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一时就有些气恼,气自己被人家说是细作,真是作贼心虚,居然被吓破了胆。
不过难关已过,算是心下放松了警惕,“嗯,左不过只是一堆素人老百姓小孩子,我是魔太子倒怕成这样?”
又被一众秀才裹亵着,耳朵里不知道被一些过激的辞汇充斥着,总免不了好强气盛一起。
“朝庭定是军费无着,一时间凯越国王出此下策,也算是权宜之计!”
“什么权宜之计,根本就无异于杀鸡取卵……”
“什么杀鸡取卵,我看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不过大小只是个禁军卫,皇帝的谋略你也配枉加议论?程统领……”
说到程统领,无邪有些目力耳力集中过去,那个程教头对望过来,瞭了面前的年轻人一眼。
他大概都是二十岁弱冠的样子。
旁边也有三五个老实稳重的,年龄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
“同去,同去,人多总是好些!”
“我们力求做到据理力争就好!”
无邪心下也是好奇这魔珏国皇帝奇怪的狠,哪朝哪代,何曾见过,普通的老百姓岂是可以随便枉议朝政的。
可一时兴起又不知道他们议论纷纷的中心事件是什么,所以免不得好奇心起想去打探一番。
一干众人纷纷议论间等来了一辆牛车。
六头牛,二十四条腿拉着的八个铁箍轮子牛车。
无邪的诧异简直到了无法形容的地步,这凯越皇帝奇真乃一名不折不扣的“奇葩皇帝”,自己的父帝是要竭尽全力地保持皇者威严,等级森严,连宫殿台阶数量高度都要仔细算好,多少度的仰视角能让自己的臣子能够最佳得实现俯首跪拜。
这里可恰是相反,新民新气象,仿佛这魔珏国百姓个个都可理直气壮地要议论当局。
六头牛拉得车,中心车厢用绿竹节整齐围了,中间敞开了一个门,二十几个人,也说不清楚许是三十几个,一同被那个禁卫军程教头硬塞了上去。
无邪拥挤间被推搡着无处安放自己的一双脚,叉撒着双手,简直要死无葬身之地的节奏,努力想去车厢里的木板壁上求平衡,当然人就几倒八歪起来。
车开始慢慢悠悠走。
被塞进来的无邪,极目远望,车厢内拥挤不堪,一时间还是无处安身。
“嗯哼!……坐这里吧!”
一个声音在下边响起来,那个人没有说话,却是挪动了身子,给他让出半席地来,拍拍地上的一块草席,示意他坐下。
无邪千恩万谢,硬挤了屁股下去坐下。
心里甚至冒出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念头。
昏昏噩噩,晃动了很久,前面就有人报,说是到了正阳门了。说是让等着……
打量车厢之外,夜色已经昏沉。
周围闹嚷嚷的轰鸣声,久久难以散去。无邪睡眼朦胧间发现自己拱起的双膝间多了两只脚。
严格意义上讲,是多了两只小巧的穿着和自己一样样式鞋子的两只脚。
据自己所知,这两只脚的主人有两条好看的笔直的腿,是的,这腿竟也意外地若隐若现的展开在自己伸手可及的位置上。
无邪从漏出和未露出的部分,迅速脑补了好看均实的一双大长腿。
再往上,浑身上下穿着一件酱灰色的分不清颜色的神女袍子,鼻翼之间若有若无地飘荡着一个黑色的面巾。
无邪偷偷摸摸闭上眼。
其实到此为此,他并没有敢再定睛看清楚女孩子的脸。
“非礼勿视,非礼勿言。”他的心旖旎地荡漾开来,一口气念了几十遍。
那种感觉太过震聋发馈,以致他觉得整个车厢里空气中,人们的窃窃私语中都充斥着那个女子的声音。
或娇颜浅笑的,或者营营润润的。反正自己的耳朵就如同装上了一根线,被拴在了那女子周围的位置上。
他知道自己的背后竟是那位女子。那位和自己比过鞋子,有着银铃般的咯咯笑声的女子。
“醒醒,咱们今天……”另外一个女子,断断续续低语:“怕是身陷泥淖中,回不了家了。”却久不见那个被唤的女子吭声。
无邪还是没有动一丝一毫,他的身体仿佛僵住了,以至热汗蒸腾间,唯恐亵渎神明一样亵渎身后那位。
女子好像意识到不雅,双手提拉起双腿尽量搬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反手估计只是伸出手去捂着她面前那女子的嘴巴。
“嘘,嘘!”
