着,眼中带着丝丝血丝。
“不是,你只是在狐假虎威,借助了那位大人的力量。”苏恒说。
“那又如何?狐假虎威怎么了,结果好就是了。”钟建辉看着他,“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身穿囚服,满脸污渍。看起来比乞丐都不如你知道吗?”
“你再看看我。”他说着,将身上的龙蟒袍秀给他看。
“龙蟒袍,朝野之中谁能这么穿。”他指着自己的胸口,“是我,也只有我能这么穿!”
苏恒重新做回位子上,他再一次问,“是大人让你来杀我的吗?”
“是!”钟建辉不在遮遮捂捂,“当然是!”
“他觉得你知道的太多了,你如果活着对我们不利。”
“他答应过,传授我仙人之术。”苏恒咬着牙,“他答应过让我来做天顺王朝的皇帝。”“他也说过,只要我好好配合,我甚至还可以永生!”
钟建辉身子一震,他想起了那天的聊天。
是的,张昊天也承诺过他,让他来当这个皇帝。
眼中的杀意再一次凝聚,皇帝什么的那得先活着,如果死了。他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为了活着。
“不论如何,你必须死!”钟建辉说。
苏恒大笑,他看透了,也看穿了。
坐在长木凳上,他说,“你不就希望我死吗?”左右看一眼,“我如今被皇上用莫须有的罪名下令逮捕入狱,除了那位大人以外,没人救得了我。”
钟建辉这才冷静些,他将碗丢过去,“自己喝掉他。”
“老爷,老爷不要啊。”
“大人不要喝。”
“叔叔别喝,不要喝他。”稚嫩的声音传来。
苏恒回头看了一眼,是个孩子,只有不到十二岁的模样。就站在牢房的最外面,两只手抓着牢房的木柱。目光直直的看着自己。
“没事,没事的。”他对孩子说。
“抱下去。”苏恒命令。
牢里有人立刻将孩子抱了下去——
看向钟建辉,“你能替我照顾好他们吗?”嘴边带着一丝丝无奈,“至少,我希望他们可以得救。”
钟建辉没有说话,他只关心苏恒喝不喝那一碗酒。
苏恒看着他,轻笑了下。
“你笑什么?”钟建辉冷声问。
“我笑我自己,我笑我自己以为仙人一言九鼎。”他说,“我笑我自己没明白,仙人既是带着人字,那也该有七情六欲。”
“我笑我自己活该。”说着,一口气将酒喝完。
他看着钟建辉,“那位大人今天抛弃了我,哪一天他也会抛弃你。甚至,你的下场会比我还惨!”
哈哈哈哈哈——一串笑声传遍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