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六月雪
五月云覃2020-07-05 11:253,615

  扎纸匠,说通俗点就是纸扎手艺人,所扎之物大多是一些烧给死者用的童男童女,灵屋纸马之类的。扎纸这门手艺可是古时五花八门中的老行业了,五花八门中,七门调说的就是这种扎纸的人。

  对于这行,很多人认为扎出来的纸人纸马等物,只是卖与办丧事的人家。如果你是这么认为的,那你就错了,因为白天做的是办丧事生人的生意,到了晚上,做的可就是死人的生意了。

  何东庭的师傅卜算子,日渐消瘦起来,本来自伽十国国灭之后。两个侥幸逃脱出城完全得益于师傅。

  师傅于自己是有救命之恩的。

  常人只道说卜算子的风水算得好,这只不过是白天的说法;夜晚的时候,他做的生意大概是他最得意的生意了吧!

  安静的躺在屋子西北角的床铺上,在他脚边上还睡着各色驴皮做就的“将军”,和各种纸糊的里的“王妃”、“猎户”的“侍妾”“嬖童”等等。

  屋子没有任何装饰,空荡荡的清冷刺骨。

  茅屋顶上的茅草破裂出了一个小圆洞,一道道白光射了进来,闪的卜算子黑色的皮肤和枯瘦的四肢。

  能吃苦,能干活似乎才能多产粮食,身体也较少生病。姑娘们的审美当然是冲着好日子去的。但是无奈的是,伽十国地处寒凉,土地并不喜欢长庄稼,所以就涎生了各种阴阳生意。

  卜算子眼前一片迷茫,刺目的暖意,照进稀疏的光。

  连年的食不裹腹,早已成了压挎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患有严重的营养不良,天生矫健的身躯早就被折磨得骨瘦如柴了。

  眼睛都还未完全闭全——听得外面鸡鸣狗叫的乱成一锅粥。师傅那边又咳嗽起来——还未等自己起身,门口阳光地上就跳出了一条大狼狗。

  “㕵——”

  “㕵。㕵㕵”

  又叫了数声,师傅半斜了身子,看向门外,问他:“庭儿,庭儿,可是回来了,有一位姑娘好似是找你的……”

  卜算子眼睛混沌,根本没认出来那个女子就是酌墨子,那个张氏世家宅院被判秋后斩的那位神女的侍女。

  “哪里?师傅,你又不懂狗说的话,哪里知道他要找我……”何东庭揽了揽衣衫上的灰,这雨也是奇怪,下着下着便变成了雪霰,一会儿雨一会儿雪的。透过茅屋稀疏的破围墙,师傅苍凉的声音隐约传出来。

  “喂,酌姑娘请留步!”何公子叫住了前面独自打伞的酌姑娘,那身粉紫色衣裙翠绿色的油纸伞,认得倒是分明。

  他赶紧两步追上说:“天色将晚,姑娘切勿好强啊!唯恐强盗猛兽对你不利。你还是回家去吧!”言外之意不过是说,你不用再纠缠于我了,我是不会答应你的要求的。

  “多谢何公子,只是我怕是已经到了。”酌姑娘向何公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然后迈开坚定步伐继续前行。

  “好吧。我们俩个自是毫不相干。你自可以走你的阳关道,在下却只有独木桥……”东庭心下一宽,风雪之中跌跌撞撞走来,又怕离得远怠慢了姑娘,又怕离得近轻薄了姑娘。

  自己逃离这两日里每天崩着一根弦,总觉得自己该有人来寻仇。总算是来了。

  酷寒凛冽之中,一方面担扰这姑娘的安全,他倒真不是个心冷如铁的人,所以倒出了一脑袋的汗珠子。

  “好啊!那切不要慢吞吞的,睬着我的足迹来啊!”

  那个何公子正竭力与自己保持距离,宁可淋成一个雪人,也不让她给他撑伞挡雪。

  何东庭诺诺称是:“确是有缘的很……”他见终是在一条路上走着,就又称了一声诺道:“姑娘,烦请姑娘允许在下为姑娘代劳……”

  “哦!……”酌墨子一下子没明白什么意思,方见他躬身双手托住举在自己面前,半晌才明白他是要为自己提篮子。

  茅草屋内师傅枯瘦的手臂伸出去是长长的一条线,东庭担心师傅,小心看进去,师傅干裂皮肤紧紧贴附在细细的骨架上,几条弯弯曲曲的纹路,皱褶成为一堆松松的皮,耷拉下来。

  酌墨子穿着一件黑外套,粉粉嫩嫩的把一张脸露在外面,星星点点的雪霰围了她一脸,在一把绿色的竹纸伞下面露出一个脑袋来。

  可是没等何东庭舒一口气,雪地上就又蹦出来一个人,让他顿时矮了半截子。

  程木心在酌墨子身后,半迟远的地方,一瘸一拐地涎着脸望着他,道:“我也是来看何公子师傅的呢!”他变戏法似得从腰间摸出一壶酒——身前,身后一个大雪包。中间突出一个大雪包,那个是他的脑袋,上面罩得是他的时候戴得一顶儒士方巾帽。

  “你怎么又跟了来呢……”

  木心见酌墨子回头嗔他,一脸心事道:“我是听到狗叫,闻着锅贴饺子香味一路跟来的……”

