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出来后,蓝熙儿就不悲不伤了,平英和素心担心的劝了好一会,她却什么都没说,其实她的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大悲大喜后,人总会有些感悟,蓝熙儿便是如此,被岳托揽入怀里痛哭一场,这么多年的执着突然间就释怀了,她是哈达贝勒的大格格,一直以来,虽然阿玛名号还在,早已灭亡的哈达让她很清楚眼前再美好的日子也不过是任人摆布的人生罢了。所以一直以来,她对万事万物都是淡淡的,如今与岳托的感情也是一波三折,想来也是宿命罢了,强求无意。
都类很担心岳托,怕他又要酒入愁肠,先派人找来了硕托,拉着他才敢去岳托的书房,两人是直接闯进去的,反倒惊了岳托一下,眉头微蹙。
“这不是好好的吗?”硕托见哥哥坐在书桌前,屋里更是没有一点酒气,不解的看着都类。
“完了完了,这人是傻了吧,连悲伤都不会了。”都类不可思议蹭到岳托面前盯着他上下打量。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硕托把都类拽回来,两人坐在书桌前侧摆的木椅上。
“这段情是结束了?”都类看着岳托脸色,小心翼翼的询问。
“难啊。”硕托摇头轻叹,“我哥冷心冷面,对万事都不放在心上,熙儿表妹却如一暖阳光,暖了我哥的心,散去是难了。”
硕托振振有词的模样,都类更不可思议了,惊讶着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总以为你是个纨绔子弟,看不出啊,心如明镜一般。”
硕托也不介意都类的话,挑了挑眉得意的说:“我哥如此英明神武,我能差的到哪去。”
两人相视一笑,很快又想起岳托,一起看向他,见他依然如刚才进来时的模样盯着自己书桌上的一块手帕发呆,没有半分理会两人的意思。
“哥,你没事吗?”硕托的心也悬了起来。
“我们被人算计了。”岳托淡淡的说完,将手帕放进书桌的抽屉里,走下来坐在了硕托身边的椅子上。
“我的哥哥,您智商恢复了,不只是忙着悲伤了。”硕托眼里都是喜色。
“你!你说什么,什么算计?”都类惊慌起来,若是岳托知道杜度对蓝熙儿做过什么,只怕会要了杜度的命,其实要了杜度的命也无所谓,可岳托就会有麻烦了。
“这你还不明白吗?我哥娶进来的是济兰的侄女,自然都是济兰干的好事,怂恿阿玛逼我哥娶妻。”
都类深吸一口气,放下心来,却见岳托突然目光如炬般望着自己,赶忙转转眼珠看向他处。
“我曾夜探过三姑府,却没有找到熙儿。”
“什么?”都类和硕托异口同声。“哥,你不要命了,三姑府你都敢夜探。”硕托顿了顿又眼神一亮:“哥,你功夫这么厉害了,三姑府还能全身而退。”
岳托却没有理会硕托的好奇,只是盯着都类不紧不慢的说:“你曾经和我说过,熙儿被三姑禁足了。”
“三姨是这么和我额娘说的。”都类干笑几声。
岳托冰冷的眸子渐渐变成了严肃和质疑,都类显然不自在起来。
“你算计了我哥?”硕托也看出两人神色有变,猛然起身指着都类怒道。
“去你的,我算计的到你哥吗?”都类推开指着自己的硕托手指。
“我只知道那段日子,熙儿被三姑送进国欢院子,当时熙儿大病一场,是国欢的常用大夫给治好的。”
见岳托两兄弟还是盯着自己,都类站起身嚷道:“我发誓,我也是在你成婚后,熙儿又大病一场才得知之前的事的。”
“大病一场。”岳托重复着都类的话,眼里都是心疼,没有了刚才的咄咄逼人的架势,都类却暗暗松了口气。
“哥?”硕托见哥哥又成了失魂的模样。
岳托长叹一声,缓缓摇头。
“有件事我也一直都想问你,你为什么要娶叶赫格格?以你的性格,今时今日哪里会因为你阿玛逼迫,更不用说是叶赫那拉济兰了。再说,至少还有我额娘,她也一定会护着你们的啊。”
岳托无奈的摇头,将自己误以为是蓝熙儿和杜度在一起的事原原本本的都说出来。两兄弟都听得目瞪口呆,好一会才缓过来,都类才念叨着:“其实是齐而雅。”
“一定是她,否则杜度怎会娶她,他如今的形势,可容不得他娶个没权没势的格格。”硕托激动的说道,当时婚事公布的时候,就觉得意料之外,果然如自己想的一般没这么简单。
“怎么会这样?你刚才说是济尔海来告你熙儿在杜度那里,你才去的,是她算计了你们?”都类满脸的不相信,济尔海看起来和蓝熙儿性情不差几分,只是比她呆些。这可是她心心念念的岳托表哥,竟然都算计。
“怎么不可能?她喜欢我哥你看不出来吗?为了情郎,女人啊,为了自己的情郎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硕托愤愤的说道。
