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越狱,只掀掉了大理寺地牢的一个西北角。
由于疏于管理,西北角上的土层太过疏松,尘埃落定后,好像并没有人追出来。无邪顺势遣散了女牢里面一同出来的几个女囚。因为无家可回,无邪取了一荷包银子,赠予了老婆婆,嘱她道:“你且去往春风十里,就先打点将就些时日,不日之后,有缘自会相见的。”
老婆婆爬墙时崴了脚,一颠一拐无法行走,只得又寻了那另两个女囚一同前往。
这三个人都原以为要老死狱中了,如今这般轻而易举地越了狱,反而显得手足无措,道:“女侠,救命之恩当是没齿难忘。可这去得了春风十里,待不了半日,就该被抓回去的。”
“无妨的!”无邪安慰道。
阳光初照,面如死灰。众人实在一下子有点不习惯了,用手遮了凉蓬望向去路,道路曲曲折折,一条小径,地牢之外盘旋而上的各种妖娆的花草,跳着曼妙而又曲线毕露无疑的舞蹈,仿佛自己穿过了一群歌者舞女。
“这两日与神女日益投机,无奈就此要别过了。”老婆婆临去呢呢喃喃,一路上自己却不知道自己在呢喃些什么。
无邪急于脱身,好与花粥治病。这才想起“碧落黄泉之症”的说法,停住手脚,探索地望向婆婆。“请问婆婆您是何方神圣?!”
身形弯曲,衣衫被烂,满身污秽之气扑面而来,头发白花花歪歪挽起一个稀疏的髻,确是目光如炬,婆婆说:“老身姓什名谁并不重要。关键是这碧落黄泉之症,如何调理!……”
……一时无着,眼见花粥被裹着两床被子一个球一样被竖在路旁,刚刚才为了掩人耳目他把这个出逃的洞口做得小了些,犬牙交错的,所以出来又倒要下功夫在外面掩盖痕迹。
所以就耽误了些时辰。
无邪蹲下来,自己因为穿了花粥的衣袍,毕竟短了许多,露手露脚,让他更像是一个乡下进城来的傻姑娘,他伸出一根手指,探向花粥的额头。
滚烫的烧手。
他又回身起来冲婆婆行了一个礼,问:“既您知道这病名字,想必治疗方法也定是知道一二的吧?”
老婆婆走路慢,孑孓欲倒走至花粥一团,从一团被子里摸出她的一只手来,搭脉沉吟片刻,“嘶。神女应是仙族血脉,血是至阳之物,本不会如此的,但是无奈前三日夜中,机缘巧合太阴星磁力功效发作,再加之被人用了迷魂之血,所以阴血逆行,无药可救。”
搭了一次,似不确定;就又撸起袖子又搭了一遍,声音也说得含糊,临转身前逆着太阳光瞇着老眼仔细看了他两眼,道:“不知怎的,好似比昨日前好多了!”
闻言,无邪想起老婆婆曾经用黑猫给得的药与神女喝过,大喜,欣喜问之:“那定是您老的药起了作用!”
老婆婆苦笑着摇摇头,道:“我的药不过是合欢草,蒲公英,葳蕤花的根,等等,诸如此类的清新解毒之功效的,哪里有那么神奇。”
无邪就上前一步,对着老婆婆又是作揖,又是打恭,撒娇撒痴,极尽讨好之能事。求婆婆医治粥儿。
“神女的血至阳,也许人世间有那么一个混小子能把她的心暖化了。听天由命吧……你切不可逞强,二傻,你再怎么得也只是个女孩子。”
无邪不敢抱太大希望,老婆婆却只撂下一句话被另两个搀扶着走了。太阳又在丛林烂草中升起了一截,眼看着瘴气弥漫升腾间就无了身影。
“无他,心病终需心来治。暖最重要!”
无邪又搭她的额头,她稍用力躲避那根手指,手指却继续前行,顺利触碰到一颗小巧的鼻子;手指微勾,拨弄着她的头发,耳后的皮肤,滑滑的,滑过后脖颈线条流畅滚动到了后背。
“呃啊……谁……讨厌!”她难耐的仰头,一头如瀑的浓密黑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是吗,身形不自觉也随着他的手扭了一下。
只觉喉头一紧,对望一眼,眸子里出现了一个人,那人默契十足的伸出大手,一手一腮托住自己的腮。停驻一刻,拿了一美人颈瓶儿倒水出来,一点一滴揩干净自己的脸。
“啧啧,这回好了!又香又糯,洗洗干净,正好可以吃了……”他拿鼻子溴了溴,啧啧称赞,好似捧着一只甜瓜。
“呸,呸……”美眸噙满泪珠,她用头委屈的将他的手指拨出去,一手五指流沙一样挥出去,完美地煽了那人一巴掌。
那人身高八尺,一双丹凤眼,卧蚕眉如同用眉笔描绘得淋漓尽致一条优美曲线,却戴着自己白晰的面巾。他挨了打,却没有生气,大掌无情的大力扶着粥儿的脸,被掐成各种形状,以致两端苹果肌上,樱红的,那两掌动作一致的以食指和拇指拽着旋转。
“嗯呃啊……”疼痛中带着释放压力。
“呵。”无邪低笑,“粥儿。等你开腔,我费了多大力气——”
她难堪的撇开头,凤眸微眯,再他第三次腮间动作时,一个闪身咬了他的手,含糊其词间,那人却没有松手。她难堪的撇开头,凤眸微眯,再他第三次腮间动作时,一个闪身咬了他的手,冷冷清清地轻吐了四个字:“登徒浪子!”