  她努嘴,都唇,上扬嘴角,一张俏脸朝向雨霰如珠如宝地落在她脸上那个方向。

  “神女又挨打了。希望能说得动这两位……”酌墨子痴痴地望出去,心里想着。

  “姑娘总是这么善解人意——”何东庭用牙齿叨开酒葫芦,笑道:“姑娘毎次都弄不错……”他似乎每次都站不直,直接双手一手挡了一个,道:“我可帮不上你的忙,希望姑娘在在下这里耽误了功夫——”

  阳光降临,通往姜央神庙的栈道上已经是光明一片,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道路两旁都是长满繁茂杂草的丛林灌木,偶尔能听到一些早行动物的叫声,只有天空中的雪花繁星飘散的雪光指路。

  门外的东庭越发冏迫,为了早点摆脱冏境,他挺直的脊梁前面径直要进门。

  “太子殿下……你可还好!”一语道破玄机,酌姑娘直接拎了篮子,在何东庭不足半尺之外的地方,眼泪汪汪地给她心目中的伽十国流亡太子行了一个礼。

  “酌墨子!”东庭停下脚步等她。细声细气地开口了,他努了努嘴有点不爽地说道:“哎呀,不会吧?姑娘切莫乱叫!太……子?亡国何来太子!”

  “什么‘亡国何来太子’!虽亡国更太子才对!”

  听到她这么说,何东庭一阵苦笑,然后补充了一句:“哪里是一句话那么容易!?”

  “喂,姑娘你等等我啊,还有再说一遍,你还是走吧!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东庭在后面充匆忙追赶着大叫道。对方好像知道自己的住处,躲又能躲到何处。

  酌墨子终于没忍住,故国早已被沦为天元国的奴隶国,交税纳贡子民惨遭变种,已然成为了一个僵尸国度。如今在这异国他乡惨然相见,一个为自己的太子殿下施礼想起来自已的死去活来的爹娘;另一个恰是故国不堪回首中,往事随风飘散了吧!

  两个入门的一刻间,尴尬无语,相互望了一眼,却再无第二句话可说。

  眼角沁了泪,何东庭弯腰曲臂去扶那个自己的子民酌墨子,酌墨子不敢起,却被他用力拽了起来……

  屋内的两个却早已欢声笑语起来,这样欢快的声音,整个茅屋之上的天空上都能听到他们嘻嘻哈哈的声音。

  酌墨子进得门来,眼中含着泪,道:“民女酌墨子见过师傅……初次见面,小小凉薄之礼,不成敬意!”

  何东庭惊得跌回双手惊呼:“什么缘故……正是所谓无功不受禄,为何把手中之物随便送于我师傅!?”

  “嘘……”酌墨子收起了了伞,扑拉扑拉上面的雪粒,双手正式一个万福道:“回禀何公子,奴家并非强人所难……无论如何,奴家孝敬太子及太傅都是本份,应该的!”

  “酌墨子?”正欲起身起到半截子的卜算子惊闻,虽说是有些心知肚明,不由得还是一愣。这个酌墨子定是看破了自己心思,一门心思行贿自己,可是如今这番境地之下,认了更是尴尬难堪。

  “这里即是姜央神庙呢!”酌墨子与花粥一左一右扶了卜算子颤微微这又才坐下,唏嘘不已之间坐好。

  程木心被她仿佛弹奏琵琶一样弹过鼻梁。嘟唇,垛脚,扭腰,一气呵成,娇嗔道:“……你一定是见何公子走路时,脚板底下鞋子已经开了嘴儿,嘴儿里面粘满了银砂,这银砂你岂不知是这姜央庙外的河砂?”

  “姑娘着实聪慧……”何东庭只觉得一时悲伤,昏昏沉沉,浑身动弹不得,心又不甘,嘴里就不断重复这几个字,也许某种宗教的东西或可镇静舒缓心里的紧张情绪吧。他一味的躲避这件事,就是因为自己与魔鬼进行了一场交易。

  “可是……”酌墨子拧巴着眉毛,仔细看向太子的眼睛,仔细斟酌他的心事。

  程木心直愣愣气急,双手顶着花粥酌墨子的腰,被她躬身拦着。出门之前,自己一直告诫他不让他去,结果他还是不放心跟了来。自己就像蛇一样整个趴着,要去够那个已经上床躲过床尾去的卜算子。

  程木心就差点倚在了自己的身上,因为卜算子要一直躲,身子往后仰,几乎躺在了床上的蒲团上,那女子玲珑有致的身子也跟着趴下……

  “喵——”的一声,酌墨子却无心这场意外,曲折穿过何东庭设置的封锁线,径直奔向了床边上的卜算子。

  “扑通——”一声,头径直磕了下去,“求求师傅了。奴家知道伽十皇宫之人,个个都是侠肝义胆,定会出面作个人证救救我家神女——”

  磕头如捣蒜,又疯了似的喊:“救救神女吧!恐怕再迟,她就死了……看六月都下起了雪,我家冤死了……”

  “是啊。姑娘,可是我们何德何能,哪里能救得了你家神女,人微言轻,我们去作人证又有何用呢?……”

  她想着,缓解一下,也不管自己是否尴尬,脸面和自尊有什么重要。过多地给卜算子堆到了碗里含泪道:“趁热,师傅快吃!”

  卜算子有病却吃不了兜着走,兜给了何东庭。她却跟着饺子过到了何东庭这边道:“凯越圣主说了,两国可以邦交联盟,协同作战,唯有魔珏在,复伽十国才可有望!”……

继续阅读:第047章 一粒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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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国偷香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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