都类依然满眼质疑的看着岳托,等着他给自己一个更能接受的答案。
“她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岳托说道。
都类喘口气,很快眉头一皱:“不对啊,你才误会了熙儿,这边济兰就逼你成亲,你悲痛欲绝下所以就答应了。”
“我想起来了,你那天回来的时候就失魂落魄,答应婚事又是那样痛快,我当时就觉得奇怪。”
“是我冲动了。”岳托悲伤的说道。
“那种情况下,换了谁能冷静。哥,你当时就应该闯进去捅了那个奸情。”
都类忙推了一把硕托,想想也知道岳托以为是蓝熙儿在里面,怎么也做不到将她暴露人前。
硕托即刻会意,咧咧嘴不再说话,很快又无奈的轻叹道:“然后三姑把熙儿藏起来,三姑算计了熙儿,三姑连自己女儿都算计。”
岳托苦笑一声:“三姑只是看不上我。”
“那三姨还能看得上谁?”都类抱打不平的怒道,只是看岳托眼里若有若无的苦涩,灵光突然一闪:“是萨哈林。三姨看上了萨哈林。”
“难怪,我就觉得三姑最近和济兰总是一唱一和,配合的很。”硕托也明白过来,“这个济兰,为什么总是要和我哥抢,如今连媳妇都要抢。”
都类冷笑一声,三姨和二舅母算计了杜度和齐而雅,而大舅母又算计了蓝熙儿,可以啊,这些额娘们,真是一个比一个可以啊。
“哥,那你打算怎么办呢?你要放手了。”
“你放心吧,你哥再娶一位嫡福晋完全没问题,只要你哥不放弃,如今谁还有能管的了你哥。”
“这个我当然知道,可我看熙儿表妹的性子未必能接受?那丫头倔强得很,如今更是当众拒婚了。”其实硕托是想到了萨哈林的各种条件还是比哥哥好一些的,毕竟人家是受宠的阿哥,至于模样吗?好像也比哥哥白净些。
“哦,你还不知道她拒婚是为了什么啊?”
“什么?拒婚也有隐情?”见都类坏笑望着哥哥,硕托抓到了重点,急切的问道。
都类看看岳托,见他没有反驳的意思,便把蓝熙儿与岳托在努尔哈赤书房合伙对付达启的事都说了一遍。
“知道了吧,那丫头为了你哥,将火引上身的事都干,免了你哥的困境,你觉得还有谁能代替你哥的位置。”
“哥,你这眼光确实不错啊。”硕托好一阵感慨。
岳托眯起眼睛,虽然路不容易走,却又找到了希望。都类小心翼翼的喘气,总算没人再提算计之事。其实自己也咽不下这口气,可是还能怎么样呢。
自从见过岳托和蓝熙儿在酒楼的样子,回来后的敏儿就变了一个人,不吵不闹,甚至连房门都不出了。济兰几次看望,敏儿也不多说半句。
岳托走进房里,看着躺在床上的敏儿轻叹一声。
只是这一声叹息声,敏儿立刻坐起身看着岳托好一会才说:“爷竟然进这个屋子了,真是不可思议。”
“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
“对不起?爷说笑了,爷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娶我也不是爷的意思,何况爷的身份三妻四妾也是寻常事。”
“熙儿是三姑的大格格。”岳托才说了一句,敏儿立刻脸色严肃起来,瞪着岳托,岳托却没有理会她的情绪,继续自顾自的说:“其实我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算不上青梅竹马,我三岁的时候,额娘去世了,阿玛不管后院的事,我的日子过得还不如这府里得体的奴才,整天破衣烂衫,兄弟姐妹没有愿意靠近的,他们鄙视我、嘲笑我,我除了长大成人别无所求,任何人的态度我都不介意,冰封自己的心,可是我忘了,再坚韧的冰也有融化的时候,只要温度够暖。”
“是因为蓝熙儿。”敏儿接了一句。
岳托毫不避讳的点点头。
敏儿苦笑一声:“爷今天特意跑来和我说这么多话,真是不可思议,可是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爷娶谁不娶谁,也不是敏儿能做主的。”
岳托动了动眼珠:“你既然明白这个理,就不要搞这么多事。”
“你。”敏儿气结,知道他是再说那天自己带府兵去酒楼。
岳托继续说:“你是爷的大福晋,爷说是就是,说不是就可以不是。”敏儿很想辩驳几句,可见他眼里的寒光,不敢多说半句。
岳托站起身而去,只是走到门边又看着敏儿:“叶赫,爷不放在心上。你只要好好的,能给的爷一定给。”
敏儿看着他冰冷孤傲的身影,笑了又笑,哭了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