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周敬王时大臣刘文公的所属大夫苌弘,因忠于刘氏,在蜀被人所杀。《庄子·外物》说他的血三年后化为碧玉。后来多用碧血形容为正义而流的鲜血。”小太监倒是书读得不错,他举了拂尘,道:“这个—”
“这个是碧血?”伍月有些紧张,口干舌燥的,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果然是奇葩。
从情形上看“自己”最相熟的朋友之一就是太后嬤嬷了。
按说,这太后嬷嬷是个奇葩,自己多方考证,迄今为止外人既不知道她的长相,对于她的年龄更是是多种说法。
据说这“风雅涧养心院”是个恐怖到令人发指的存在。
想着,抬头看过帘内去,只有凤椅微摆,殿上早已无人……
“滴答——”
“滴呔——”
“喵,喵喵……”伍月不知觉感觉悲怖,很是摸不清对方路数。
“喵咪喵……”一只黑猫瞪着黑亮的眼睛逡巡,沿着墙边溜过来,沿着门廊窄小的空间,往里走。傍晚时分,夕阳西下,西边松涛阵阵,掀动一陈风波。这院子古朴,苍劲,棱角分明的,黑白两色都搭配得恰到好处。
这太后,明明是个女流之辈,却朝中大臣男女老少通吃,胜券在握。
不在朝堂,却胜似朝堂。
门外石阶上,打手禁卫悉数刚被调走,只剩下两个。这两个均是垂头丧气的,没有一丝精神,一边门口站着。不时地从墙上的几个猫眼一样大小的探洞往里看看。
“猫,哪里来的黑猫?”高一点的那个问。
另一瘦小一点的禁卫睁眼看了一眼,怪他多事,一件破旧禁军军服胡乱的穿在身上,衣服的扣子都丢了一粒,道:“猫。就是猫……一惊一乍什么!”
就听两个一起喊:“程统领!”
果然是那个黑衣铁头下仍然很帅的程木心。
行礼行了一个时,程木心嘻嘻笑着,嘴里嚷嚷着:“碧血岂是那么容易得的!”
“太后说:这十几岁了,生活在魔珏,怎似这般无脑——装呆卖萌……怎么像你从别的地方来的人。”顺手牵羊般按住伍月两只手,拎起就走。
“真是的,说碧血是你们,说我胡闹的也是你们。”
“嗯,太后让在下领你回去,碧血之事是个禁忌。你还是…”
“还是怎样?”
“你会死的。”
伍月眼冒金星间,想挣扎着去寻太后,又见铁钳子子一般的木心的手几乎要掐进自己身单肉薄的小身体里,木心从来没有这样严肃过,只好乖乖的跟着木心往外走。
未走了一刻,就听养心院闹哄哄一片。
听人议论:
“那东西又要来了…”
“红光一片……有又雾起来了?”
“邪性…是不是又要死人了?”
喊话声响起的同一时刻,养心院的内官打手,一刻噤若寒蝉,都不敢再吭声,都是目光警觉地盯住往外走的两个人。
木心打先锋,雾霾中就听见有人说:“程统领,出不去了!”
听声音很熟,从雾霾里走出了一个小孩子,却是小陆子,他已经拿出了他那把两尺长的柴刀,领导两人往另一个方向走,随时准备出手的样子。
仿佛空气中随时会有东西出来,取了三个人命去。
风沙骤起,直接上了一条船。
小陆子划着,又不敢冒然太过快速向前行走,所以只能用柴刀搅碎了水面下的水澡,闯出一条路来。
木船行驶了一半离湖中央不到丈余。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只听“嘭”地一声巨响从木船下面传来。三个只感觉身下的木船猛地一阵摇晃,木心身子一歪,差点没从船上摔落下去。
惊魄未定……还没走出一尺余,忽然又是一声“嘭”地巨响从船下传来。
木船又是猛然摇晃,大家惊恐地看到,脚下那厚厚的船底,竟然是被水下的东西撞出了一个轻微的裂缝。
伍月不由惊叫道:“不好,水里好像有东西。他是想把我们的船撞沉!”木船晃了几下,颠覆反转了左右,大家疲于应付这颠箥之余,四周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的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见阴风阵阵,一个呼啸而过,打了一个旋儿,不等收回身体,大家惊恐发现,一大波青苔中露出一只惨白的手臂扑向了船头的众人……
“嘭……”木心速度极快,力道极大,不等那手臂靠近自己,铁臂上伸出的利剑已经击打下去。只听那东西“咔嚓”一声脆响,直接碎裂。
那厚厚的船底已经是被撞出了一个更加大的裂缝,甚至已经有些许的湖水开始从那船底渗透进来。
许久……等了许久……
“鬼!鬼……”
小陆子吓成了哭腔。
风呈现一种逆时针旋转的陀螺,一个劲儿向外围加速,旋涡的中心却是静止的。
伍月感觉脊柱后方一个声音道:“鬼!?”
小陆子抱头痛哭,弄得船左右摇摆起来。
伍月骂他:“哪里有鬼,不过是这条河里有尸体而已。”
“你倒还不如一个女孩子。”木心也骂他。
木船上三个人,两个女人和一个禁军统领。花粥大概跟师傅主要学的是煮药焚香,身体软绵绵的,伍月非常不适应,只是偶尔凝神聚气,偶尔踢出去一脚。
黑雾里有人远远地喊。
“程统领,回来,划回岸上来!”
