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牢房出来,钟建辉重新戴上了灰色帽子。目光看向远处,嘴边带着丝丝笑容。他高兴,自己的命保住了。相国的位置保住了,他又可以权倾朝野。又能够做那个威风八面众人敢怒不敢言的相国了。
至于苏恒,他死了,因为那碗酒。
离开新野大牢,钟建辉看准一方向,朝南边走去。
新野城乃是天顺王朝的都城,更是整个天朝的文化经济中心。上有朝野贵族,下有挑大粪的平民。可谓一应俱全。
街道边,巷子口的地方。
几人坐在角落的地方歇脚,他们带着大大的草帽,有人靠在墙边上,也有人就坐在地上。
寻常百姓经过巷子都会捏着鼻子走过去,因为他们身上散发出一股很浓重的屎臭味。
“人中黄,金汁。”不时有人随口喊了两句,路人躲得更快了。看着他们那狼狈闪躲的模样,几人哈哈哈的大笑出声。
钟建辉走进巷子里,熟悉的气味,熟悉的台词。
在他没当上相国之前,他就是在这里谋生的。每日睡在像这样的地方,虽然恶臭不堪,但也算个地方。
巷子不大,也就两人并排走宽。
“我缺点人手。”他走进巷子里。
“你是?”
将身上的灰色帽子摘下来,露出身上的朝服。
几人跪道,“小民见过大人。”这是官服,他们虽然不太懂。但是衣服上的龙蟒却是认得,天下能用龙的只有当今皇上,龙蟒那一定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
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天底下没有不要钱的买卖,可跟大人开口要钱,他们也说不出来。
钟建辉对这帮人懂得很,他们是能为了一文钱而动手的人,别看着只是挑粪的。打起人来,可一点也不比府衙的官兵逊色多少。
“这些够了吗?”钟建辉丢了一块银锭,这让他想起了从前。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也不知道让从前那些人看见自己如今这般模样,脸上会是一种怎样的表情。
几个人疯抢起来,他们似乎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钱。
“狗子,那银靛是我的。”
“放你的五香麻辣屁,银靛分明是我的。”歪蛋一把从狗子手里抢过来银靛。
不想站在一边的喜子,给歪蛋的屁股上狠狠来了一脚。歪蛋不小心摔了个狗吃屎,银靛也就落到了喜子手里。
“够了,够了,够了。”拿着银靛,喜子眼里有着一抹压抑不住的贪婪。
“这银靛就是你们的酬劳,至于怎么分,我不管。”钟建辉说。
“是是是。”歪蛋从地上爬起来道,“大人是爽快人,叫我们干什么?”
“就是就是,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的,咱们几个一定使劲了干!”狗子笑了下,也跟着说。
钟建辉没说话,只让他们跟着自己走,卖了关子。
到了相国王府前,都是暗自吞了口吐沫。
几位挑大粪的一辈子哪见过这样的王府,最多也就是远远的看过去一眼。莫说府门,便是走近了也没有过。若是一般人,自然能走近些看,可他们不同,挑粪的身上都有股味。谁人不嫌弃,谁人不恶心。
每次路过那都得站远点,稍微走进些,就有看门的家丁站远处喝骂,哪来的挑粪的,滚远点。
再去王府之前,钟建辉还买了些布,府中尸体众多。这些布,是用来裹尸体的。
狗子几人虽然疑惑,但也没说什么,大人的事情,他们也不敢多问。
“到了,就是这里。”钟建辉看看几人,他们好像都丢了神一样。只敢站在远处。
“怎么?不过来吗?”他说,“那我的银子岂不是白花了?”
“不不不。”几人立刻矢口否认。
“大,大人,这,这是您的府邸?”歪蛋嘴角抽了下,身子哆嗦着。
“嗯。”
“相,相国,那得多大的官啊。”狗子有点痴了,满脸的羡慕。他们这些挑粪的,一辈子没住过好地方,也没见过好地方。
就是府衙那地方都嫌弃挑粪的——
“给你们。”说着,钟建辉走到几人近前,将布给他们。
“大人这是?”
钟建辉走进些,压低了声音,“我府中有不少尸体需要处理一下。”
“尸,尸体?”喜子念了一句,手里一抖,布落在地上。
“大人,这事情还是交给衙门吧。”歪蛋挠了挠脖子。
“衙门管不了,也不需要他来管。”
相国府的事情的府衙能做什么?新野的府衙,虽然明面叫做府衙,可得知道一件事。新野乃是天子脚下,在这样一个地方,大臣云集。位高权重者多得很,他一个小小的地方官,又能管多少事情,又有多少权利去管。
钟建辉的目光从几人脸上一一扫过,“你们不想挣钱吗?”
“这?”
