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声,呐喊声,拉弓射箭的邦邦声,利箭密密麻麻呼啸着飞向城墙之上。
百越担亲身跨马指挥,一屯重甲兵竖着盾牌在前,千军弓箭手紧随其后,黑压压的箭矢射向城墙之上和泥竹房子方向,两翼各一千军轻甲兵冲向城墙和陡坡。
陡坡上,不少象州轻甲兵冲到了泥竹房子底下,沿着攻城梯往上爬,很快就占领了泥竹房子,此地没有任何的防御,一排长十来丈的低矮泥竹房子里空空如也。
城墙之上,到处都是受伤的新兵,哀嚎声、痛哭声此起彼伏,无名庄自告奋勇的百十来个婆娘拔箭、止血、抬下城墙,手脚麻利,受伤的都暂时安排在城墙之后的平地上,由辣椒等人简单疗伤、照顾。
四架硕大的夺命弩由四个小队的将士负责,“嘣……嘣……”声响个不停,正在冲锋的轻甲兵整排整排的倒在弩箭之下。
孟晓云和小木头自创的有刺激气味的箭矢由孟晓云、谷天兰等箭法超群的将士掌控,小木头不顾辣椒等人的阻饶,也来到了城墙之上,十来人手中的火箭专挑距离城墙不远、敌人密集的地方射击,中空的箭矢中混着火油和辣椒粉、药草汁等物,箭头射在盾牌上,火石和盾牌之间的冲击力引起的火星点燃了火油,随着箭矢的燃烧,重甲兵刹那间置身于火海之中,加上刺激的气味弥漫,紧随其后的弓箭手失去了重甲兵盾牌的保护,被城墙之上的弓箭手挨个点名,一个接一个倒在利箭之下。
看着根本无法靠近城墙的将士,百越担不得不下令鸣金退兵,第一轮真正意义上的攻城,以损失数百人的代价草草收场。
“将军,陡坡上有一排泥竹房子,当时放箭烧毁抛石车的人,应该就是躲在那里面,如今空空荡荡没有一人,敌军应该是已经放弃那里,敌军的城墙一路延伸到了陡坡上的树林,直到数百丈之外的悬崖处。”主帐营里,有副将向百越担汇报。
“对方根本就不是什么小小村庄的乌合之众,早就做好了长久做战的准备,他们的箭矢、城墙之上那可以密集、快速发射利箭的怪物,本将数十年来,没有在任何军队见过。”
百越担知道,不止象州侯当初轻视了对手,酿成了大错,自己和熊子荆一样小瞧了对手,陷入了被动。
“收兵,布阵,严防敌军偷袭,速速从独山城调来三架抛石车。”百越担果断下令。
“是。”
三日后,独山唯一的两架抛石车运来了象州军队营地,百越担开始组织两万多兵力轮流进攻,因为象州侯和楚王下了夺取百越车图的大决心,石弹和火弹源源不断的运到。
虽然提前构筑了坚固的高大城墙,但因为石弹和火弹源源不断的落在城墙之上,加上守军大部分都是新兵,这一天,尽管守住了城墙,白石镇驻军却并没有讨到多少便宜。
整整一天连续不断的攻城,百越担近两千兵力失去战斗力,孟白四个营的新兵足足近一个营失去了战斗力。
“晓云哥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整整一个下午敌军的投石车就没有停过,冲杀声音不断,我军新兵、老兵足足一个营的将士失去了战斗力,这样下去只怕很是危险。”城墙之上,谷天兰看着远处已经安静下来但仍然有数千将士列阵严防的敌军营地,很是担心的说道。
“说是有两个营的精兵,其实六个营的将士都是新兵,第一天守住了,后面就容易多了。”孟晓云若有所思。
“是的,晓云说得对,下午城墙上的防守就比上午好多了,我们的劣势主要在于夺命弩的射程只有百多丈,小于敌军抛石车的近两百丈射程,敌军应该已经发现了夺命弩攻击力的强大,有一架抛石车专门攻击夺命弩所在方位,为了躲避火弹的攻击,不得不经常停止射箭,转移夺命弩的位置,还好晓云当初制作成移动的。”一旁的孟白强展笑颜,安抚谷天兰。
“哥,要不将无名庄的另外四架夺命弩也搬来,这样敌军就没办法靠近城墙了。”
“那个不能动,那个是我们的最后一道防线,绝对不能动,这城墙的城门本身就坚固,再加上有瑶山大师的阵法加固,没那么容易被撞开的。”孟晓云转身看向无名庄方向,说道:“小兰,小木头,你们两个回无名庄,晚上轮流值守,一定要守好百越车图。”
“好。”谷天兰拢着小木头,就要一起走下城墙。
“报。”有庄民一路跑着冲上城墙,孟晓云认出来是和童子军一道值守无名庄和百越车图的庄民。
“报,庄民孟立、孟义和孟泽三人联手盗取百越图,已经被拿下。”
“现在在哪里?”
