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
“紫苏!”
“怎么了?受伤了吗?
“怎么回事?”
同学尖叫着冲进来,拉起紫苏一叠声地问。
紫苏无力地摇了摇头。
同学见她没事,便迅速转身查看鲁小虎情况。
紫苏被突然袭击之后,一度窒息,又加上巨大的惊吓,全身失了力气,全靠意志一直撑着,压住恐惧,绷住一口气顶在胸口,见到同学之后,心里的弦瞬间松了,先前撑着的那口气一散,跟着眼前发黑,人就晕厥了。
她吐出一口气悠悠醒转的时候,正听见旁边大呼小叫地忙乱着。
紫苏睁眼一看自己正躺在地板上,竟然没有人发现自己晕倒在地,不禁苦笑了一下!
哎!算了!
学医的女人,只能自己照顾自己。
紫苏一骨碌爬起来,头还有些晕,瞧了瞧自己一身污血,也没好意思起身坐板凳,往墙角挪了挪坐地上,神情有些迟钝地看着同学忙碌。
同学一边查看病人情况,一边指挥着下级医生做心肺复苏和体外除颤,可是心电监护仪上的心电图依然只有几个无意义的曲线。
抢救已持续二十分钟,病人心跳呼吸为零。
抢救已持续三十分钟,病人毫无生命体征。
抢救已持续四十分钟,病人毫无复苏迹象。
……
紫苏看见同学已经累得精疲力竭,颓然地跌坐在板凳上,脸色铁青,推开护士扶她的手,声音嘶哑地自语道:“放弃吧!”
她似乎费了很大力气,才提高嗓门道:“病人抢救无效,宣告死亡!”
从醒来,紫苏就一直处在游离状态,直到听见“死亡”两个字,被针扎似得跳起来,从墙角一步抢到病床前。
各种状况太多,太突然,紫苏的脑子一团浆糊,似乎已经死机,只是机械地执行着最后一个指令。
她已经想不到宣告病人死亡对同学来说有多艰难,那意味着失职处分,她更想不到鲁小虎的死亡,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过失杀人!
牢狱之灾!
自己要活在终身的懊悔之中!
父母家人要在痛苦中度过下半生!
她一步抢到病床前,用力抓住鲁小虎的胳膊,脑袋乌沉沉如地狱一般只回荡着一个声音:
不要死!
不要死!
不要死!
声音来回撞击叠加,越来越大,如巨雷入瓮,如梵音入耳!
这声音要把紫苏震聋了,震得五脏六腑颠倒,震得全身精血逆流。
紫苏只觉得天旋地转,心口堵着一团杂草似的难受,恶心想吐。
憋了半天,终于一口鲜血喷射出来,她用手背抹了抹嘴唇,心里一凉,吐血了?
血吐出来之后,心里倒是感觉舒缓了许多,没那么压抑了。
旁边的护士吓得惊叫了一声:“这是怎么了?”
同学听到叫声,后知后觉地起身查看紫苏情况。
“我没事。”紫苏摆了摆手,“只是着急。”
同学沮丧道:“你没事就好!你离远点儿!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的?为什么到处都是血?他是要自杀吗?”
紫苏想跟同学解释。
突然一连串的“滴滴滴滴滴”,心电监护仪警报响起,声音不大,却格外地清晰入脑。
心电监护仪上原本拉成一条地平线的电波剧烈跳动起来,像沉睡万年的海底突然暴躁,掀起的海浪上蹿下跳,一下子抛上巅峰,一下子跌入低谷。
在场的所有人瞬间停止了动作,屏住呼吸,紧紧盯住屏幕,心也跟着忽上忽下地跳。
因为病人抢救无效,宣告死亡已经有好几分钟。
停下手上工作的这几分钟里,大家都有时间空出脑子来思考现场状况,也慢慢回味过来,这个病人,无论自杀还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满身满屋子都是血的死亡方式,只怕今天值班的负责人免不了要被处罚,其他人员也难脱干系,从此自己的科室也会被别人议论许久。
更何况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人,还反锁了门,关在屋子里,具体什么情况真是说不清楚,躲不开报警的流程了。
如果事情出现了转机,假如病人活过来了,那性质将完全不同。
此时所有人的心里,都在期待着,期待着这个奇迹。
所有人的头伸着,都朝着一个方向,就这么被定住了似的,站了十几分钟,脖子酸了,也没有一个人敢稍微挪换一下地方,生怕因为自己一眨眼,这个转机就会稍纵即逝!
一直剧烈跳动的心电波,突然像被安抚了似的,开始规律成形,逐渐逐渐跳成了正常的QRS波。
同学眼里闪着泪花,抱着紫苏,大声道:“病人还活着!”
屋子里响起喜悦地尖叫声,两个小护士互相抱着跳着喜极而泣。
不知道紫苏是不是反应迟钝,心里反倒没有大喜大悲的情绪,鲁小虎没死,自己也可以松口气。但是整个过程像做梦似的,她还在懵逼的深坑里没爬上来。
医护们安静地观察了几分钟,发现心跳呼吸心电图均恢复了正常,只是人的神志尚不清醒。
紫苏仍是瘫坐在墙角望着同学忙碌,有些紧张地握住绞丝环,缓了缓情绪,内心倒是清明了许多,不似刚才浑浑噩噩般迟钝木讷。
与此同时,整座医院里的其他科室,正在接受抢救或者刚刚被宣告死亡的病人,突然都恢复呼吸心跳,莫名其妙地死而复生。
医院一楼的办公室里有个人,正烧水准备泡茶,突然感觉心脏剧烈加速,尖锐扭转压缩撕扯着,全身哆嗦如打摆子一般。
心脏狠命地跳了二十八次,才突然像被电钻豁开了,一下子脱空,摔倒在地。
整个过程持续不到一分钟,来时迅猛,去时亦是突然。
剧痛之中,他脑子一片空白,硬扛着没有呻吟,只是从心里涌出一口血来,混合着一个名字:紫苏,紫苏,紫苏……
他把一口血咽下去,扶着明式倭足小矮桌勉强站起身,伸手抽出一张纸,擦去嘴角渗出的血。
正在接听下属汇报工作电话的张思齐,突然感觉到,全身一阵难以抵御的寒意,似有旋风刮过心里的洞,凉飕飕冷冰冰得刺骨。
他很久很久不曾有这种感受,可是心里清楚如明镜,时间的裂缝又大了一些,究竟是谁,动了那个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