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晕倒之际,不容花粥悲伤,人就被赶出了物华宫。
黑影重重中自己仿佛成了天地之间的一个孤儿。花粥心急如焚,程木心却被留在了殿里,听命于主治神女巫婆婆指挥。
花粥开始还跳脚说要进去,因为担心花粥填乱,巫婆婆干脆直接把花粥绑了。
众多巫傩神女进进出出,乱了一阵,里面出来人通知说:“好了。但暂时不能见人。”无娘无爹,没有亲人,花粥呼天抢地,父皇,这是受了多大的罪。敌人,潜伏在自己周围的敌人,不知道他们此举是为了什么?如果说害了一国之主,可以导致魔珏国举国陷入困境,那他们已经试过了。
后来又有宫人拿出来一张小纸帛,上面学着:“川穹,血玲珑,肖鞘若干……天亮之前速速购得!”
花粥就问:“是用这个药清淤疏浚血脉吗?”
宫人未答腔,想来他定也是不知所云,无邪抢过来看来,道:“咱们该去把这三味药找来便是!”
花粥问:“你的腿无妨吧。”
无邪回道:“只是装给你看的,哪里有那么严重!”
自己虽是个神女,略通些医术。但对于这种特殊的病症,原本就没有任何了解,更别说这新的变异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父皇仍对自己若莫名的一种感知,他羸弱的身体里逐渐酝酿的那股力量越来越强大……让花粥总以为父皇会苏醒过来。
此时,透过简朴的宫门口闪烁的人影夹缝中,花粥看过去,隐约可见,床上的父皇体内稀薄的冰蓝色逐渐稳定,大殿内的人或者物又重新归于一片寂静。
出得皇宫往东走,皇宫南墙之下的道路上就影影绰绰踫见两个人。一高一低,两个均是瘦成麻杆的瘦削身材。
无邪先认出了高个子的是何东庭,自己与他在姜央神庙附迎近见过。伽十国的流亡太子。
“喂,何公子?!”最先喊话的却是花粥。
看到花粥的那一刻何东庭眼中有些湿润,近乎哽咽回花粥道:“好些时候不见,你还能认得在下。”
“瞧,这话儿说的。我从来都是记得公子的!”
花粥想起最早在那次坐了何东庭的马才到达春风十里的。因而笑道:“何公子,那个,今日顾不上与你叙旧。咱们来日方长,以后再聚!”
说着人已经走出了丈远,她得赶着为父皇购药。
无邪却在纠结另一件事,他问何东庭:“何公子,你师傅的身子可还好些了?”
当然他是看见远处暗影里站着拿了一只埙的低矮之人,看情形应该是何公子的师傅卜算子。只是前一段时间听说何东庭已经给他师傅办了葬礼,怎么这人现在却又站在了那里。
“我师傅这段时间身子骨还算硬朗,这不,我们俩个一起走走……”
走走?
大半夜在皇宫外围墙走走?
无邪顾不上细想,花粥已经往南乌衣巷拐了。
半个时辰后,两个人已经到达了一个乌衣巷的一家叫圣华泉的巫医铺子门口。当然这个药铺子是瘟疫鬼泛滥以来,琼穆城里最大的巫医药材铺子。
门环叩响黑漆木门的声音特别突兀,引得附近的狗叫了数声。
却一直没有人来开门。
又敲,还是没人来开门。
返身要走,准备去往下一间药铺,无邪忽喊:“粥儿,快回来,有人来了……”等着,心里喊道,真是紧病慢大夫呢,又叩门,冲里面喊:“买药,买药呢!”
里面的人应该是打了个红灯笼,红色的光晕快移动到了门口,好像拖拉了一双鞋,吧台吧台地响,里面人说:“催,催,真是催命呢。病人可是什么症状?”
花粥着急,想着抓紧时间,就说:“只管拿血玲珑,肖鞘,几味药……”
“什么?”那人稀里哗啦开门拴的声音就停止了,花粥就又说了一遍,那人先愣了一下,却返回来把开了一半的门栓又插回去了。
花粥着急,又喊:“开门,老板,开门!”
那店老板栓好门返身向里,挑了灯笼就要回去了。
花粥就骂:“无良商家,信不信我让禁军砸了你的门。”
那老板远远丢下一句话,说:“没有这个药,砸了门也是沒有那个药……嘖啧,啧……”那人不知道是惋惜还是什么的,居然径直要回去了,见门外女孩擂门擂鼓一样,只得又补了一句:“姑娘,这药前十天就断货了。”
“哦!”无邪也急,问了一句:“城中,其他店铺可有此药,老板可否方便透露一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医者人心。有药岂能不卖。你们病者可是腿疾?”
花粥惊闻,问:“你怎么知道?!”
老板在院子里面冷笑:“十天前,有个坐轮椅里的人领着一干人把这东西全买了去!”
