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粥一个粽子里,扭曲身体,眼睁睁看着那个瓜瓜,先被镜子照到的位置先被融化掉,再然后沿着躯体向上,曲曲折折,犹如海水涨潮一般,席卷了整个身躯,他的脸半个先没了,再然后,一点点,鬼谲异常地笑着,再没了一只眼睛,然后都没了。
嘴巴因为直接冲上,所以最后剩下了一个圆桶状,呐喊的形状……
不知道他最后想说什么?抑惑说了什么,反正作为第一顺位的观刑人,并没有来得及目瞪口呆,也没有来得及呼喊,她眼睛木木地看着发生的一切,脑子木木的,根本没有来得及得出结论:这是在行照妖镜刑。
空气中弥漫着某种淡淡的焦糊了的味道……
前面的那圈子人,若干侍卫,有些人说了半截子的话,看到一半惊悚到忘记了说话;有正自兴奋地拉家常说闲话的,一下子四周人都噤了声,他还不知所谓的,茫然四顾,问:“怎么了?”
却没人理会他。
那人似是很生气,就问了一遍:“就是问问,不能问上一问吗?”
说到一半,见大家都注视着魔镜镜前的亮光区域,他也看过去,“没事呀?干嘛一惊一乍的!”
却再无人理他。
众人一致后怕:“嘘,要是刚才谁一个不小心进去了,现在估计连渣渣都剩不下了!”
生命如此脆弱,转瞬即逝的,从此人间再无瓜瓜这个人……
“咱家倒要来试上一试!”
正当此时,从人群中脱颖而出两人,一老一少……
一人披着黑色祭司袍,明黄船形帽子相当显眼,却是一个黑衣祭司。黑衣祭司是把身家性命嫁给姜央神的人,注定信仰与婚姻从来都是相抵触的。
另一人则是耄耄的白衣祭司,头顶戒疤,虽是粗布麻衣,声若洪钟,挤眼弄眉,冲花粥一个恶笑。
白衣祭司轻抚虚白的胡须,淫笑道:“尚可,尙可,既然人人得而诛之,瓜瓜千古了,老纳也可娶得!”
不远处,那名黑衣祭司确实轻笑一声,嘲弄道:“免了吧,一树海裳压梨花?这要是嫁给你了,那不是叫人家守了活寡?”
“哼,难道嫁给你这祭司不是守活寡吗?”耄耋白衣祭司怒视而来。
“哈哈,她夫君已经死了,咱家现在还俗又如何。”年轻黑衣祭司得意的笑起来。这年轻人让人觉得很是面熟。几个眼尖的采购商人,因为经常出山去购买族人用的食盐,洗漱用品,还有治疗湿疹湿毒的药膏,所以先嗯了一声:“呼——”
“呼延姓氏岂是你能乱讲的——”
周围之人,哄堂大笑,声震屋瓦……
众人纷纷试图劝阻八公,看着八公年老体衰,好不容易养了个养子,含辛茹苦,一地屎一把尿把孩子养息成人,无奈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怆,他怎么能受得了……
“节哀顺变吧,八公。好歹瓜瓜没有受什么罪,去得坦然——”一众老迈人等兔死狐悲,惺惺相惜,一起安慰扑倒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八公。
“是啊,瓜瓜长成二十八年来,我等俱是知道,你视瓜瓜为己出。奉若珍宝,疼惜有加……”一帮子矮小妇人,一起扯了八公,七嘴八舌地安慰老头儿。
龘龘圣主颠倒坑洼路面上行走,四周荒僻的山野景象,时间在黑暗中仿佛静止。他踱过去,轻抚这位老臣的后脊,长身道:“八公,你切要保重身体啊!朝中诸事以后孤且还得仰仗您老人家呢?”
有人这样说的时候,龘龘圣主才猛然醒悟,道:“那个未亡人今在何处?”
众人挑灯寻找到半个时辰,那三个人还在,程木心那个小伙子,三小只那老头和她背后被绑在一起的一个姑娘打斗中被人施了迷魂之术,歪倒在了地上,而花粥本来就离魔镜最近……
“你们难道……”八公老泪纵横间抬起头,稀疏的头发披散中间老眼昏花望出去,几个惯常与瓜瓜相熟的后生和老妈子,腥红着一双眼得意地看着八公。
八公鼻子一嗅,㞒头就皱紧,问:“……”
那一众人目光闪躲,忽地排开场地,整齐扑身跪倒,口齿清晰,齐声高喊:“贺喜龘龘圣主恭喜八公新禧……”
龘龘圣主闻言大惊,目光望向八公,这般忤逆小人,如此言语,别让八公误会了去,以为是孤的旨意。
怒道:“你等疯了,不怕砍头,还是饿死。”
又望出去,一时间又觉得不对,这一字排开匍匐磕头的几个,应该是瓜瓜作浪漫小女儿时,几个最为相熟的,领头的那个叫“三儿”。
几个没听见,又一字匍匐跪地高呼:“神女作为大柱国的未亡人,殉夫了!”
