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和无邪的合卺礼前一日,大早上阳光灿烂,邪靡乱斗山谷之中。
屋影匆匆行走之中不断心里念叨着,来到程木心经常练功的那片腹地上。
“为什么这腹地空无一人,难不成木心又走了?”
“不对呀?自己只是和碧玺早起梳头梳得久了些,程木心究竟去了?”
屋影手里一直握着自己怀里的瓶子,仿佛这样才让自己觉得自己并没有被这个世界抛弃。
晃几下瓶子。
瓶子里面发出悉悉碎碎的声音。
一,二,三,四,五。
瓶子中应该是只有五颗陀陀丹了。
早上刚刚吃了一颗。按照三天一刻的量,自己应该是还有十五天的寿命了吧。
心里细数的声音,低到尘埃里,只有自己能听到。
周围无风,也没有见人的痕迹……灰土环护,暗影周垂,数道浓密的树影,若干木心练功用的树桩子,远远望进去,黑暗幽深,了无一人。
脊梁骨发凉,有虫子,亦步亦趋地,抑或某种密集的林中阴冷潮湿的滴水的声音响起。
既使程木心这个名字在自己梦里呼叫都会令自己脸红,即使自己经常做梦会梦到这个名字,再即使自己与那个程木心有过那么两次“肌肤之亲。”
这些几乎都不应该成为自己冒生命风险去干什么的理吧?
“来了,你还是忍不住追来了。”一个声音从幽深的莫知名的地方传出来,惊得屋影目瞪口呆的同时,冷汗蒸腾,从自己后脊梁向上,耳朵后面,以及额头旁边的侧发中间冒了出来。
正当她收回屋影惊疑的目光注视下,木心从几个练功桩子后面影子般跃到了自己面前。
屋影的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皱着眉头,看到木心满头大汗,目光冷涩,不禁道:“你这功夫是大大精进了。”
“二百一十有二,二百一十有三——”木心一边无声地心里条件反射地念着,双手握拳。
长期以来,木心只要在自虐自己身体的瞬间才体会到了一丝快感。如同身体被掏空的感觉之上,忽地流出血来所带来的快感一般。
一路练来,唯有这种自虐的快感不离不弃。
“你。虽然说你很知道魔王的血力底细,但是在下的这望闻问切,只在乎的是感知周遭环境。”程木心对自己一路寻来并不感激,好像是怨自己耽误了他练功的意思。
“什么?木心哥嫌弃奴家?”屋影心里的失去木心的恐惧早已超过了她承受的范围。长期以来木心已经成了自己的心理支柱。
“你回去跟碧玺弄弄女红什么的,也好过来这儿。”
木心先是爆出一阵冷笑,然后才一字一句说完。他巳经顾不上许多了,因为屋影过来,他原来对周围事物的感知便多了一层忌惮。自己本来就心急如焚,恨自己笨呢。
“不过一座无人居住的森林,正常树木,花草茶棘,嘀嘀嗒嗒河流的声音……”屋影紧紧呵护着自己手上那个小瓶的心下稍松,她扶着一棵老树杆,说:“木心哥可以把这树和奴才当一回事呢?”
“没事,过了这几天,有什么事,过了这几天再说!”木心只想让屋影快点离开。
屋影仍留在原地未动,但貌似觉得退回去反而才最趁木心的心意。
“好!”
自己声音很大,既然木心哥在练血力,便好意说:“奴家给木心哥看着,万一有什么野兽什么的偶尔过来,奴家也好提醒木心哥。”
“既然来了,奴家那就好好参观,权当练胆儿。”她又说
木心远远地退回练功桩那里,屋影远远看着他面貌五官变化着,他身上散发着清冷阴森的气息,让屋影找不到令自己感到亲切的部分。
“你是?”木心大汗蒸腾间咽了咽口水道:“你快走!”
屋影委屈,但并没有说话,咚咚咚,气急准备离开,不甘心,只是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眼神中的离别和嘲讽让木心迅速意识到自己这一句,完全太过伤了她的心了。
“吧唧——”推着各种荊棘快走,头脸之上被一个东西袭击,屋影惊声尖叫起来……
“呜呜,叽……”双手挡不住,一只巨鸟,铁钩一样的嘴巴,迅速叨向脸上,肩上。屋影吓得尖叫,仓荒而逃。
木心听到屋影的尖叫声,撞翻了木桩,脚下的乱草在奔跑中扭作一团,追上去:“你真是个路痴呢,刚来时候的路,返身就忘了。”
“奴家愿意忘,死了又倒要你管?!”屋影回他说。
屋影嘴硬,但人已被巨鸟却被吓到双手双脚一阵乱扑腾,试图甩开身后拽着自己的木心。
木心牵了屋影的手,双双一起摸到了练功场,并排坐到一根斜斜倒伏的树杆上,说:“好了。好了。”今天程木心的邪性,真的算是让屋影感到无力招架。
屋影有些发懵。
而更为糟糕的是,每每与程木心相处,如果近到不足半尺的距离内,自己的体内就汹涌出一股浓浓的爱意。
这股子爱意,又让自己每每不自觉地顺从他的邪性。
她又想起了陀陀丹。
魔王控制手下人的方法除了平素的心理战术以外,就是这个陀陀丹。自己聪明的地方在于自己早就准备了一些后路,想着自己某一天也许得不到这陀陀丹就会死,所以明里暗里就于平素偷藏了一些。
正常练功的人,偶尔吃一颗会增强内力,所以昨天早上,当程木心最近心急如焚要使自己功力大增时,自己忍不住对他说。
“人之七窃八魄都有很多暗藏玄机的地方……”屋影穿着当初她和木心初见面时穿着的杏色衣裙,夏天已经来临,因为跟着木心东奔西跑的,也无钱无时间打理自己,但好在她天生俏丽动人,衣服旧了并不影响她的美貌。
木心满目纠结皱眉回头望向屋影,心里就又泛起痛楚。
“你好似知道什么?”
