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穷奇谷走起来格外幽静。
穷奇谷,就是蓝石洞外的那片空地。细长的,被春草胡乱涂鸦的已完全认不清的路径之上,走来了四个人。今年春天来得太过寒气重了些。
“听说二条子岭上大夏天还下了雪。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天气愈发寒冷了许多。”三小只慨叹道。
“坏消息却能不胫而走。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道理,大概就是说:魔珏国最近完全丧失了斗志,虽然凯越皇帝的余威还在,但是圣主久未露面所引发的负面情绪逐渐蔓延开来。”当然丧气话一般都是巫婆婆说的。
“夏雪……未必是吉兆呀?!”
“难道天地之间也是阴气上升,大夏天也下起雪来了。”
“前几天,不还六月雪的吗?”
年轻的一对儿是花粥和无邪。你一句我一句,两个人争论不休。
“魔镜又亮了!”
“快看,魔镜怎么亮了!”
斑驳陆离,长满青苔的城门楼子上,那面镜子挂在那里已有一天一夜了。从这个山谷的峰回间就正好看见了那魔镜忽地灵光乍现。
只见魔镜里出现了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人群。
人来人往,好像是个街市,有在那里摆摊吆喝的,有表演杂耍和节目的,商家林立,店铺成排,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哇,”花粥惊呼连连称赞,“什么地方,都好生热闹呀!”
“这条街道上所有的店铺里的食物都是特别征用的,所以,所有的圣主来出,你们放心享用吧!”魔镜里无邪却一个声音解说道。
“哇,不要钱啊!”城里城外的人,呼唤声震于风寒之中。
今日做了很多事情,杂七杂八的,一支队伍的建设需要人员调动,给养配给,武器发放和维护,另外这其领袖“花将军”和祭司总长的特殊要求下,这支新建的队伍加设了一个特殊的部门以及相关的防御训练。
定度再三,该部门被命名为“防瘟降疫部”。
所有队伍所需武器,装备,以及刀棍箭弩的涂毒都要由这个“防瘟降疫部”批准首肯。
“首先是矿物毒药,比如说起大名鼎鼎的砒霜和鹤顶红,还有植物毒,比如见血封喉树又称箭毒木的树木。有些土著直接用它来制作木箭,因此而得名。再比如说乌头等剧毒植物,一些南方野人就用乌头和其他毒物熬制毒药粘在箭头上,如此射出的箭矢一发就能让一头狼倒地死亡。”
三小只除了随时都可以开始普及涂毒知识,而且越来越倾向于使用剑弩加涂毒的大量运用的意见。“还有一种毒药。在南方野人射手们喜欢用锈蚀的箭头或粘上粪便的箭头御敌,即使没有射到要害部位,但至少可以过身。”这“过身之毒”是三小只苦心钻研了若干年,最新的新型毒药。
黎明之前,忽地有声传来。
初时小些,逐渐成为一阵阵震天吼声传遍了云霄。傲无邪听声辨位,领了另三个奔到了崖头洞口。见淡淡云雾缭绕衣袖之外,穷奇山谷略远处有暗哑的一支队伍,他们疾飞的身形带起周围的气流冲击而呼啸作响……
终于,那声音渐渐变得清晰,两峰壁立间,所见到的却是一只巨大的队伍方阵。四个惊异之下,才不得不佩服那个陈钟和副帅和李子玉副帅的统军能力来。
三人就又随无邪登高远眺,还嫌不够过瘾,干脆就被无邪挟于腋下两个,另一个吊于无邪脖颈之上。掠飞在穹奇之上,俯下身子观看。只见队伍分十八方阵,错落有致。高处看时不甚宏伟,低处令人惊叹。在谷中和谷尾的两道巨大的空间之上,正聚集着三万多魔珏族人,此时正在提枪练兵。
行伍整齐,雄健有力,吼声震天,震人心肺。而穷奇谷正东对着朝阳初升的方向,万道金光投射在这片广袤的空中楼阁之上,整齐划一裹在金光之中,美得雄壮无比。
在背景上,数百只孤鹜与点点朝霞齐飞,盘旋驻顿,同进同退。
无邪的空中力量,堪称绝妙空前。全真实战,饶是波澜壮阔,无比壮观。
无邪,花粥、还有城门里赶来的小鸟和卖了无邪原来那处房屋的马厨师携款入军的,一行人在李副帅的带领下,来到穷奇谷外外最繁华的中心地带。
“嬷嬷。咱们守夜人的阵仗太大了……夜间灯火通明的,管叫瘟疫鬼都有来无回。”俊儿小小的一个身影就冲着从空中降落下来的花粥奔突过来,问,话音未落,花粥已经冲出去了。
两个嘻嘻哈哈抱成一团。
无邪笑笑,冲着其他人一笑:“孩子们,不吃白不吃啊!最近军内伙食还行吧?”
