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间,花粥有些心灰意冷,心就沉到了最底层。
一双眼睛,无数双眼睛,天气大暗。
眼睛在阴暗的石壁上散发出荧光,静静地注视着花粥的举动;纵无矫健的体格、再无灰黑的头发、只有锐利濒死的目光的一双眼睛,原本以为不过一堆糊不上墙的稀泥,此刻这稀泥如同一张软烂入味的肉酱汁,“啪……”的糊了花粥一脸——。
花粥的意识回到了,小黑屋,五岁垂笤年级,冷,饿,黑暗。还有无尽的恐惧和思念。
连活着喘一口气似乎都是拿命拚抢来的,瓜瓜懒洋洋地喘着粗气,恨不能生呑活拨了眼前这个活生生的美好的食物。
而眼前,唯一的食物,一个拥有人类正常躯体的人类女子。
荧光闪烁中,瓜瓜嗅了嗅,他舌头不自觉舔了下干涩的嘴唇,听闻仰天长啸一声,整个山谷里的群狼回应。
东边,西边一起,此起彼伏发出警报……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条白晰的长腿,细白,均实,保持着优美的弧线。如今看来这长腿的主人应该是跌落之间,被磕撞到了额头还有别的什么地方,以致于使她昏睡不醒了。红色的衣裤,凤冠霞披的那众多银饰金品也歪了,瓜瓜自己贼溜溜的一双眼,露出乞求,觉得自己的“新娘子”是怪有点儿可怜的。
可是狼的法则里,有同情两字吗?
那是羊,待死的羔羊,才会有的免死狐悲的感觉。
本来自己速速求死的那颗心充满了释放感,终是不用再日日挣扎了,这幅残败身体是该还给美央神了。瓜瓜刚刚触动机关从上面跌落之间,自己抓住了那女子的衣衫……那温热的触感是自己这颗衰败的心一下子对生充满了渴望……
原来一俱好的,充盈饱满的身体是这样的一种触感。
瓜瓜绕开花粥的脸,选择绕道而行,悄悄爬上左侧的峭壁——这里离神女背部很近,也是至高点,视线开阔,以致于对这个此生唯一的食物一览无余。
长期潜伏,性情警觉,嗅觉发达,晨昏活动。
性子凶残,喜伪装,善装可怜,狡猾,崇拜权力和控制……
他是《乱怪力神》的牺牲品……
而她则是一个陪葬品……夜深的时候,死人山上呜声四起,像女人哀婉的哭泣,像男人无力的叹息,又像老人小孩无助的悲吟。
“花粥啊,那个……粥儿啊!!”——
不知道是从天边还是岩壁后面,忽然发起了一个呜声,声音轰轰作响,惊得瓜瓜目瞪口呆,一墙之隔之外惊得乌鸦四起,一阵阵乱飞扑腾
呜声四起,铁角连营吹起,战马嘶鸣。
瓜瓜一团烂泥里混沌一片,隐隐知道自己又被龘龘圣主几个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果然正如他所云“对于弱者来说,死的能力也不具备。”这一个巨大骗局估计整个温彻斯特人就算是养父八爷也不一定知道吧?
举全国全族之力躲藏于异国他乡的大山深处,不得已扮盗墓贼,演江湖术士,以求能保全自己一族,大厦将颠之下岂有完卵乎?!以自己的理解龘龘圣主不得不编造一个对全族具有震攝力的“神话”。
这神话第一有利于加强统治,有利于维护稳定实现族人合谐。另一半的意义在于可以很好地排除异已,用于消除外来侵入人员抑惑内部叛徒。
按照自己的理解,这“照妖镜刑”应该分成三部分,一是最上面祭司台上那个最高层的位置,利用镜子的光影效果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二是这个中空岩洞的设计,用于盛载上面掉落下来的“被行刑人”;第三部分,就是后续的补救措施,比如应该有人能从外面打开这岩室的一个开关,至于是杀还是留,那当然取决于这一套规则的设计者龘龘圣主的主观判断了。
聪明如斯的瓜瓜私挖秘道时,发现了这个秘密。
可是,好像目前,这前两步执行的非常顺畅,可这第三部分不知道什么原因被耽误了。
他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自己的人挖通另一条路。
这样的话自己和花粥那头“血猪”就可以遮人眼目的消失了,没想到却与叶椰玲琅挖得洞撞到了一起,所以那三个呆瓜一起倒被圣主擒了。
还好。所幸这两个盗洞,圣主只发现了一条,那面的一条新的似乎正好掩盖了自己的那条。
叶椰玲琅不至于发神经要揭穿自己这个吧。适当时必须点再她一下。
以至于这狭小的囚室内剩下了拥挤不堪的两个,一个半死不活的,淹淹一息的瓜瓜;另一个由于自己是垫在瓜瓜底下被摔下来的,自然受撞击就更加严重些,而这严重撞击已导致她混迷不醒的花粥时。
“娘亲,你回来看粥儿了!”
混迷不醒的花粥,满嘴里嚷得都是她的娘亲……
“娘亲,你该不会是忘记孩儿长什么样子了吧!”