龘龘圣主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宰相,问:“殉夫了?”他挑挑眉毛,脸上却无任何表情,他不想让八公看出自己对这件事的态度和喜好来。
八公,没敢说出那句话,灯火阑珊处,祭台的边缘在那位神女站着的位置,有一些灰烬,望闻问切,闻的功夫谁能比我的这一个老鼻子厉害。迷魂草,也叫香草,是这里独有的一种植物,结出来的黑籽可以用来制作蒙汗药,瓜瓜小时候就见村里的老猎户用它来迷惑猎物,所以我就在身边备了几株,也希望可以捉到一些猎物,后来发扬光大,成了全族对待外人的惯用伎俩。
当然,瓜瓜是最厉害的。
这一群人都是他的帮手。集体犯罪,迷魂术他们是都会的,并且把迷魂术发扬光大之了。
配合默契,加之用人物剧情表演,能让被迷魂的人身临其境,勾发出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恐惧,让被施迷魂术者负场能量上升,阴血逆行,据前一段时间,瓜瓜解释,因为毎月月圆之夜,太阴星离地面最近,人体的磁场被吸引扰乱,所以体虚之人必是求死觅活,无法自活。
硫磺熏蒸的味道,不过是为了氤氲间烟火掩人耳目。
贴耳听地下龙脉风气流动,有人暗道里攒动。
魔域大陆修行之人,月圆之夜常有人自杀,就是这个缘故。
八马背了手,逡巡度到了刚才神女一个粽子站立的位置,冲着那个深坑往下望:“嘶,什么时候这地方如此老朽不堪了……”
背后另一个人也度过来,随着他往里看。
“是呢!如果这邪靡乱斗山的地基如此不堪……我们是不是又要换地方了!”说这句话的当然是一汪人簇拥中的龘龘圣主,那一堆人自然是为了表忠心,奋勇当先挡在圣主前面的爱表现忠心护主的人。
“无妨的。”八公被簇拥间反而被挤到了后面,他哭笑不得道。
奸媿姽心,明明斜上方那镜子早已裂了一条大鏠,里面阴暗潮湿的泛着雾气,原来大家能看到的音影已然消失殆尽。
八公清楚地记得镜子前面的光区里,影影绰绰犹如一条长长的汤汤流趟的大河。他拔拉开人群,喊话道:“小心,魔镜会回光返照!”
一语中的,哈哈,那群“忠诚之士”瞬间作鸟兽四散了开去。
他却逆流而上,蹲下身来,先双手接了龘龘圣主下了台阶,亦步亦趋扶着有些底气不足的圣主走向伺卫包围之中。
又道:“无妨的。为防事后凯越皇帝找我们的麻烦,嘶——”
再道“深挖洞广积粮的国策是沒有错的,我的族人定是要做到,来无影去无踪才好——”
圣主返身去命人抬三个出去。
八公继续脚步上移,走到了原来魔镜光区的位置边缘,望了出去,洞做得不错,犬牙交错间人走后就坍塌了,掩盖了行踪。双手捧着湿漉漉的泥土挨个儿沿着边缘嗅了一遍,没有血腥气,说明底土下面的蓬布做得漂亮,因为一跃之间就要跌入泥土层,如果底下是实层夯土,人是必死无疑的。
如果力量浅些,不死也会跌个筋骨尽断。
所以上层必须是虚土,一撞即破。
但虚土直立性和粘贴性很差,所以下面必须有篷布。
这个亢洞必须挖在边侧,才有利于逃跑,但瓜瓜手脚不灵便,所以旁侧必定有人接应。他驱散众人,不过是怕人多体重,一时把地基已被挖空的这部分给踩崩塌了,塌方了,岂不让义子下的功夫付之东流了。
现在望闻问切,已经完成了“望”和“闻”,那么下面得“问”一下和“切”一下了。
邪靡乱斗山严格意义上讲,是两把斧子组成的,其中大部分魔珏国区域内是看不到全貌的,人们总认为它只是一座斜陡入云的斧子山。透过喧嚣背后,半敞开的穹隆,也就是某个缝隙望出天外。
“三儿。不是刚过十五吗?”他问。
被叫做“三儿”的年轻人,头脑似乎就鬼七马八的样子,心里不知道想着什么,反问道:“八公,您问这干嘛?”
“我问你,今儿个是几!?”八马带着愤怒和焦虑,他已然成为一个坚强的“白发人”,俗称白发人送黑发人,就说得是他这种情况吧。
“五月二十吧!”另外一个小后生已经掐指算出了日子。回八公道。
“哦……”八公调整身体位置,终于从那两片山体中间的缝隙望出去,这回位置刚刚好,那一小片天空里被他望了去,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月亮弯弯只剩下了半边……
他低头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旁边后生询问的目光仰望八公,意思是说八公问日子干嘛?低头转念又一想,仿佛又释然了,他以为八公不过是为了记住瓜瓜义子的祭日。
“五月二十——”
八公心道:瓜瓜的血液已经被毒蛊占领了十之八九,寒毒症发作的频率越来越快了,周期也越来越短。上次五月十五,月圆之夜,大概是离上次发作最后的期限了,所以瓜瓜才不得不挺而走险,挶了神女,以求碧血。
因此,老泪本来心念转移间就收了,自己老了,受不了瓜瓜这一惊一乍的作法了;他心存侥幸,也许只是瓜瓜事出紧急,没有事先通知自己。神女的碧血可能是瓜瓜吾儿最后的希望了。
念及至此,八公又泪如雨下,涌湿了眼眶,蜘蛛网一样爬了皱纹交流中,八公哭唱道:“我瓜瓜儿呀,你死的好惨呀!”
“你怎么就舍得走了,你让八公以后怎么活呀!”
人们惊讶非常,原来儒雅风流最是要注意形象的八公,今日之内丧子之痛让他顾不得体面了,席地叉开双腿,语言粗鄙不堪入耳,哭到撕心裂肺的几近昏溃。
温彻斯特人最是注意古语考究的。
自己年逾古稀,无儿无女,为温彻斯特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而今又死了相依为命的唯一养子。
人们一堆围拢过来,平素受八公恩惠的几个妇儒,围绕八公站了一圈儿,唏嘘感慨不已。
有一个矮黑妇人,把一个梳了两个总角的小儿推搡过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怂恿小儿说:“叫八公爷爷!”
小儿胆怯,步子一直往后挪,不肯上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