木心见过屋影的腹语术,也亲身体验过她的迷魂场,听她这么一句就想探个究竟。
没想到屋影却欲言又止,低头不吭声拿一块帕子给木心擦汗。
“奴家能知道什么?”
“噢!”木心长叹一口气,他知道她在吃醋。
就又反身开始默念口诀,重新练习他的养息功夫。
屋影的帕子举在原地空中,心里越来越难受,不免腹语了一句:“奴家知道你在担心神女。”
木心停了手上动作,一怒冲冠而出一句话:“她要死了,在下不该担心?”
“你怎么知道她要死了?!明明人家良辰美景,要与那蛊太子行合巹礼了……”屋影也带着哭腔,为木心误会自己小肚肌肠更加生气,心想:你只知她是个好的,反正横竖奴家就是那最不好的。
心里委屈,直接就哭了起来。
屋影一方面嘴里没了舌头,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本来就是想跟他在一起才背叛了魔王,太后又忌惮自己,自己就像是个风箱里的老鼠,没有一头说自己好的。
那魔王虽是不动声色,派人暗杀过自己几次,后来却不了了之。
自己,碧玺和魔王这三个大概都是心知肚明的。
陀陀丹总有吃尽的一天的。那一天,大概该是自己的死亡之日吧!
屋影决定自己要先采取措施,尽可能离木心远点,谁也救不了自己。
那神女虽是命苦些,但好歹有两个男人前赴后继地要救她。
想到这些,屋影扬起在空中的手帕缩回来捂住肚子,哭到泣不成声。因为呼吸和说话都要用到嗓子,自己残缺的舌头根子又倒换不过来,所以就更加哭到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憋不住的眼泪,还有干呕。
木心一时回头,就心软下来:“你这又是干什么?非要跟粥儿争……她快死了,我的鸽阵四面得到消息,魔王和那边的无忧公主都潜入了魔珏,明天的合卺礼哪里是什么合卺礼,是丧礼。”
屋影仍旧哭到快抽干自己。
并非自己没有感同身受。
而是自己的人生太悲催了。从小就是个狐媚儿,蛊女子,生来就是为男人准备的,不知道爹娘,如同一个躯壳一样,只是为了设一个陷阱,自己好不容易从自己枯死的心里长出一个人来。
自己爱木心,如同他就是天上的神明。
赴汤蹈火,就在这日渐稀少的陀陀丹里,屋影扔了手帕,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来,展开手心,悉数把陀陀丹倒在自己左手心里。
泪眼婆娑中,心里一边数一边说:
“十五日,只有这五颗了……”
木心语气非常㤞异,就有些笑她:“什么十五,五呀的!”
屋影说:“反正又不干你事!你只管为你那赴汤蹈火之人去在所不辞就好,哪里还用管奴家死活?”
木心就有些恼怒,叫道:“我也许跟粥儿并沒有什么未来,但是我们一路长大,总不会眼睁睁看她去死。你又何苦因此来咒自己死呢?”
屋影就更加气急,话更加说不成一章了,只是干呕起来。
她也不解释了,一把抓过木心的手掌来,把瓶子按在他的手里,说:“这个,给你。拿去救你的肝肠寸断吧!”
木心越发皱起了眉头,从认识之初,这屋影就没有安生过,先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自己早已经有些麻木了。
“这个,正常人吃是可以增进功力的。”
屋影说完,反而平静了。心里想着,反正早死晚死我都是死,我早些死了,也省得在你身边苟延残喘几日,让你烦我。
“你拿这个去,日服一颗,血力会大增的!”
噔噔几下,就离开了程木心视野。
所以当百花泉广场上太后的仪仗队员和群狼嚎叫着退去,大家面面相觑,屋影眼中充满了恐怖和疑问。众人齐刷刷把目光投向了厉清尘,可是他已经趁机溜了。
“不可能,魔王怎么可能就此罢手呢!”太监候领着小陆子,还有几个老少太皆凑齐到了程统领几个跟前。
“魔王穷其一生都要盗血复活。”
“不是吧,就这么走了!”
几个太监议论着,以他们长期生存在宫里的经验,事情根本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屋影却有些生木心的气,这阴错阳差弄的。
“你……”巴掌大的一个小瓶,外围用丝绸袋子装着,屋影眼看着那个呆瓜在自己还没弄清情况时,木心已经硬把那东西塞到花粥嘴里。
有病乱投医,木心情急之下,救不了花粥,就把瓶子里的丹药都塞进了花粥的嘴里。他想着,让粥儿酷刑之下,功力增加一些,好能也许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