疯狂,甚至愤怒,但是那人却没有松手;他的另一支手搂抱住被子纤细的腰肢,无限柔情蜜意地摸摸索索,拿胸肌抵住她,头脸却死死抵住她的头脸,撑开神女紧闭的牙关,磕碰间咬了他。
花粥困境中终于找到了一个利器,血腥之中仿佛报了仇。那人却没有私毫放松。粉腻软香之中的血腥气更加激怒了他,一阵阵的战栗窜过她的脊背,这让她防御性地紧绷了所有,如同一只刺猬陷入深渊。
“呜……不是在下有意要为之……山路十八弯,不让你发疯,血液回流,暖着,不然你会死的!”
气弱瘦小,只挂了一口气,速速求死的的花粥上下躱避,她紧紧攀附住他的手臂,苦苦的哀求。
傲无邪一路走来,城外驻扎着许多从附近海域和小岛,以及别的战败国涌来的难民,都是因为战争导致流离失所。
一是把她贴在自己后背的薄衫上,让自己的体温带动她的;另一方面他倒让自己的舌头成了一个温度计,不断适时地探进花粥的唇内问个究竟。
这样内外施压,他就好似有点放心好走路。
“呜……不要再亲了,会裂掉……”瘦小的粥儿上下躱避,她紧紧攀附住他的手臂,苦苦的哀求。
哀求中粉唇微启,他瞪着她红艳的小嘴,凤眸闪过一丝复杂的异色,蓦地,他俯低头,狠狠啃咬她的唇。
“嗯哼……嘤……”
“我会连累你的。”花粥仍就一脸苦瓜相,满脸担忧地问他。
“不会的。早上你混睡间,我已然为你洗了脸。平素你又惯于围了面巾,并没有见过你的真面目的。从来都认为,咱们两个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这不,一有空,就来找你拉!”
“魔珏国素以法度严苛著称,挟神女逃跑者,会,连坐九族的……”花粥面色沉重说完,自己想死也很平常,不要连累这个方子虚才好。
“好。好。祖奶奶,在下父亲老迈,不怕连累……”无邪个子高,身形轮廓较大,手臂又长,所以从前边一把按住了她的嘴。
“不行。即使是老迈之人,也不能枉死呀!”
“能!”
“不!”
一个类似于村镇的集市似乎近了,远近三三俩俩的人群,有出城方向的,也有往其他乡镇水乡方向的,赤裸裸的红土丘陵,一边是大海,生长着不多的几处植物。
“为什么?……”无邪生气了,有些不解:“这样不好——”
“是……”花粥后面扭扭屁股,挣扎犹豫半晌还是没说出口。
“你……”无邪扭回头去,见他花粥儿赤红了一张脸,额头上细小的汗珠太阳底下发着光。“奇怪的事情,在下背着你,你倒怎么是满头大汗?”
“你不用这么紧张的,相公背媳妇去逃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吧!”无邪两只胳膊尽量蒯着花粥小腿的部分。
开始花粥以为他怕弄疼她屁股上的伤口;后来知道,那其实是一个男人的绅士手吧。
花粥本不敢迎上他的目光,认识自己以来,倒老要拖累一个自己里仍存疑惑的人。花粥头脸羞郝,往下缩,尽可能缩进他的后背里;无邪余光里打量了路边,几个人指指点点掩嘴笑。
“我要下来……”花粥就扭动身体往下出溜。
他借势只能蹲下来,花粥扭身遮遮掩掩,后背靠向了自己。
男人笑了,哑然失笑那种。冲着那几个好事之徒大声嚷道:“相公背媳妇,你们也笑——去,去!……”哄鸡赶羊一样哄走他们。
“不要!明明是姐妹情深,你干嘛说是相公背媳妇儿……”花粥的脸越发红透,比傍晚天上夕阳残照的那颗太阳,还要红。她心下着急,唯恐自己大厅广众之下抛头露脸的,让人认出自己是神女。
虽说自己去意已决,但是名声太过污秽,对于死去的父皇和母妃定会是个污点吧。
“花粥,到底怎么了?是——”说到半截儿,看到了什么,无邪扭转脸去避开太阳光笑了起来;又须臾转身,双手合十念念有词,什么“鸟投林……”什么“海”之类的念完,几个陀螺一样围着花粥旋转了几圈,才笑毕说:“虎赤拉拉一个人,前几次见面都那么刚烈;如今倒像个小女孩儿……多大点事儿,不就不想让人看见你吗?一走路摸擦,裤子上粘了点红吗?如此这般就是了。呵呵……”
一群乌泱泱的云朵飞过来,初时密码码,也就十几只;后来居上,汇聚一堂,聚到了无邪手中,一只只蝴蝶摞起来成了一根竿子,竿子上面成了一个伞状。
无邪说:“蛋壳儿,破点儿……你觉得和这破衣服配吗?”
于是,一个胳膊腿儿两头露在破衣服外的高个子难民,背着两床被子,打了一把破伞,远远地行在大日头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