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山城到近峰县的官道很窄,仅仅可以勉强通过一辆普通马车,因为经年累月很少有人走动,官道上杂草丛生,不少路段已经崩塌或被泥石掩盖。
象州投入的军队近四万,主将是象州侯的叔父百越担,性子躁,战风凶暴,掌管象州所有的边防军。
十多年之前,百越之地动乱时,前任象州侯不理军政,全仗着这位凶暴将军四处出击,才有了如今的象州之地,否则,象州之地早就被另外两位州侯瓜分了。
象州军队和楚国军队编制一样,五人为伍,十伍为屯,五屯为百,十百为千,分设伍长、屯长、百夫长、千军,一千配有一屯随军农夫。
百越担一到达独山城,即令千军率兵组织所有已经到达独山城的随军农夫,前去开路,等各地所有得令开拔的边防军队和楚国军队分散到达独山城时,前往近峰县的官道已经全线修通。
孟凡回近峰县的第三日,带着象州和楚国军队的大致兵力和主将情况返回了无名庄。
同一天,百越担和楚军主将熊子荆就率兵到达了近峰县,大部分的象州军队和楚军驻扎在城外,百越担领着亲卫千和熊子荆一起入驻了县府。
“熊将军,你选哪边?”
百越担一进县城,吆喝着随从去准备了一大桌酒菜,就摆在县府大殿上,招呼着熊子荆等将领入座,边吃边喝边聊。
“据报,敌军主要的兵力都在瑶门城一带,由孟庄和瑶山统领,白石镇的驻军,到目前为止没有打听到有名有姓的战将,主要是几千新兵。”熊子荆也不含糊,吃着喝着聊着:“攻打白石镇肯定容易得多,但百越车图不可能放在白石镇,肯定是孟庄随身携带。”
“这么说,熊将军是选择攻打瑶门城?”
“若如此,百越担将军,你可同意?”
“州侯给我的命令是尽量配合熊将军夺取百越车图,事后只需拓印一份回去交差即可,所以你怎么选择我都没意见。”
熊子荆看着眼前这位象州边防军队的主将,感觉眼前的百越担和二十年前就名震五国、传言中凶神恶煞的暴力将军不是同一人,心里有了些打算。
“百越担前辈,我们是不是可以暂时放下各自为主的隔阂,通力合作一把?”
百越担听到对方改称前辈,并不以为然,淡淡笑笑,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径直说道:“怎么个合作法?”
“逐个击破。”
“好一个逐个击破,详细说说。”
攻打白石镇和无名庄的是百越担,传言性子暴躁的百越担这次却完全颠覆了传言,采取的是稳打稳扎的进攻方式。
近两万兵力出近峰县之后,一路行军一路扩挖官道,只能两辆普通马车并行的官道硬是给扩到了十多丈宽的宽大官道,从近峰县到达三岔口时,足足花了半个月,而在这半个月里,数千兵力封锁了瑶门城到近峰县和白石镇的大小道路,加上大雪封山,瑶门城、近峰县和白石镇三地完全被隔绝开来。
晚上扎营时,总有千军兵力布阵,严防偷袭,白天开路行军,临近三岔口后,距三岔口近三里的地方,开出很大一块山地,开始安营扎寨,摆出一副长期对战的架势。
孟晓云、孟白、谷天兰和众多的营长身着战甲,立身于城墙之上,谷天兰和孟白一左一右站在孟晓云身旁,谷天兰同样战甲在身,合身的盔甲掩盖不住她丰满、修长的身形,反而更显飒爽英姿。
远处先到的象州数千将士,正率领随军农夫搭建营帐,数千重甲步兵将士整齐列阵,直面城墙,铮亮的盔甲、盾牌和周边的白雪一起映着阳光,亮闪闪的直晃眼,孟晓云凝神看去,营帐的布置暗合五行之位,无论敌军从哪个方向偷袭驻地,都会陷入生生不息的围杀。
谷天兰曾经随父在楚国天阵院学习过阵法,阵法修为不高,眼力不弱,也看出了象州军队营帐布置的玄机,凝重的脸色更加阴沉。
孟白和众营长可看不出这些,看着更远处已经被扩宽的官道上威势惊人的象州军队,脸色比谷天兰更难看,有两位新兵营营长双腿开始发颤。
官道上数千骑兵打头,骑兵之后是上万专门夺城拔寨的轻甲兵,轻便统一的盔甲、长矛,每一屯都有登城梯、飞天索,轻甲兵之后是投石车、战车等攻城和冲锋陷阵的利器,整齐划一的踏步声势浩大,官道两旁树上的覆雪被震得簌簌飞落。
孟晓云并没有关注敌军浩大的声势,在楚地这等声势见的多了,仅仅拉出一个紫云军惊雷部,奔袭之势就强于这数万人齐上阵。
