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哥,故事不错,不过你不能讲一半留一半呐!继续啊,你后来怎么活下来的?”旁边一位年长的老者笑着从碗里捏走一枚一元硬币。
“就是!说说说!赶紧说!挖坑不填,断子绝孙!”一个戾气十足的胖子吼道,他说话的时候,一圈一圈的赘肉,堆叠在胸以下的位置,随着声音一波一波震颤着,勒在肚脐眼下面的裤腰带也跟着上下运动,导致那个铜带扣上巴掌大的骷髅头跳来跳去。
他这一带头,其他人全都闹起来了,一群人非常不满章西亭这种把故事卡在紧要关头的做法,纷纷要求他长话短说把故事讲完再走。
起先这故事的开头,紫苏只当章西亭的真实淘宝经历来听的,即使有所夸大,肯定是基于事实上的夸张而已,可听到后来,越来越觉得是他自己胡编乱造的,因为经历太过离奇,人物事件散乱,且不符合逻辑,也太过让人震惊以致她都不敢相信这是真事,从内心里已经把它当做虚构的下饭故事了。
紫苏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微笑着看他被一群人围攻催更,坐在一边袖手旁观的架势,心道,编不下去了吧!看你怎么收场!真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各位!各位!请静一静,时间不早了,我今晚还要去鬼市办事,等明天晚上来,还在这里,我给大家讲讲后半段故事,怎么样?还有想听故事的,请留下铜豌豆,明天晚上八点,咱们不见不散!”
紫苏“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家伙就是想骗人家的铜豌豆啊!这么明显的骗局,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了,谁会上当啊!
看着温文儒雅一人,怎么会设置这种简单无聊的骗局,居然想空手套白狼,怎么可能有人上当啊,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紫苏内心里吐槽不已,以为众人会齐声唾骂他,却惊讶地发现,人群纷纷散去,临走前都自觉从碗里捏走一枚硬币,小心翼翼揣进兜里。
老板出来,望了章西亭和紫苏一眼,什么都没说,与伙计一起默默打扫着一地狼藉,动作沉重缓慢,显得心不在焉,扫了一会儿将工具丢一边,站在旁边盯着他们。
等到摊位上其他客人全部走光之后,老板走到他们面前,望着章西亭沉声道:“跟我进来!”
紫苏觉察出老板情绪不对,害怕叫章西亭单独进去会出事,一把扯着章西亭衣袖,担心地盯着他脸,想从他表情中猜测怎么回事,然而却看到他一脸轻松地微笑着安慰她:“没事儿,老熟人了,进去聊两句就走,放心!乖乖在这儿等我,别乱跑!”
原本喧嚣的小吃街,霎时安静地有些诡异,连正常说话都显得声音格外响。
紫苏不自觉放轻了呼吸声,心里疑团重重,盯着面前两只碗发呆。一只碗里有大半碗的铜豌豆,一只碗里还剩一个硬币。
这玩意儿究竟有什么特别的,为什么章西亭要花心思弄这么多,设骗局编故事,让大家误以为这东西会害人。
难道就因为它们是有年份的老青铜珠子吗?如果说勉强算是古董的话,这么小的青铜零件也不值钱吧?更何况他也说了,不能买卖,不能赠送,那帮持有者竟然都信了,说不定这两句是真话,那要它们又有何用?
半个故事加一个硬币就换过来了,大概也不能是什么好东西吧?那些持有者也是奇怪,既谨慎持重又如此轻易就给人了?
挺正常一帮人,为何行为如此古怪呢?怎么回想起来,就觉得晚上来这儿吃饭,也是章西亭为着这些东西而来的借口呢?
处心积虑,大费周章,奇奇怪怪!
紫苏伸手捻起一颗铜豌豆,触手冰凉,立即传过来一种令人不舒服的感觉,像是在冰箱冷冻室里刚拿出来的那种扎手感,就着摊位灯光仔细瞅,黄豆大小,古旧的青铜色外观,表面有一些极细微的花纹,像是某种文字,可紫苏完全看不懂,只恍惚觉着有些眼熟。
凝神回忆半晌,忽然急急扯过自己的背包,翻出侧面挂着的铃铛,两相对比果然很相似,这种铜豌豆表面的文字与紫苏铃铛表面的文字是同一类。
章西亭一个人从屋里出来,脸色隐隐似乎有些怒气,显然与老板闹得不愉快,不过在他看见紫苏的那一刻,迅速转换笑脸,满意地笑道:“把那些都收起来吧!”
“好的!”紫苏手里捏着那颗豆子,眼望着章西亭,充满祈求的目光犹豫着,吞吞吐吐终于鼓起勇气,“可以……可以给我一颗吗?我……不知道什么东西能,能换一颗?一块硬币……可以吗?”
章西亭扫了眼她举在胸前握着的拳头,笑着摇了摇头:“不行!”
“那,那十个硬币可以吗?”紫苏虽然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还是被噎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继续问。
“不行!”章西亭斩钉截铁地拒绝,“快走吧,再磨蹭就来不及了!”
“那一百个硬币可以吗?”紫苏将那半碗铜豌豆和一枚硬币都倒进塑料袋,塞进包里小跑着追上他,“你这么多呢,让给我一个呗!不要这么小器嘛!”
“你为什么想要一个?”
紫苏顿了一秒,还是选择实话实说:“我有一个青铜铃铛,上面的花纹与这个豆子表面的花纹有些相似,都像是某种文字,我想要一个豆子对比研究一下。”
“啊?豆子表面还有文字啊?”章西亭一脸惊讶,随即释然,“哦,想起来了,你说的是表面那种花纹啊,翻砂铸模的印纹,有的像是古代神话传说中的动物,有的像是某种植物,有的可能就是一些奇怪的符号,可能是没有特定含义的一些线条组成,就像古代人的胡乱涂鸦,连做的人自己都不一定知道他表达的是什么意思,现在来看,遗留下来的古代青铜器,许多器物表面都有这种情况,不能算是一种文字,青铜器铭文,通常是大型青铜器铸造成功之后另外刻上去的,这种才算真正的青铜器文字,内容大多记载某些重要事件,铸造缘由等等。”
“这样啊!”紫苏很是失望,按照章西亭的见解,铜豌豆表面的花纹,外婆留给她的铃铛花纹,都只是一种古人随性而作的装饰图案而已,没有传达任何有意义的信息。
“可我还是想要一颗。”紫苏手里攥着那颗铜豌豆,感觉到手心传来透骨的寒意,整只手都快麻掉了,怎么捂都捂不热,她有些固执道,“我还是想好好琢磨琢磨这些图案。”
“没用的!”章西亭瞥了她一眼,“你愿意用你的绞丝环来换吗?”
紫苏沉默了,她当然不愿意!
他咧嘴苦笑:“你看!你还是舍不得吧!这个豆子是需要用你觉得最重要的东西来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