“庄老家院门外。”
“小兰,白大哥,这里交给你们了,加强整个城墙的巡逻,尤其是靠近悬崖那边的,以防敌军夜里偷偷从那边摸进来,同时不能让任何一个人逃出去,小木头,你和我一道去无名庄,牛翼营长,带领你的人和我走。”牛翼,是孟白最先训练出来的两个新兵营营长之一,疾恶如仇,憨厚老实又不缺心眼,平时对全营将士的训练抓得最紧,至今为止,是损失兵力最少的一个营。
“哥,小心一点。”谷天兰站在城墙上,对着快步走下城墙的孟晓云喊道。
“放心,快刀斩乱麻,我自有分寸。”
“所有精锐营的无名庄将士听令,放下所有武器,卸下战甲,和我一道进庄,牛翼,令一个卒的将士接防此处城墙。”到达无名庄外城墙之上时,孟晓云下令道。
“是。”牛翼迅速下令,收缴了所有无名庄孟姓将士的武器,待孟姓将士犹犹豫豫、不明就里卸下战甲之后,分出一个卒的将士和精锐营其余将士一起驻守庄口城墙,率领另外近八卒将士和孟晓云一道进了无名庄。
无名庄庄老的院子周围,童子军围了个水泄不通,有不少没有出战的婆娘和幼童聚集在院子外面,院门口蹲着三个已经被下了武器的庄民。
“小木头,你和大葱头领着童子军离开院子,在无名庄周边巡逻,任何想出庄或进庄的人先行拿下。”
“是。”
随着童子军的离开,牛翼接手了整个院子的防守,孟晓云走进堂屋,看到百越车图还在,松了一口气,用瑶山送的阵旗布置了一个迷雾阵,将整个堂屋罩了起来。
“所有围观的无关人员全部回自己屋中,违者,杀无赦。”孟晓云出了院子,一弩箭钉在围观的婆娘面前,沉声喝道,牛翼领着一卒将士在他身后一个立正列阵,武器、战甲的碰撞声和将士踏步的咚咚声,自有无形的威势,围观的众人散去,只留了仍然蹲在那里的三人和一身轻装的两百多无名庄庄民。
“晓云,百越担带来了两万多人,今日攻城一日,我们就死了百多人,重伤数百人,我们守不住的,前几日你们也都听到了,百越担亲口承诺保全我们的身家性命,只要我们交出百越车图……”
三人中比较年老的孟立,起身走近孟晓云,嘴里大声说道,还没靠近孟晓云,被孟晓云一箭穿心,直接毙命,临死前脸上还洋溢着浅浅的笑意,同时一只弩箭飞过孟晓云耳边,钉在院门的门框上,原来童子军只顾着刀、箭等武器,却忘了隐藏在手臂上的臂弩。
“将他们的臂弩下了。”
孟晓云一声令下,另外两位庄民的夺命弩被卸下,看着躺在地上的孟立,两人脸色煞白,身体颤抖不已。
“孟义,起身说话。”
待孟义颤抖着站起身,孟晓云开口说道:“给你一次机会,说出其他人的名字。”
孟义低着头没有说话,眼神在两百多位精锐营的庄民里瞄来瞄去,有几位精锐营庄民往后挪了挪身体。
“我说过,只有一次机会,其实你不说我也大概知道是谁,当初庄老和所有庄民商定死守白石镇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们几个了,我是故意让你们留在精锐营的,如今和象州、楚国的战争,已经不光光是无名庄庄民的事情了,而是近峰县、瑶门城等西南诸城子弟为了抵抗象州侯等人的奴御而战,为了自己家人不受欺凌、不被任意杀戮而战,开弓没有回头箭,因为无名庄,我给了孟立一个全尸,这次,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孟义仍然低着头,不吭声,不知是觉得孟晓云不会出手,还是不敢说出另外几个同伙的名字。
“噗呲!”鲜红的热血,喷上空中,站得近的人被喷了一脸,仍然蹲在地上抬头看着孟义的孟泽更是满身都是血,看着失去头颅的孟义倒下,孟泽一屁股瘫在了地上。
孟晓云的砍刀上还在滴着血,滚落一旁的孟义头颅,双眼圆瞪,估计低头不语的孟义到死都不会相信,面前这位一直沉默寡言又爽朗大气、很好相处的小青年出手会这么利落,他不知道的是,孟晓云这十多年所经历的事情,他孟义一辈子别说见识过,可能连想都没有想到过,孟晓云在朋友甚至陌生人面前是邻家男孩,在敌人面前从来没有手软过。
“说吧,都有哪些人参与了这次盗图事件?”
