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玺见屋影一付要死要活的样子,一梗脖子,毫不示弱:“去找他,主儿反正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谁怕谁,死就死。有什么了不起。!”
却见主儿的神情在明暗光线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苦笑,里面深藏着嘲讽与哀伤。
“没错,我也知道他不会爱我。”
是的,碧玺抱住了主儿,那一个瞬间,屋影的心沉下去,痛彻心肺,这样一个小女子,仿佛心里极度缺乏安全感,世事那样不堪,主儿却要追求那个太过不切实际的情爱。
也许对那个程木心毫无抵抗力;那家伙怕是她那个世界里唯一的小小亮光吧。
碧玺仰着头把主儿环进双手的合围里,看着那女子痛苦到眼泪毫无遮掩地淌在她的手上。
碧玺十几岁的心灵,从来没有这样清明过,清明到自己把自己生得使命定义为保护她。
“对不起。主儿,在这世界上,除了你,其他与我都是旁人,奴家可以与你同生共死,所以主儿尽可以放心……”
主儿笑了,眼睛还在脸上糊涂间,笑了。
她头发披散着,完全毫无遮挡地穿着那些不合适的黑衣铁头衣服,与自己抱在一起的影子,就如同两个皮影戏里的大头娃娃。
而另外一边,太后养心院里的太后,太后在暗黑中醒来。
后半夜了,无邪的梦话终于沉默了下来。
彼此交融的,不分彼此,各种各样的姿势,努力去表达自己,用自己的身体。
太后死死地隔着被子抱着无邪。
“一枝一叶都含着果实的甜,含着到达以后那无穷无尽的生长。春天的蓝天啊,那么甜美,春天最新鲜的树叶都唤起那愿望;鸟在天上的鸣叫,啾啾啁啁都唤起那愿望;大地整个在生长,在生命中间唤醒它的愿望;那么甜美,又那么绝决。”
“那些云,银色的在海上一阵阵飘过去,真让人动心。我把石头一块块放好,在土地上,但愿望并没有停止。像树林里的河水一样流动,渴望和盲目的四季使我走向一个地方。我就是这样开始,像大地和春天,总有暗影。”
期间,月树仿佛念到咒语般的,古老的,含含糊糊,分不清楚确切含义的句子。
初时,无邪几回模糊不清醒来,以为月树不过是文学了祭祀神女,围着自己念动咒语而已。
后来,以他的理解这该是一种古老的民族文化,不过在他听来,只不过与常人略有不同而已。
颠覆几次沉沉睡去……
寅时时分,天色混黄,窗帘是个百叶窗,细细的光线透进室内来,然后在地上的亮点之上形成了一个八叉,与镜子里的反像共同形成一个叉,像一个巨大的命令。
正在这时,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传来,陆陆续续进来二十多人,清一色都是女子,高矮不一,年纪也不同,皆是各种上衣,下穿上次跳舞的裙子。当然每个人都戴着厚重的面巾。无邪模糊不清中还是认出其中几个年轻人的面孔,都是自己原来在太后身边当执事太监时见过的。
太后让她们站成一排,然后对无邪做了个手势。
无邪浑身一僵,就算他不懂暗语,也知道太后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这些宫女则是完全无视他,周围点亮燃了一圈子蜡烛,中间围了一个火盆。她们默默无声地像是在举行一个仪式,跳起一种舞蹈。
他甚至哑然失笑起来。
这舞蹈谁编的。完全毫无章法,没有该有的节奏感,不是祭神,只是一味的举起双手朝向天空,停留很久再朝向那个火盆。
“你是哀家的。”
“今天我们相识第十天,把它当成我们情爱的一个相识纪念日。谢谢你从人群之中走出来,来到了我的生命中……”
太后年轻的身体里一直充斥着一种力量,这力量如此强大,让他不得不五雷轰顶之间地服从它,让自己仿佛只是一叶扁舟,浩浩荡荡地被掩没其中。
非但要让他说出一句山盟海䛓的告白,还要让他对着若干人当面指出。接下来的事不用想也知道,一定会让他亲口承认这同生共死的诺言。
傲无邪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莫不是自己刚才就当这么多人面与太后翻云覆雨,危机四伏之前,无邪终于强迫自己醒过来,呵呵一笑:“月月姐姐,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躺着的他脸颊的肌肉,即使是在不亮的壁灯照耀下,仍然能看见在微微抽动。他的手臂缓缓抬起,忽然又开口了:“月月姐,你这个是招魂术吗?在下曾见有人用这个招魂?”
“嗯?”
“依我来看?”
太后见无邪有些醒了,从背后放开自己抱他的双手,她有些恼怒,道:“你这么说,是在低估哀家!”