瓜瓜耸肩看过去,一双蓝幽幽的闪着莺光的眼睛,牢牢盯住站在它面前的那个女孩子,她满脸痴狂,面部表情极度扭曲,手脚四肢一个劲地挣扎,好似有人要抢走她的娘亲。
瓜瓜也跟着她时不时龇牙咧嘴,发出阴森的呜咽声。仿佛听到颠倒坑洼路面上众多人马行走,四周荒僻的苍凉山野景象的风声,时间从此后在黑暗中仿佛静止。
回首间,花粥脑际梦境中却闪现了一个印象,小贼细细的丹凤眼,厄云的冠子,高大颀长的双腿,双手撑地,就那么躬着,舔不知耻,一脸邪魅狂狷的笑,扬言道:“花粥小女子,你不必追问,本太子从未爱过你——如今你成了温彻斯特人的弃妇——哈哈,哈——”
“你该是着了我的道了——”
一味的,这次的梦境不断的被复制:
“你走了,你终是义无反顾地走了……”
“粥儿,粥儿,快醒醒,公主,快醒醒……”木心哥和巫婆婆声音远远在天边一样,响起……花粥的心就似失去了控制,在云端反反复复聚拢自己,在云端看着那个傻粥儿,一遍遍寻搜四周,空旷的四野,终于如覆水一样再难收起。
“你走了,你还是毫无征兆地走了……”
“我做了个梦,梦到你走了,我醒了,奔腾而出,终于得以证实,你确是走了……”粥儿呢喃细语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瓜瓜终是一头雾水,俱是一句也听不懂。
花粥头脑渐渐恢复知觉,应该是被叉在了某个断裂的石头叉子上了,自己手指头撕裂心肺般的疼痛一阵阵袭来,自己也是太过着急,石岩壁上几十个跟头翻滚下来估计应该至少落了十几丈,获救无望…
没醒透时,毛骨悚然。
一个东西,毛茸茸的,如狐妖一般贼亮的眼睛,趴在自己手指头上,“吧唧,吧唧”吮吸着那里的血。
“靠你上次的血,我活到了今天——”字斟句酌,咬牙切齿地说了,结尾却仿佛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就僵在了那里。
花粥毛发直竖,“我的血已然不是碧血。”自己像一张肉饼一般被夹在一个缝隙里。“三年前之后的一年多,我病了,醒过来后,血就死了。”
“血死了?你到底是经历了什么?”黑暗里瓜瓜那双略显幽蓝的眼睛,切齿痛恨道:“为了防止你再把僵尸鬼招来,我才设得这个局……”
“我的血,你喜欢,恶鬼更喜欢,所以招致恶鬼灭了你们的同时也反噬了我——”回忆往事,花粥积攒起全身的力气,哈哈大笑,声震旷野呼声传遍了整个阴冷的盗洞。“哈哈,果然人算不如天算,机关算尽反倒是误了卿卿性命!”
“你想。如若我的血是碧血,护国公那些怪物——倒还要等到今日?!”花粥淡然道:“我定不会饶了他们的……”
瓜瓜甚至于有些幸灾乐祸的口吻,不过他立即冷声道:“想来我也没什么大差,不过想活而已……”
谈什么红袖添香,責任最是重要,其实根本无关风月。
“噢,想活!?多少生灵涂炭,就你一个‘想活’,那十三条人命就‘该死’?说出如此恶心的话来。不过我很庆幸,……你千算万算,我的血早已不是碧血,所幸我这血猪是死了…”花粥说话的声音渐渐低沉,直到悄无声息。
“不准死!”瓜瓜摸索着起来,摇晃着花粥的脑袋,口中的言辞充满了朝讽,等待那边回声,却没有,就又问:“呵呵!真死了——”
手触过去要扯他起来对骂,抓了一手湿回来,黏乎乎,拿鼻子下嗅,惊天动地搡过去,心殇无比:“你不能死……”
“神女,你不能死,求你了。”
但是那个神女,却再无一个声息——
说实在的,在花粥心里他确实该死,“身患残疾,本就该呆在家里,何苦再出来祸害人间……”
冰冷,渐渐冰冷的瓜瓜的身体,仿佛一张网,不平整的肉瘤,他鸡爪子一样的四肢,仿佛若干根夹枪带棒的稀泥,紧贴着自己的身体。
弥漫着浓浓的的血腥味道,在密闭的空间里愈来愈加浓重,呛人口鼻,让喉咙里仿佛一直有一只毛茸茸的刷子,挑动着又一轮的呕吐——
“呕——你倒是还有东西可呕!你不是装死了吗?”那个瓜瓜一脸嫌弃的望着花粥。
从他那个角色是可以看见花粥的,花粥的头却不能转动,根本看不到他的嘴脸。那副不可一世的嘴脸,忽地笑了,道:“血死了,你的肠胃倒还正常——”
花粥在自己的胃中呕吐物的呛臭味中已然全线崩溃,完全丧失了斗志,没有出声。
瓜瓜的声音再度响起:“那我肯定是先死的……”
“剩下的你也会死的,只不过是死的慢些,一分一刻,你可以慢慢独自享受这生命流逝的感觉……咱们来比一比,看谁先死。”
那个瓜瓜仍旧不甘心,道:“怎么?当然,我并不反对,温彻斯特人在吴越南迁的过程中也曾发生过‘两脚羊’之事。瓜瓜的新娘子以吃掉丈夫的尸体而活下去……我当以我身献给我敬爱的糟糠之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