“坐轮椅的人?!”听到这几个词,两个正欲开口,院子里面早有人从大门缝儿里往外洒了一把白沙一样的东西出来。
“呸呸……”
“呸呸……”
“晦气晦气。”
两人面上头上被洒了众多,拿手粘了嘴里一舔,居然是盐。
灾难开始时,琼穆城里先流行泼大粪避邪,后来就又盛行洒盐。可能也许有些道理吧,盐巴有杀菌消炎之功效。
“姑娘,姑娘……你要买药吗?”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个小孩子身量不高,黑黝黝一身,半夜三更里一下子蹦出耒,肯定吓人。
“你什么人,半夜三更来卖药?”
“呦!”对方明显愣了一下:“要药吗?你们几个人病了?”
这说得什么话,花粥想了一下:“一个人。”
想来最近得这个病的人比较多吧。
哦…没问题,药自己可以去拿,你们可以先试两天,先倒可以看看能不能治了病?”
什么?无邪皱了一下眉头,两个交换一下眼神,这逻辑是不是有些……不对啊?哪有一上来先让试药的?好像就不怕你治好了病跑了似的。
“喂?“
“你…不带我们去么?这地址你也不说一声,难道我们自己就该知道去哪儿拿药不成。”
“哈哈,没那么麻烦,你们仔细一想就该知道去哪里了。我们主人说,他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呢。你们如若想不起来,也可以取消了交易,我们家主人说,他不着急。”
无邪和花粥两个听得一脸懵逼。
一种不祥的预感由然而生,花粥的心却是凉透了。阴魂不散的有一个人,为什么要纠缠着自己,他不会把目标锁定在了自己的父皇身上吧。诡异,悲从中来。
“两位故人!”那个小孩儿晃了晃手中的一盏小灯,就是拎着照明的那种,准备要走的样子,像是临别赠言一样说:“你们两个出得皇宫围墙外,可曾见了俩个人?”
“何东庭师徒两个?”
花粥不禁脸色骤然一变,双手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抬起头,双眼掠过一抹惊恐!父皇,父皇——
想着心脏就漏跳了一拍。
无邪自然将所有的微表情捕捉在眼里,眨了眨眼睛,开口道:“你家主人简直不是人?”
那个小孩子没理他,转身取下小灯的防风罩子,管你气急了又如何,直接走了出去很远,好像这两个有多晦气似的。
“我家主人说,能被别人骂总好过自己生气去骂别人!”
那个小孩子一盏原野里的孤灯,迅速三下两下消失在西北边道路之上。
“什么嘛!这态度!!”无邪愤焖不平,也纯属无话找话,回头之间看向花粥时,花粥早已奔了前面去,所幸距离并没有拉开,几步就追了上去。
这一次却是无邪走到了花粥前面。深一脚,浅一脚,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举到了花粥前面引路。
“神女,见你也是懂些个医理的。好了,我就给你明说了吧。这是我那外甥设的局。让我一个去只是能对服个七七八八的。”
本来离开他们前面不远的那个小孩子却不走了,回过头来,挑了头看向花粥道:“看来,神女真的是孤陋寡闻的很。”
无邪不等他说完,又返身插在了两个中间,对小孩子道:“你不要胡乱猜测,什么孤陋寡闻,你不过是为传话的小兵,你主子让你传话,传完话回去便罢,又啰嗦个什么?”
无邪仍然想替花粥遮挡一切。
“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花粥却仍旧这么说。
无邪说:“乖,你回去,没事,你要是闲了,就在打扫打扫那间屋子,做点饭。”他无赖般幸福的点点头,泯着嘴,仿佛一个登陆浪子第一次见别人给自己做饭的幸福。那里就是他们两人的爱巢…
“嘻嘻……你一定要好好做饭!”无邪沉入幻想中,手却一个劲儿地挡在花粥和那个传信童子之间:“唔,其实在下最喜欢吃…一种卤煮豆腐,还有糍粑呢。”他努力想起自己与花粥相处时吃过的各类食物,反正这花粥每次病好之后,都会有些痴傻。
希望这痴傻这次能救了她的命。
花粥走得飞快,头上,鼻子两侧一股股冷汗沁出来,前面辛隆客栈在一瞬迎面扑来!冰冷中夹杂着一丝怒意,让她如同木桩般一下子定在原地。战栗的寒气从脚底“腾”的一声,漫延到四肢百骸,头皮爬过一万只蚂蚁,全身的毛孔森的一下扩大,张着嘴,疯狂的呼吸着。
这种感觉是……
怒不可遏!!
花粥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词,下意识的握紧自己的拳头。
“啊!”
她被自己吓了一跳。
手怎么这么冰!
摸了摸胳膊,额头,触摸之处,一片冰冷。
其实他早就知道护国公手下的御魂师,又叫赶尸人,他们修行了一种“死而复生”的邪术。何东庭的师傅前一段已经死了,被葬在了恶人谷,而那边的暗哨早通过信鸽给自己传递了消息,说:“卜算子出殡当夜下雨,只见一个穿红裤衩的尸体,死而复生!”
因此,那师徒两个今晚在皇宫南路,他们在等一个人死。
瓜瓜沥清尘设好了套,他在等自己入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