然后不忍心放开一样,十个手指从背后又伸过来优雅地搭在无邪胸前,“咱们做另外一笔交易如何?哀家从来不逼别人,只要你把选择权放在你的手里。如果今晚上你想逃走,她们就把你顺顺当当送出这座末世的皇宫,绝不会让你饱受此事瓜葛,你从此竟可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岂不快哉?”
不得不说,太后的提议,混沌不清的无邪立即表示了反对,反身在炕上他抱住她,看向她的眼睛,黑暗世界里灯火通明地照亮了她金发碧眼,她细白磁实的脸闪烁着火光,让她看出来妩媚异常。
屋子里变得非常安静,只有传来某个女人隐隐的哭泣。无邪躺在阴影里,短暂地闭上眼睛,不到一弹指便重新睁开,抬手掸开了眼窝里的灰尘:“抱歉,月月。这一次,我还不能听你的。”
“什么?”
“不,在下不会让神女死!”无邪仰起头,有微弱的光线从他的月月姐姐披散的黑发中流泻下来。
“迂腐。”太后尖刻地评价道,然后伸了个懒腰。
无邪再次扫视众人,眼神变得坚毅起来。他忽然单腿跪地,肃容拱手,几番挣扎,最终还是体力不支,昏睡过去。
月树躺在外沿,两人直挺挺地躺好,被那些女人围了,一人拿了一尾树叶沾着火苗往两个人身上洒,一度以为她们是要把他俩火藏了事。
睁开眼睛,入眼的是无尽的黑暗。
“我这是在哪里?”无邪慢慢的站起身,惊恐的看着四周,身上的阵痛告诉他,他应该还活着。不过之前那种失心的感觉,倒像是被山间的鬼魅制住了。
使劲晃了晃脑袋,他好似记得自己在昏迷后又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在这小耳房里面转着,现在也不知道转到了哪里。
他抬头透过树看向天空,那轮弯月正被厚厚的乌云遮盖着,无法挣脱。
一阵夜风袭来,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往手心哈了口气,咬破了手指上的旧伤口,血虽不多了,但是放血,还是让自己的意识清晰了很多。
让寒冷的身上有了一丝暖意。
乘月树睡得沉,自己蹑手蹑脚准备离开,自己与太后这样不清不楚地躺在一张床上,毕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
“在下就是个登徒子!”他气自己混沌之间差点着了太后的道。
刚刚才几个宫女明显使用的是迷魂巫术。
按说这东西整个魔域大陆只有自己的外甥,魔王会。这几个宫女明显刚学的,技术明显不行。
一,太后迷魂术迷惑自己为了什么。
二,太后与魔王到底什么关系。
三,自己迷糊间曾去见过神女,神女被关在哪里,她现在可还安全。
四,太后和魔王关于神女的三天契约是什么意思。
可就在他刚刚跨下床来第一步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一瞬间,无邪的嗓子提到了心口。
说实话,他不怎么相信太后的巫术,此刻却恐惧到了极点,他清楚地记得月树死死拖住了他的后腰,频死之前那种绝望和蛮力让他们俩个为了争夺那一口新鲜空气而撕打起来。
他很恐惧,恐惧到以为太后定会再捉他回去,他便猛戳了她的手,甚至猛跺了一脚。
掌心的冷汗被凉风一吹,沁凉无比,屏住呼吸,慢慢的转过身。
黑暗中,两颗火星漂浮着,像是恶鬼的眼睛。太后终于问无邪:“借着黑暗,哀家也算不怕别人说哀家脸皮厚,浩儿,你爱过我吗?”
“哦?”
无邪突然破啼为笑起来:“你们女人都疯了吗?为什么月月你贵为太后,国难当头,你都在纠结这些个问题!?”
太后却哭了起来,声音不大,伴随着剧烈肩膀的抖动,她黑暗中朝那几个宫女挥挥手,让她们出去了才继续说:“因为对于我们女人来讲,男人就是江山,哀家可以投靠你那个魔帝的爹爹,前几日你那个叫无忧的妹妹早就亲自给我送达了一封国书!”
无邪更加吃惊,就又醒了三分,冷哼道:“在下还真以为这两日我那父皇是闲着的。”
太后听他冷嗯也仿佛兴趣寡淡了些,说:“你知道国书上说了什么?”
无邪黑暗中就觉得脑袋晕掉了,不过他还是尝试着给出了几个答案:“求和,还是下战书?”
太后听到这句,笑了,简直要笑魔症了,说:“你那公主妹妹要是知道她亲手送来的国书,哀家若是答应的话,她那美丽的娘亲怕是该回雪国了?”
无邪问“难道他又想…”
太后说:“所以说,哀家这两日倒成了香饽饽,一堆人满魔珏送国书,要与魔珏修秦晋之好!”
无邪彻底无语了,憋着气好久才喘上气来:“什么?一堆人?”
“是的。还有达达圣主,和魔王厉清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