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紫苏的面,吴闻举起分酒器一口气喝完,将杯子底朝天抖三抖,一滴都没剩!
随即一抱拳,自己都握不住自己拳头了,睁着红通通的双眼,梗着粗脖子,腆着正烧旺的黑炭脸,摇晃着身子,走向陈紫苏。
他说话都不利索了,还在逼问陈紫苏:“陈,陈紫苏,你,你你就,就给我我我个痛快——话!”
姚梅兰惊吓得将挤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目瞪口呆地盯着他,一时哑口无言,其他人也都惊呆了,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均想吴闻这人,性格脾气一向随和爱开玩笑的,从没见他如此这般顶真过,今天这是哪根筋抽风了!
他一手端着酒杯,走到紫苏面前,醉眼朦胧地靠近她的脸,喷着满嘴的酒气,熏得紫苏睁不开眼,喘不过气,本能往后退。
他一手捏住紫苏的胳膊,一手把酒杯举在眼前:“你你你告诉我!那个红,红红血点到底是什么?它怎么,怎么怎么就没了?是不是是你,你是不,是你有特殊能力?”
李家航是班长,又是他起的场子,吴闻如此这般针对陈紫苏,把整个饭局的氛围都弄僵了,他心里很是有些生气道:“二黑!二黑!哎哎哎!别这样!吴闻!放开你的手!你今天怎么回事?喝多了吧你?”
顾长天劝解道:“吴闻!你怎么回事?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有话好好说,看把陈紫苏吓得!”
姚梅兰一把扯开吴闻的手臂,把脸都吓白了的陈紫苏护在身后。
秦末搂着吴闻,拍了拍他肩膀,沉声道:“兄弟!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说出来大家帮你想想办法!”
路惊问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是后进门的,完全不清楚那个玉佛牌的事,光听他们说“红血点”,说来说去也没明白具体怎么回事,他想安慰又担心不了解情况说错话。
他望了望赵小胖,觉得这家伙说话咋咋呼呼的,因此看了看钟和,又看了看旁边的周舒沁,这女人今天有些反常呐,似乎有些过分安静了。
几个老同学都闹起来了,而她却充耳不闻,只顾着自己按部就班地吃着饭,似乎对周围的动静视而不见,或者说漠不关心,按她以往的性子,不至于置身事外。
路惊问悄悄靠近周舒沁,弯下腰悄声呼唤她的名字:“周舒沁?”
“啊?”她半天才木然地缓缓抬高目光看着路惊问,眼光有些失神,有些迟钝,乍一看很像走神想心思的模样。
路惊问抬头看了看房间里的情况,对面吴闻已经蹲下身子在痛哭,外号黑旋风一样的汉子蹲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秦末、赵小胖蹲在地上劝解他,姚梅兰扶着脸色苍白,吓得手足无措的陈紫苏,钟和轻声安慰着她,李家航在给陈紫苏道歉,顾长天站在中间两头劝。
路惊问常年跟意识不清、认知障碍的病人打交道,职业本能让他立即觉察出周舒沁神智出了问题,可是他来晚了,不了解她先前的状况,对面两拨人又正闹着,他忽然觉得这种状况好诡异,那么多次同学聚餐,从未遇见过这种状况,一阵阵脊背发凉的感觉又冒了出来,他决定先不声张,将疑问搁在心里。
他感觉每个人的情绪都一点点不大对劲,可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仔细瞧了瞧每个人的情况,除去那几个他不太熟悉的人,路惊问觉得也就顾长天的情绪似乎还算是正常,没有受他们影响太多。
路惊问悄悄走近顾长天,扯了扯他衣袖,以目示意,随即自己率先走出房间。
顾长天随后也默默退出房间,他们不知道,钟和一直背后留心观察着所有的动静呢。
顾长天出门发现路惊问正在不远处的窗户边等候着自己,快步走过去问:“什么事?”
路惊问压着嗓子沉声问:“你有没有觉得不太对劲?吴闻的负面情绪,跟他以往的性格不相符,我来之前他发生了什么事?”
顾长天想了想回道:“吴闻今天是不太对劲!一起打牌的时候,从陈紫苏进门,就感觉到他有些坐立不安。后来他把他的玉佛牌拿给陈紫苏看,两人交谈了几句之后,吴闻就大声说陈紫苏神了神了。”
顾长天把吴闻讲述的经历复述一遍,接着把玉牌里红血点的事情说给他听。
路惊问静静听完反问道:“就因为一个莫须有的小红点点,一群几十岁的医生闹成这样?大黑旋风蹲在地上痛哭流涕?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事你怎么看?”
顾长天嘴角一歪,轻松笑道:“是挺奇怪的啊!你一个几十岁的老医生,在ICU值夜班,就因为一阵阴风刮过,抬头看不见人,吓得惶惶不可终日,不也挺奇怪的吗?”
路惊问一皱眉,想怼他,却发现无言以对,只好认怂,点了点头:“好吧!你说得对!可陈紫苏也是挺奇怪的,她看没看到,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有,还是没有,给吴闻一个痛快话,不就解开他心结了吗?何至于闹成这样?”
顾长天抚了抚鬓角,呵呵笑道:“陈紫苏要是承认她看到了,不就等于承认她自己有特异功能了吗?”
“不至于吧?”路惊问奇怪道,“看到红点,怎么能代表有特异功能呢?就算真得有个红点,被陈紫苏弄没了,顶多算个灵异事件,她自己也未必能说清楚怎么回事吧,两者怎么能划等号呢?陈紫苏就承认自己把红点弄没了,又不能说明什么,这事肯定也不了了之,翻篇过去不就完了?”
顾长天若有所思地静了静,猜测道:“只怕这层逻辑关系,他们俩人都不这么认为!”
路惊问迷惑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换个例子来说,就好像你科室病人,连着两晚上去世四个人,同样的时间段,同样的多器官脏器衰竭和DIC,这个与你在夜里十二点那个奇怪的感觉,你认为有因果联系吗?这两者之间也许没有任何逻辑关系,可你心里却认定有联系,别人再怎么解释你都不会信服的。所以人心呐,一旦有个先入为主的认知,真得非常难以改变的!”顾长天拍了拍他的肩膀,打算转身。
“那你认为它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呢?”路惊问一脸严肃认真。
顾长天转头道:“你的事,我没去现场查看,我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不过!”他指了指包间的方向,“那里面的事,我认为有关系!”
“我还是不太明白!对了,”路惊问说,“还有一件事,我发现周舒沁神智似乎有些问题,我来之前她就这样吗?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怎么觉得今晚那些人都不太对劲呢?”
顾长天眯缝着眼睛盯住他的脸看了看,轻声道:“我本来觉得你也不太对劲的,不过既然你也有这种感觉,说明你应该精神正常!”
路惊问紧走两步问道:“什么意思?你也发现里面那些人情绪都有问题是吗?”
顾长天边走边凑近他,紧压着嗓音细声道:“我怀疑里面有人有问题,但我还不知道这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