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粥急着前往圣主书院去探索那间暗阁,父皇的安危是自己时刻不能置之度外的事情。
“思父心切。你们三个都是好孩子!”三小只把另三个人一字排开在神女花粥的面前。大早上起来,广场上的人并不是太多,但三三两两值勤的禁军见了禁军统领,就有过来打招呼的;也有认识三小只总祭司的,以往定是在某场祭天大典上见过的,也过来行礼。
所以倒有一干人稀稀疏疏围成了一个圈儿的。
又有一些百姓老幼妇孺远远观望,瞧瞧希奇。
“呦,神女吗?”
“那个灰白袍子的应该是神女吧?”
“嗯,她不是杀了十三个人,被判秋后斩了吗?”
几个议论之人为探个究竟就往前走几步,也不避讳,七嘴八舌地大声议论。
无邪就挡了这个方向,不让那几个看清神女。
“啧啧,脸怎么看不清楚!什么地方又冒出耒一个高个子神女,一模一样的装束,都是银衣神女吗?”
“咦,哪里来了一群蚂蜂……哪个浑小子捅了马蜂窝,这是?”
无邪三个年轻人,一字儿排开,挡了三小只视线。三小只老眼昏花透过三个人却看见广场上的人轰然四散,小孩子妇人都乱成一团,叫“今天走了狗屎运了,踩了马蜂窝——”
“稀罕呢!”小贼掸花粥的手,扭身问花粥道:“什么?不用担心噢……”挤眼弄眉意思说,我厉害吧,办法有的是。
木心本要也跟着,见那无邪胆肥,竟然敢携了花粥乱跑,脸上顿时阴睛无数了个变化。他看向三小只,希望他可以阻止他。
三小只老迈,虽然跑得也快,但他白花花的胡子和稀疏的几根头发,让他连硕大的巫傩帽子也戴不住,跑快了,帽子倒要飘飘欲坠,边按住边跑,所以最后一个到达。
酌墨子粗暴凶残,直接领了四条狗,声势浩大,气势如虹,双手握紧成一刀劈刀,从无邪和花粥身体中间劈下去,一劈两半。
“亲?”
“吻?”
“狗啃!”以她的恶毒词汇该这么来形容,可是另一方面不是辱没了自己主子嚒?与神女相处的时日久了,她的悲哀,她的快乐,她的安危早已与自己连在了一起,钳进了肉里,沁进了血液。
“圣主——”程木心喘息未定,冲酌墨子使个眼色,他沒有说完,但是酌墨子知道了他的意思,是呢,圣主生死未卜,大难即刻临头,自己不该如此得意忘形。
她悻悻地吹着口哨,收回了狗,在她心里,木心哥如若说她不对,那她就是真的不对了。
“吠什么?”
“再嚷嚷,前院的太后宫女们就都知道了——”
乘其不备,两手一夹,无邪把个花粥小巧可爱的一团挟着于腋下,健步如飞地一跃就上了思年华侧墙。
女墙高大幽深的花格子加上树叶点缀其间,好似并没有被禁军发现。
花粥满目山河大地地搜索过去,父帝这部分极尽简朴。竿竿翠竹掩映之下父皇书斋里的灯光还亮着。自己幼时寝殿那边定会有个身影守着,那个应该是酌墨子,她一边缝着自己和程木心统领的衣服,一边嘴里念叨着:“该回来了呀?”
如若再不见神女花粥的身影,她定会一时间火冒三丈,骂道:“护国公来了,我看你还满琼穆城里乱跑……”
她气到自己咬牙,花粥估摸着,再有一刻钟,酌墨子定会牵着“无邪那条狗”左拥右抱的出门,要去满世界找神女了。
魔珏国民风淳朴,一路之上定会有不同的人给酌墨子报信通风。
“酌姑娘,神女去南山采花了……”
“酌姑娘,粥儿偷喝花酒,定是在河边花丛中睡着了!”
“酌姑娘,你那天鞋样子绣好了没?我哪天去宫里跟你拓一下呢?”酌墨子绣功一般,所以倒要有宫女婆婆总来指教技艺。
父皇一定会停下手里的书,站起身来,从那扇隔窗望出去,正巧那个位置一定会在他的视力范围内,正巧酌墨子那个宫女所说的话也会扬起在父皇的耳朵里。
他定是嘱托酌墨子以自言自语的方式,通风报信给自己,这样,女儿的一点一滴,一呼一吸,甚至于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在了自己身边,那样我们犹如时刻在了一起。
可是,如今父皇安在!那一条秘道又置于何处?
