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和立即闪身,向后跳开得急了,晃了一个趔趄,惊吓得他心尖儿发颤,果然认识陈紫苏之后,惊吓程度持续不断升级。
他好容易稳住身形,脸扭向陈紫苏,没敢再往路惊问的方向看,“紫苏,你告诉我,告诉我,我在做梦!是不是?”
紫苏半面脸狞笑着,嘴角随之斜挑上去,另外半面保持不动,说不出的诡异阴森,嘶嘶出声“不是梦!”,这声音听着是紫苏,却好似咬着后槽牙,硬生生从牙齿缝里挤出来。
她的脸随着笑意不断加深,嘴角脸颊好似塌陷一般,不断斜向上收缩,逐渐逐渐呈现出半人半蛇的脸!
果然变成了毒蛇!
她被那条蛇虫寄生异化了吗?
那张怪脸正伸过来!
她这是要咬人了吗?
钟和跌坐在地,连滚带爬退到玻璃墙角,闭着眼睛不知道顺手摸到件什么东西,朝她胡乱扔过去,结结实实砸到了她身上。
紫苏额角的血瞬间就下来了,她慌忙拽了几张抽纸捂住伤口,退回椅子坐下,声线清冷:“现在你满意了?”
路惊问终于能够坐正,把脸抬了起来,半面脸已经腐烂塌陷,露出白森森的颧骨和下颌骨,一只只洁白,半透明的蛆虫从颧骨内侧,正缓慢向外蠕动着,有一只领头的肉虫子格外肥大强壮,已经爬到了他的眼眶边缘。
“哈哈!哈哈!”他突然大笑起来,没有肌肉支撑的半面脸,笑得极不自然,下颌骨机械地一张一合,却无法呈现出开心该有的表情!
“我告诉过你,嘴上说着信任你的人,转脸就会伤害你!”路惊问继续道,“他们宁愿相信外人的一句谗言,也不会信你!这些人不值得你付出!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脆弱不堪一击!我告诉过你的!你现在,自己亲眼看到了吧!”
紫苏捂着伤口,沉声道:“你说的对!不过我想,你既然能让我看到头脑里的幻象,一定也让他们看到了一些幻象,对吧?”
“我想知道,你让他们看到的幻象是什么?”
“你看到的那些不是幻象!那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半个骷髅脸的路惊问似乎有些气愤,“那是你曾经的遭遇!你为拯救人类,耗尽心力,奄奄一息,最后却被人类投石砸得尸骨无存!”
“难道你还要执迷不悟吗?难道你不该怨恨吗?难道不该向人类复仇吗?”没有表情的半张脸,只能用下颌骨开合张大的程度表达愤慨,也许是情绪过于激烈,也许是没有肌肉支撑的骨头并不那么好爬,快要爬进眼眶的白胖大肉虫子,震动之下纷纷掉落,落进桌面那滩化成脓血的皮肉碎末里。
紫苏听他一个人情绪激动地演说着,淡然的神情看不出情绪起伏,更没有被他的言辞带节奏,而是轻轻说道:“哦,等会,我去处理一下伤口!”
半张骷髅脸的路惊问,显然被她不咸不淡的态度气到了,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再这样,我就会让他们三个一起攻击你了!”
“你处心积虑地把我们引来,不就是为了看我们互相伤害吗?”紫苏头也不回地出了控制中心的玻璃房,走进操作间处理伤口,消毒包扎,处理好之后,悄悄抽出一把手术剪,笼在袖中,又拿了治疗包、长镊子,一瓶碘伏和一小瓶酒精。
紫苏将这些用具搁在桌面,打开治疗包,长镊子夹住一团碘伏棉球,伸向路惊问的半张骷髅脸。
“你干什么!”他躲开了,似乎有一些意外,受到惊吓似的逃避,又有些受到冒犯似的愤怒。
“我帮你清理一下吧!脸都烂得生蛆了,一定很不好受吧!”紫苏叹口气,幽幽道。
“你不害怕吗?”骷髅脸的路惊问,语气里竟然透着一丝丝胆怯!
“怕啊!”紫苏笑道,“可我能有什么办法!谁让我学医出身的呢!”
“没事,我手很轻的!”紫苏用长镊子将一只白胖的蛆虫夹出,扔进酒精瓶里,虫子剧烈扭动挣扎,很快就被杀死了。
路惊问望着酒精瓶里死去的虫子,缓缓说道:“你杀死了一条生命!”
“我知道!”紫苏一面加快手上动作一面沉稳地回答,“蚊子多的时候,我每天都会打死好几只!我从未有过负罪感!”
“那你为什么又救我?”骷髅脸的路惊问似乎有些执拗地问道。
“我有别的选择吗?”紫苏已经开始用手术刀给他刮骨,将骨头表面的腐肉轻轻刮去,接着用碘伏棉球消毒。
骷髅脸似乎很疼痛,却在极力克制,轻轻吸着凉气,全身不自主地抖动着。
紫苏沉默地帮他处理着伤口,骷髅脸的路惊问竟然安静而顺从地配合着。
良久,紫苏停下手,轻声道:“好了!腐烂的部分都清理干净了!”
“你不觉得恶心吗?”
“我是学医的出身!”
“你为什么要就救我?”骷髅脸的路惊问继续问道,“你可以不用管我的!”
“我做不到见死不救!”紫苏坚定地说道,她忽然觉得这话好耳熟,是在哪里听到过嘛?还是一直回荡在自己内心里?
“可你刚刚还杀死很多蛆虫呢!你不是很善良吗?你不是应该觉得众生皆平等吗?为什么你对待生命如此厚此薄彼了?”似乎又触动了他某根敏感的神经。
“你说得都对!”紫苏似乎不想跟他争执这些问题,“我们来谈谈吧!”
骷髅脸似乎有些意外,顿了顿戒备道:“你不要以为帮我清理了伤口,我就会听你驱使!”
紫苏严肃凝重的表情忽然一变,似乎听到一句极幼稚可笑的花,忍俊不禁道:“放心吧!我帮你清理伤口,是因为我看着太恶心了,为了让你、我和路惊问都舒服一些,不会趁机邀功的,更不会趁机挟制你!”
“你怎么知道的?”骷髅脸惊道,“你是怎么从我制造的幻象中分辨出现实的?没有人能走出我制造的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