返身看时,岸上却是养心殿的那个清秀的小执事太监。
三人只得回去,小太监执事扬扬洒洒地挥挥拂尘,示意三个中间的位置上的神女跟他走。
重新返回宫殿更里位置上,又是原地等。
地面是奢华雕花的拚花图腾,有飞鸟,鱼,太阳,还有各种各样的图案。茁壮成长的花朵,甚至于还有两个人抱成一团,对坐对打的。
等到伍月开始怀疑人生时,
大殿里回声深重间,伍月脑迹冷不丁的响起了一个声音,好似那个小贼。
“你为什么亲我?”
戚戚的风声不知起于何处,也不知又要去向何处。
嗡嗡作响间,那个小贼毛䇯耸,戏谑的声音真的又响了起来:“喂,神女花粥,我知道你是叫神女花粥的——”
“你怎么知道的!”伍月忍不住问出了声。心想,你要是知道我该叫伍月才对。
小执事太监毕毕剥剥的脚步声,顿了一下,“嗯哼——小神女,所谓‘君不言,院不语’在我们养心院圣主来了,都只能是‘不言不语’的呢!”
伍月冷了一下脸,羞怯软弱不堪地点头,自是不敢再吐露半口气。
小步微尘中那个声音就又想起来:“嘻嘻,原来你这个神女也只能是吃素的呢?!”
“吃素的怎么了?你见我比你瘦些吗?”养心院大殿静默于无声处里,小贼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悲哀的是,当时的伍月还少不更事,并不知道,自己余生所有的闲暇和静默时光里,逐渐流逝的睡梦中,倒时时会出现这些个声音。
她以为这是一种病,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出现了不适症状,幻听而已。
亦步亦趋地跟着,辗转到了一个门前。红木门框,雕花设计,攀龙附凤,又摸出一把黑绿色的短钥,大约七寸许,骤看似乎没有什么光泽,但若多看两眼,便会觉得寒气森森,逼人眉睫,连眼睛都难睁开。
入得门时,一个苍老的声音真的响起,极目远望,雾气缭绕,周围完全处于了一种似睡非睡的幻境中。
声音是太后的。
“碧血照丹青是一个姜央传说。据说自古以来,所有神兵利器在冶造时,都要以活人的血来祭剑之后,才能铸成,还有些人竟不惜以身殉剑,因此自干将莫邪始,每一柄宝剑的历史,必定有一段凄恻动人的故事。寻常的宝剑,只需一人鲜血祭之便可铸成,但这柄铸剑……师徒弟几个都相继以身殉剑,却都没用,铸剑师妻子悲愤之下,自己也挺身跃入炉中,随后炉火竟立刻转青,又燃烧了两日后,一个过路的道人将剑铸成。”
伍月听着,彻底懵懂:“什么,剑?谁的剑?”她遍寻脑迹,这万恶的社会,居然真的拿人命祭剑?
“先前那女铸剑师在跃入炉中时,曾赌了个恶咒,说此剑若能出炉,以后见到此剑的人,必将死于此剑之下,果然,在出炉的一刹间,天地俱为之变色,一声霹雳震倒,竟恰巧跌到这把剑上,于是就作了这柄剑出世后的第一个牺牲品。”
“牺牲品?”伍月不想听她绕下去了,强行转换了话题,问:“这些可与粥儿下午呈给太后嬤嬷的那个……竹盒,有关?”
“是!”
太后嬷嬷言简意赅,只有清晰的一个字。
“唉——”伍月长叹一口气,心下凄凉,这太后真是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上最腹黑的心机婊。
“可是,哀家必须要问清楚,这血究其是何人的!”
伍月一时没有听清,反问了一句:“碧血究竟是何人的?”
“哦,是那小贼的——他说他叫方子虚,是户部尚书左丞之子!”
“嗯哼,好似有点儿不对,这血不可能是蛊王的——蛊王的血阴絷奇寒,这血却是极阳之物——”
是哦,他不是蛊王太子。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门心思想回故国去,怎么自己听说他不是蛊太子就高兴了起来。
这个好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下震撼到她的灵魂深处,她的心一下子就柔软起来,眼冒金星样的点点星光,一个劲儿的呢喃了一句:“他不是,他居然不是,真的不是呢!”
她的嘴巴两边腮上的神经止不住地向上弯,让自己的嘴巴裂成了一个大大的弧度,因为今日凌晨用力过猛,自己骗上了他的血,自己心里狠狠地要求自己,必须视之为仇乱,欲杀之而后快的。
这腮边的神经一日间绷得过紧,以至于这嘴巴裂出专笑的时候,酸痛无比。
太后眼看着那个十六岁的女孩子,一阵儿痴,一阵儿笑的,心下暗暗欢喜又悲伤。
“他不是蛊王——”太后顿了一下,因为拥有这“血”的主人,显然是个女子。”
伍月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脖子,那里还有一条突出的虬龙状的伤口,硬硬的,应该已经结了痂。若有所思回忆,道:“是呢,哦,好像是那么回事呢!”
伍月这才想起来,心想:中间,粥儿的血也流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