孟晓云也没有去理睬身边将领心情的沉重,刚上战场,都会这样,杀着杀着就习惯了。
孟晓云的眼神掠过象州军队亮晃晃一片的上空,看向了瑶门城方向,有点担心庄老等人是否能发现百越担和楚军主将的计谋,若他们中计,会输的很彻底,如果是紫云军的将领在,绝对可以将计就计,给象州军队和楚国军队一个痛击。
当三架投石车一字排开在距三岔口近一里远的地方时,孟晓云知道这次赢得战争的难度,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大雪已经封山,不用担心发生山火,三架投石车问路,一颗颗火弹落下,三岔口城墙上到处都窜起了火势,有被火油溅到身上的将士刹那间成了一个火人,城墙上都是救火的场面。
抛石车重新装弹的挡间,掩在树木之中的泥竹房子里一排排利箭呼啸着射向抛石车阵地,利箭着地后,竟然有火油流出,箭头上的火石摩擦出的火星燃起一片火海,竹制利箭被烧化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有辣椒的味道,有石灰的味道,还有迷药的味道,三架抛石车都被大火点燃。
负责抛石和防守的将士正忙于扑灭火势时,三岔口城门突然洞开,数百骑精兵冲杀而去,直冲抛石车所在,战马都被蒙着双眼,几次冲杀之下,抛石车阵地的将士被肆意屠杀,抛石车完全被烧毁,象州军队的数千骑兵掩杀出来时,那数百骑精兵已经返回了城门,看着缓缓关起的城门,数千骑兵无功而返。
“娘的,轻敌了,敌方主将到底是谁?不是说都是新兵吗?难道瑶山什么时候悄悄带兵返回了白石镇?”
象州军队的主帐里,百越担一脚跺在地面,呈现出一个陷入地面寸许的脚印,挺身列队站立的众多将领无一人敢出声,这位百越担将军在和楚国主将熊子荆相处时,是一副城府极深、老谋深算、进退自如的形象,但底下将士都知道,百越担将军的凶暴并不仅仅只是传言,为了威慑敌军,他可以屠城三天三夜,同样的为了立威,对于战场后退的将士,他可以让他暴晒几天几夜,直到身死,虽然刚刚孟晓云率领白石镇两百多精骑倾巢而出时,抛石车阵地百军象州将士明知不敌,却无一人后退。
“走,去会会他们的主将,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百越担走出帐篷,跨上战马直奔三岔口城墙之下,经过城墙外陡坡之上泥竹房子下面时,眼神一扫而过,身后跟着一屯骑兵亲卫。
反观城墙之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刚刚孟晓云率两百多精锐杀出城门时,下令让所有新兵全部上了城墙,全程观看两军的战斗。
“晓云,这百越担耍什么手段啊?抛石车出击的时候,并没有安排后手,一般抛石车攻城时,轻甲兵都会随着进攻的啊。”孟白看着远处严防死守的帐篷营地,弄不清楚到底对方是来攻城的,还是来摆出阵势给白石镇驻军看的。
“他的任务估计就是死守白石镇,不让白石镇驻军跑出去一人,他们的真正目的是庄老他们。”
“哥,派出去的好几路人马,都没有想到办法通过他们的岗哨,全部退回无名庄和白石镇了。”谷天兰说道。
“这就对了,他们的目的并不在攻入白石镇和无名庄,他们的真正目的是庄老他们,正因为猜到了这一点,我才带着机动营的精锐给了他们一个惊喜。”
“总这样下去也不行啊,我们储存的物资只够三个月的,迟早会被围死的。”孟白不无担心的说道。
“这个不是重点,省着点支撑半年肯定没问题,不用半年,一个月就足够了,只要坚持一个月,楚国和其它国家之间必定发生战乱,我们的危机自会解除,现在主要的问题在于庄老他们,是不是沉得住气,瞧,那位奔来的应该就是百越担吧。”
孟晓云指着远处纵马而来的百越担和身后的数十骑,笑着说道。
“晓云,是不是……”孟白一个射箭的手势。
“不用,两军对阵,不杀使者,我们如今可是无名庄的孟家军,得有军人的尊严,再说也不清楚百越担的深浅,不一定很容易就能射杀得了他。”
“城墙上的众位将军,本人象州边防军主将百越担,不知道贵军恶心主将是否可以出来一见?”