无邪预习资料时知道这魔珏国主要有三大势力,一是以凯越皇帝为轴心的改革激进派,
他们不计个人利益得失,先魔珏之忧而忧,以魔珏天下为公,但是却因为改革侵犯了一些权贵的既得利益,树敌众多;
另一则是垂帘听政把持朝政多年如今己还政于皇的先皇遗妃月树太后,这月树太后长期归隐,练药修仙,但关键时刻却是仍能置喙干政的幕后魅首;
偷眼望去,那张面巾盖着的部分,隐藏露出一双冷若寒霜的眼睛。
侧眼望着,那双眼睛泛着亮光,是一双太过灵动可爱的眼睛。
干净,无畏,充满希望。
车厢变得像菜市场一样闹腾,后排有几个太学院平素受太子一党欺弱的,愈发笑嘻嘻地起哄着——
“神女花粥!!果然是你,今日公然招摇于街衢之上,置《神女信条》于何处!”
原来你叫花粥,还居然是个被咒诅的神女。
好吧,为了少给人家惹麻烦。
无邪还是寡然无趣地坐远了一些。
“嗯哼!”无邪自见背后的神女脑袋缩进袍子里,面色暗沉,假如人群中能有一条路,她定是该不顾生死地逃走才对。
可是,自己却听到一个斩钉截铁的声音说:
“你们起什么哄,……怎么,神女就不出门了?!神女累了,就不能歇歇了——”只见神女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因为距离近,直接用她的脊背靠在了自己背上一下,算是她口中的说法,“歇歇”了一瞬。
“哇——”
这真是惊世骇俗。
无邪腾地红了脸。
众目睽睽之下,这位神女岂止是要作死,简直是直接往火坑里扑。
“神女花粥!你不怕骑木驴吗?”其中一个像是个小头目大吼道:“听说你被盗了血,之后就记性差了!《神女信条》难道神女你可是忘了!”
那人满脑子都是志得意满,按照神女信条第四条:“唯有君,俯作尘。物我两忘。”
无邪见那神女昂着头,毫无惧色,心里隐隐倒佩服起这神女来,公开挑衅法度,事态发展下去必死无疑。
“捉贼拿脏……公然靠在一个男人背上。”
“这回看圣主怎么说!”
奔袭路上,小头目被这一个什么东西撞飞,撞到对正奔过来程木心。
被撞击中的程木心双手一躲,失了平衡,半个身子后仰着就从牛车过道跌出去——
好在无邪还算眼疾手快,舍命扑过去,扯了他回车厢来,之后用劲儿蹲实重量,自己却一个反弹上半截身体直接从开着的竹门处。
仰了下去……
虽脊背痛得撕拉欲裂般的,但是好在无邪就像一把扇子折回来,在厢门底板上打了好几个来回……
只是。
伸了个懒腰道:“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该有人整治整治了?!”她懒洋洋又翻了个身,抻抻脖子,发出冷蓝色的光。“你要救我,我就与你是一伙儿的。”
好吧。
惊魂未定的伍月老师扑了上去!以自己台拳道黑带的身手矫健地捉住了无邪的两条大腿。
“哇——”
车厢内一阵惊呼:“这神女真是……疯了!”
她又不敢动,又不敢放松一点力气,略一松气,那个人就突突地往下出溜……无邪后脊梁处一击,那些松软的竹车底厢板就不断剥落,如同一块大枣糕,边缘上的黄粳米一个保护层一被剥落,里面的毛坯就散了架……
“停!停……,噢,神什么女你停——”无邪脾气突然暴燥,声音里带着某种压抑的呼吸。
“停?你个蠢货,我正试图调整位置,把你扒上来……”
心跳仍旧狂野,无邪好不容易喘息未定中听她说完。
“停。轮得着你一个女人在上面乱动吧……”
车厢之中爆出一阵狂笑。
“我是不是女人,不是关键。关键你那个位置要起来,重心后移就掉下去了……”伍月满脸通红,骂到。人群拥挤,被刚刚才的动作扔出去的木心一时还未来得及返身。
命,当然比神女信条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