无邪在前面草地上若隐若现,眼睛清澈灵动,狐线性的身姿极其迷人性感,仿佛日头底下的一丝光亮,引人追随。
因为这种事情从来没有这样过,那么今天也就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在无邪身侧,花粥是个简单的孩子,思考问题也极其简单,由着自己,想要怎样,就怎么样好了。
于是花粥放弃了抵抗,在小贼的腋下早已习惯,临时还被拉了他的花裙子捂住了手脚。
小贼温热的手掌和两个相接触的地方,隐隐作痛,除了手脚冰凉……
所以总是换着两个腋下夹她,后来干脆另一只手一把倒能握她两只脚腕……花粥没有扭妮,只是偶尔泛着些微笑,微笑之间夹带着些许脸红。
他问:“离别这几日,你可以先看一下——”小贼声音忽然泛着磁性,声线极低,停了一刻,叹了一口气,道:“我可是——冒着很大危险才能这样的——”
花粥奇怪,这小贼一下完全失了他的娘娘腔,伟昂梗直了许多,说话时间,热气,喘息不均匀之味道,一起迎面包裹了她。
“可曾?你可曾,一会儿又‘我可是’——”花粥第一次如临大敌般的要与小贼对话,自然紧张到胡言乱语……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哎……”小贼终是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重了怕那个不黯情事的小女儿误会了自己;浅了,又无法表达自己日日夜夜苦苦挣扎着的心和身。
身心俱疲。
他不知道别人怎样?自是其中甘苦自知而已。
走走停停,远远走着。就听小贼嘀咕:“来了,好像是回来了呢。他们个个定是气坏了!”
“你确定要帮我找那条密道吗?”花粥拍了几十下小贼的胳膊,从他花衣服的缝里看出去。
“是。你放心,如若现在放你下去,你那十三条人命案定然会来找你的,况且以你一己之力,宫中还有那个石宓天……”小贼却把她放下来,竖直她的身体,从头到尾拍了拍,重又脱了自己的那件宠大的花裙子,又从头到脚把她包了一遍。
明显感觉听到石宓天的名字时,花粥小小身子明显一凛,那个恶毒歹人极尽各种酷刑,仅仅为了让自己承认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临了说:“乖,也许今天晚上,就会有结果。”
花粥就美人鱼般跳着,跟着他,喊:“你确定!?”
无邪也是一时𢌥强,见神女思父心切,动了恻隐之心,也不过带她飞身掠过那间圣主书院,专捡树木繁盛处飞掠,让她看看景物,以解思念之苦;另一方面,他又顾及另外三个,不敢全面施展自己的技艺。
说来,对他一介蛊王来说,飞鸟飞禽都可以御驾亲征,比如现在驼着他俩飞行的就是数百只蜻蜓。蜻蜓这个东西好,翅膀薄如蝉翼般透明,加之两个人的银白色神女服遮挡,自是没有人能看出来的。
对,障眼法。
地上的禁军不过以为头顶上这块乌云飞过了。
稍远一些的人,比如酌墨子她刚才被程木心批评,羞涩间一转眼,那两个神女不见了,她就以为那两个跑得太快了。
“嘘——莫叫——”
她命令了狗们停止叫声,勉得熟悉的人听了认出自己。紧握四条僵硬的缰绳,一阵紧跑,她有些倦怠乏力了,两天两夜没有闭眼了,她自语道:“人是铁,饭是钢。得组织大家去吃饭了——圣主只是吉人自有天相呢!”
说着玩儿的时候就看见两位“神女”,一高一低木愣愣挡在自己前面。低的那个神女怒目而视地望着自己。
她看看后面,又看看两位笑骂自己:“果然会说话能当钱使呢!”
她的意思是说自己说错了话,沒想到花粥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酌墨子赶紧奔向花粥扶住她,扶其背道:“没事的。粥儿,姐姐错了,瞧瞧我这张臭嘴——”
三小只和木心,气急败坏的身影,太阳的冷辉里急冲冲追过来,程木心骂咧咧道:“方子虚……在下一直不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
程木心云影天光乍破间,似乎看清了无邪牵了花粥的手进了思年华墙内,他长期行武,目力是练出来了的。
花粥就躲了那男子的手,要追上小贼:“喂,喂!我要跟你……”
小贼就又折回来,他的一件银灰色的襦袍终于见了天日,头发束了结带,一齐与他的碎发披散下来,齐齐盖了他半张脸。
他高大的身躯俯下来,哑然失笑,戏谑目光在花粥的脸上停驻,微熏道:“你跟我去哪里?全世界,你都去得,唯独……嘶……这个地方,你去不得……”
花粥一急,仿佛觉得他要走了,一去不复返的感觉迅速攫取了她。
花粥抓了他的男子襦袍的袖笼子,那衣服好闻的味道芬芳馥郁中,她道:“不,天崖海角,我也要随你……”
那小贼越发笑到乐不可支,花枝招展般的,妖谑地笑了,道:“恐怕不行……在下要出趟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