孟晓云没有去看瘫坐在地上的孟泽,转身面对着两百多精锐营的庄民,脸上、身上都是血迹。
随着孟泽报出一个又一个名字,六位庄民被拉出了精锐营的阵营,和孟泽蹲在了一起,这些庄民基本上都是当初对庄老死守无名庄的决定不赞同的人,只是没有说出口,当初在庄口,孟晓云将他们的表现都记在了心里。
经过审问,他们其实早就想盗取百越车图了,一直没有机会,今天孟晓云等人率领所有的将士都去三岔口守城了,只留下童子军和两位庄民守护百越车图,连辣椒和庄家婆娘等人都去照顾伤员了,见有机可乘,商量好三人出手盗取,另外六人接应,得手之后就从后山的秘密小径绕路出庄,将百越车图献给百越担,以求保全自己和家人的性命。
“这七位精锐营庄民关押到白石镇上,分开关押,还有九位叛军者的家人集中关押在无名庄里,此事由牛翼负责,精锐营仍然驻守无名庄,包括两百多位庄民。”
“遵命。”
此事迅速在无名庄、白石镇和所有的将士之间传来,无名庄的庄民意识到如今的战斗不再是守卫百越车图这么简单,而是上升到了义军和象州侯、楚王之间的战争,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此后几天,每天天一亮,百越担所部就会展开对城墙的疯狂进攻,城墙下的象州将士尸体每天都会堆起很高,到了晚上,孟晓云都会令人倒下火油,将尸体焚烧干净,大火每晚都会将夜空映得火红一片,而城门在大火中的安然无恙,也让百越担等人心里发冷,城墙之上那年轻的主将,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几日后,白石镇的上空又开始飘洒雪花,整整一个下午,百越担所部将士都在顶着雪粒子攻城,几日的消耗,百越担所部兵力已经不足两万,望着空中的雪粒子夹着雪花,百越担眉头紧蹙,脸色黑沉,难道这次带来的两万多将士就要这样耗死在这小小白石镇城墙之下?自己数十年的威名就要坏在城墙上那年轻的主将手上?
小小年纪哪来这么硬朗的军风?哪来这么严谨的军纪?哪来这么丰富的战斗经验?从敌军将士的表现来看,敌军的凝聚力越来越大,反应能力越来越迅速,自己军队的攻城对敌军已经完全构不成威胁了,反而因为敌军的反击,所部将士的伤亡一天比一天大,百越担有点后悔听信熊子荆所谓的逐个击破之策了,若一开始就带着近四万将士全线压上,猛打猛攻,也许在刚开始两天,敌军还没有成长起来之前,就已经攻下了面前那堵城墙。
而白石镇驻军这边,所有新兵基本上完成了新兵到老兵的历练,除去死亡和重伤的将士,还有四个营的整编将士,以两营为一组,每日轮流上城头防守,轮休的将士每两人一组,每天砍一根无名庄后山的毛竹到三岔口城墙之下,到了晚上,孟晓云和孟白就带着会竹艺的将士削制箭矢,而驻守无名庄的精锐营每天都会派出部分将士去山上猎一些野兽,一方面改善伙食,一方面也是对无名庄周边树林的巡逻。
“晓云,虽然我们的防守越来越好,百越担已经是强弩之末,除非象州侯再增兵,否则绝无可能攻进来,但是我看你脸色一直没有开朗过,你是在想孟泽等人的事情,还是在担心什么?”晚上,和孟晓云等人躲在城墙后面吹不到风雪的地方削制箭矢的孟白问道。
“你发现没有?敌方已经肯定是百越担的边防军,但兵力和孟凡的情报有很大的出入,攻城的兵力远远少于孟凡情报上说的人数,以目前两军的情况来说,百越担兵力上有如此大的优势,以百越担几十年的主将经验,不可能再分兵,而是应该集中兵力速战速决,当初如果一开始,趁我们的新兵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时,他就组织所有兵力猛打猛攻,白石镇必破。”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根本没想过要攻破白石镇或无名庄,而是和楚军的熊子荆在布局。”
“布什么局?”
“应该是针对瑶门城庄老等人的局,百越担等人肯定以为百越车图在庄老手里,瑶门城如今有数万兵力,又有庄老和瑶山等将领,可谓是兵强马壮,同时又有兵器坊源源不断提供武器,从双方的兵力看,如果庄老坚守瑶门城不出,百越担和熊子荆是没有办法破城的,他们要想达到破城的目的,就只能布局引庄老等人出城,再以伏兵出击,具体怎样我也算不到,如今无法和孟凡、庄老取得联系,希望瑶门城那边庄老等人不会中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