“哈哈!春风化雨般的,春风来了。我们着手自己动手种粮,丰衣足食呢。”大家撒欢地飞奔而去,追上小俊儿。
小俊儿有些不高兴,虽说自己跟着许多人从故国逃脱出来。满魔珏国琼穆城内都在盛传邪糜乱斗山有个“花粥——花将军”,花将军今日进城买办,本以为找到花粥就可以顺理成章拿到更多好吃的,可是见她手里空空就很失落。
新组建的魔珏军穷极兵团不过招募了三万两千人人,虽然陆陆续续还有人不断加入进来,但毕竟时间过短,而招募只能以“花将军”名义来进行。整个魔珏国四面环海,面积不过四百万平方公倾,一万万人口。
没想到失望之际,就见无邪从怀里掏出来一个荷叶包,剥开一看,居然是一堆糍粑丸子。
“当然要,当然,这要好好感謝无邪哥哥才对!”
大家不禁哑然失笑。问他:“这嬷嬤和哥哥行了合卺礼,这辈份乱的,你该怎么叫?!”
小俊儿糍粑丸子糊涂了一嘴,说也说不清楚,“嫂嫂,还是改叫你作伯伯!”
正无解之时,无邪却窜出来一句话,道:“俊儿。你不用改。在下随你叫粥儿嬤嬤便是!”
三小只见他说话没个正形,摸摸俊儿的脸上食物残渣,打哈哈道:“这小子正窜窜个儿呢。得吃上。得吃上。”
巡防完毕,回到蓝石洞说要睡回笼觉,没有想到三小只和巫婆婆,两位老者总是像防贼一样防着他。
“无邪呀。你们可不敢真的有什么越矩的想法!”黑脸儿的三小只爷爷一本正经的要跟自己“促膝谈心”,一把按了自己坐于小矮桌子上,两个人面对面聊天。
“啐。”
这一句显然是巫婆婆发出的。
“怎么讲。我们男人谈话,你就不能噤声一会儿吗?”三小只扭过去的身子又扭过来,与无邪套近乎:“孩子,别听她的。她专会大放厥词!”
“嘶。爷爷。”无邪很无奈,搓搓手,摇摇头,“大放厥词?是放什么?难道是……放……?”他没有说完,唯恐天下不乱的一副德行,三小只见他抬起屁股要做一个放屁而又不敢让巫婆婆看见的样子,真是又气恼又不得不劝自己不要气馁,心道:“这孩子心眼不坏,却每每做些出格的言行,好让大家关注他。”
无邪心道:“本来那日神女生病,快死了。是在下回来‘越矩’才救了她的。这叫什么,过河拆桥,还是缷磨杀驴?”当然面子上也不能直接这么说呀,总不能要求两个老人地上抱成一团睡,自己和神女抱成一团蓝石上睡吧。
神女病刚好,那蓝石可以滋阴降躁,三小只爷爷的做法是对的,所以她是必须睡在蓝石床上的。被子,还有一个木板床,是无邪从队伍中搬过来的。
花粥傻乎乎把腿踏在一起,在蓝石床的床沿上,晃来晃去的,吃吃地笑。
无邪就瞪她,给她使眼色,见没有反应,就又咳嗽了数声。他的意思是,花粥你也好歹装装病,倒也没必要像前几日那样要死了的样子,比如这“半死不活”,或者“偶感风寒”的样子就足够了。
那自己是不是就可以一亲芳泽了?
可那花粥俱只是不懂,装傻充愣的只知道嬉笑着。
不该懂的巫婆婆却什么都听懂了。她又啐了一口,骂道:“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粥谋。”她恨恨地铺好被子,“嗞拉……”一声,把穹隆顶上的,将白天与三小只鼓捣半天才钉上去的一副纱帘子,拉了下来。与神女两个拱被子里睡了。一边还念念有词:“师傅给你暖着,暖手暖脚暖心,不似那小子,一心一意专会想着占你便宜!”
“这话说的,来即粥谋。在下恰巧跟太傅学了这首《氓》,原句是:来即我谋。改得好。”无邪忍不住要反驳一句:“如若不是冲着花粥,在下恐怕是不会留恋此地的!”
巫婆婆帘子后面,正色道:“那也要明媒正娶才行!那日太后做得合卺礼太草率。不算的。”
无邪窝了一肚子邪火,日思夜想的一个人儿,近在咫尺,却仿佛是远在天边。自己不过是想搂搂亲亲而已。与三小只爷爷背对着睡在那个床上,一忽心猿意马,一忽刀剑入梦。
恍惚间睡着,就觉得有一个东西,细细的,软软的,甚至有丝儿冰冰凉,就趴在了自己的腮上,初以为是什么虫子半夜不睡觉在自己脸上散步。但他迅速判断出那是花粥的小舌尖儿,先是自己的下嘴唇被拨动了一下,轻轻浅浅的一丝就停在了那里,不动。
那柔软的唇,带着令人沉醉的甜香,猛然窜入了无邪唇内。她的动作笨拙而突兀,带着生疏和蛮横不讲理,虽但如此,这个接触变得越来越惊心动魄,缠绵悱恻,令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