几人互看一眼,那银靛足以比得上他们挑几年的大粪了。
喜子心里一狠,没吃过猪肉,那可得见过猪跑。朝野的事情乱的很,他心里明白。不问,不管,挣钱就行了。没有到手的银子让出去的道理。
“我做!”
有了他的带头,其余两个也是点了点头。
钟建辉带着他们,没走正门,正门要开了,府外边的人得全闻见了。
走到偏门,也就是正门旁边的小门。
才打开门,就闻见一股浓烈的臭味。
“我去,这什么味道啊。”狗子怪叫了一句。
“确实这味道是有点重了。”喜子只是眉头皱了下,就继续往前走。
常年挑粪的他们对于臭味的抵抗力远非常人能比,歪蛋跟在后面,三个人就往前面走着。才走两步,就见相国往回走了。
他站在远处捂着口鼻,似乎很难适应那股臭味。
歪蛋走过来,“相国,你不进去吗?”
“我要入宫有点事情,等你们清理完之后,我另有赏赐。”
歪蛋一听,乐开了花。
“好好,谢谢大人。”说着,转身进去抬尸体去了。
站在外面,钟建辉看向远处,眉头紧锁。脑海中浮现出苏恒的面貌,眼神逐渐锐利。
苏恒说的对,大人对他见死不救,甚至要自己去杀他。指不定某一天,大人也会杀了自己。脚下的步子一顿,转身朝皇宫走去。
大人对于皇上,不对,是对那位沧澜宗的大人赶到非常棘手。倒不如自己先去投奔了圣上,就算不能得到重用,凭借着自己的身份,也能够左右逢源。之后,再找个机会全身而退。
嘴边勾起一抹冷意,仙人?什么狗屁仙人,就是一个不忠不义的畜生。把自己的命给他,还不如给条狗!如此想着,步子变快不少。
府内,张昊天和聂初夏没有在屋内,而是坐在房顶上。整个相国王府到处都充斥着一股尸体味,这让聂初夏很不舒服。
“新野的晚上其实挺好看的。”
“是啊,凡间的灯会相当有趣呢。”聂初夏道。
“确实,如果在走之前凡间还有灯会。”张昊天搭着她的肩膀,“师兄一定带你去。”
“好。”聂初夏应声看向远处,“师兄,那是?”
“怎么?”张昊天看去,街道上,一人走的很快,看身材很是眼熟。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为了把清扫速度加快些,三人决定分开弄。力求用最快的速度让钟建辉满意。
“噗——”歪蛋吐了口气,骂骂咧咧道,“真特么臭。”
一路走来尸体多的像是这里发生了一场战争一样,血腥味混杂着尸臭简直可以让人呕吐三升。
也是他们常年挑粪的鼻子不灵敏了。对于臭味没那么大感觉,可即便如此歪蛋还是有些受不了。可一想起那沉沉甸甸的银锭,心里总是美滋滋的。干活也有劲。
“师妹。”张昊天示意她放低声音。
两人隐藏在相国府中谁都不知道,就连那晚李铭与他们对了一掌,也只知道相国府中有两个镇灵境的高手,其他一概不知。
“师兄,方才街上那人很像相国。”聂初夏看眼下方的人,“不如我们抓一个人问问如何?”
张昊天面露沉思,他明白钟建辉那样的人,对于权力,金钱,美女的渴望。他非常怕死,这样的人应该不敢出卖自己。
相国府中的金银可比得上天顺王朝三年的税收,至于美女,这点从府中家丁多为婢女就能看出。别看这些是婢女,其中大多数人早就跟钟建辉行过房事。
手中凝决,张昊天眼中一抹黑气掠过。
府内上下,宛如透明一般,看的清清楚楚,全府只有三个人。在看去,马夫在马概中喂马。全然不见第五个人,钟建辉不见了。
“抓一个上来!”
聂初夏得了吩咐,一步跳下去。
歪蛋这个时候正在捡尸体呢,根本没有注意身边。只感觉一只细嫩的手忽然搭载了自己的肩膀上,下一刻人已经到了房顶上。
“艾,救命,救命啊。我,我怕。”歪蛋趴在房顶上。
“我问你,相国去哪了?”张昊天蹲下身子,冷冷的看着他。
“什,什么,我,我害怕。”歪蛋腿哆嗦着,他没上过房顶,准确来说是,没上过相国府这样高大的房顶。
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张昊天再一次问,“我再问你一边,相国去哪了?”
脖子上的手跟铁爪一样,抓的疼的厉害,渗人的杀意让歪蛋只觉得手脚冰冷。知道自己摊上事了。
“我,我说,你别杀我,别杀我。”
“他,他入宫了。他是这么说的。”歪蛋求饶,“你,你别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