百越担端坐马背,仰首看向城墙之上,沉声喊道。
“百越担老将军,素闻你军风硬朗,今日一见,眼见不如传闻啊。”
孟晓云朗声说道,气势上并不弱于历经大战数十年的百越担,反而有隐隐压住一头的声势。
“你就是主将?”
“正是在下,白石镇驻军主将孟晓云,等着百越担将军的攻城夺地。”
“小小年纪,牙尖嘴利,真以为我这三万将士攻不下你这小小的一处城墙?”
“百越担将军治军严谨,部属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强将,逢战必胜,但就是我这小小的城头,你却是攻不下的,五国风云,楚国势弱,不出一个月,象州侯和楚王联手攻打瑶门城和白石镇的消息就会传遍五国和百越之地,百越车图的消息一样会传出,到时别国铁蹄必将踏上楚国属地和象州。”孟晓云故意运功传音,双方众将士均能听到他说的。
“哈哈,废话少说,你自己心里清楚,破城是迟早的事情,若你们识趣,打开城门,交出百越车图,本将保你们的身家性命,若不然,破城之日,就是无名庄和白石镇鸡犬不留之日。”
“早就听闻百越担将军曾因一己私怒,屠尽一城所有生灵,现如今,你会为了几句话抗拒象州侯的军令,保我们身家性命?”
“少费口舌,降,还是不降?”
百越担一时语结,只好干巴巴的以势压人,身后的数十骑同时吼道:“降,还是不降?”,倒是也有那么点气势。
“犯我领地着,必诛之,欺我亲者,必杀之!”
孟晓云字正腔圆,声传数里,城墙之上数千人本都是抱着一腔热血,参军守护亲人不再受剥削、压迫的有志之士,刚开始怯于象州军队人数、装备上的优势,有些情绪上的波动,经孟晓云与百越担一番唇枪舌战的提醒,认识到如今就算弃城而降,也无法保全自己和家人的性命,经孟晓云这一吼,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整齐划一的暴喝传遍了白石镇周边数里大山。
“犯我领地着,必诛之,欺我亲者,必杀之”!
百越担掉转战马而回,双眉紧蹙,若有所思。
“孟晓云,你们有谁听说过此人?”
主帐里,百越担问众将领,无一人应答,俱都摇头沉默。
“将此人姓名、年纪、画像传回百越城,请侯王务必查清此人来路,有如此长远眼光、军事才能和胸怀之人,不可能是孟庄和瑶山等人可以驾驭的,内中必有缘由。”
“将军,百越之地从来没有听说过此人,有可能是五国或其它两州人士,会不会百越图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其目的就是为了掀起楚国和我象州的动乱?”底下有副将上前说道。
“至今确实无人看到过百越车图,什么可能都存在,所以我们不止配合熊子荆逐个击破,也要尽量速战速决,先将消息迅速传给侯王。”
“是!”有副将离去。
“不知道瑶门城那边情况如何了,若孟庄和瑶山等人不中计,危吔!”
百越担征战数十年,第一次有了倦意,寥寥几句,好像所有可能和自己所有的想法,城墙之上那位年轻的将军都悉数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