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月月你说得对,月树太后毕竟是月树太后,大概只有在我自己这里像是个女人,在孩子耳里,你大概绝对该是魔鬼了。”傲无邪起身不经意间把太后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撸下来的时候,月树突然临了还是拽了无邪一把,颇为神伤地低声说道:“哪里,在外界人眼里,我却是个老丑女人。”
“我希望你能照顾好花粥,她虽是没了凯越皇帝的……但是你也看见了,她不会伤害你。如果你能让她恢复公主的身份的话,就最好不过了,就算不能,也别抛弃她。她是个可怜的孩子……”
看着傲无邪的眼神,月树暗叹了一声,伸手拍了拍无邪的肩膀:“不怕,你也该好好活下去。”
说完,月树抬眼看向那扇小窗子外昏暗的天空,黎明已经泛起了丝丝白光。她叹了一口气,越发显得形影相吊。
在与无邪耳鬓厮缠间,她脸上微红,黄色的头发和碧色的眼睛在黎明的微光中出现了些许的红色的绒毛。“我这是怎么了?我总是在暗夜里胡思乱想的紧,白光一闪亮晶晶的时候,我就知道哀家该干什么了!”
早有隐于门外的侍者开门进来为太后梳洗打扮,可能他们惯于此道,几乎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滞重繁琐的程序之后,无邪不经意听太后说:“哀家好了!”
“好了?”无邪回头问。
“嗯……”无邪正在思量着一晚上以来自己是不是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了。但接下来无邪发现不是自己高冷,如今装饰起来的太后却该是拒自己于千里之外了。
在这之前,她只是一个盼着人爱的惹人怜爱的弱女子,她自称“我”,身着朴素的罗衣,披散开她金色的头发,在夜里昏黄的路灯下,甚是温馨感觉可人。
可是现在她自称“哀家”。
她虽然只是与自己一个平地上站着,一眼望去却仿佛高大了许多。那个人头戴凤冠,身披霓虹凤凰锦绣百花彩衣,下罩流彩暗花云锦裙,一样的头发只简简单单的梳了一个垂云流苏髻,整个人被太阳光金亮亮修了轮廓,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若是常人将金色红色明黄色,深深浅浅的堆砌在身上肯定俗不可耐,可太后通身的贵气和艳丽无双的容颜却将金色的霸气和明黄色雍容彰显的淋漓尽致。这锋芒毕露张狂之美,将人的眼球一一都灼伤。
无邪血力不足,又加上一晩上左思右想,自然显得格外意识混沌不堪到几乎崩溃,这一大片明黄色的身影在璀璨的阳光中转身过来。太后黄金步摇叮咚作响,令不自觉抬头呆看,然后闭了闭眼,心中震撼。
她的脸上蒙着肉粉色面纱,她的眼睛狭长,眸色蓝白分明,犀利的眸光全场一巡,带了钩子一样钻进了人心底。气场顶到极致,是极暗夜流光璀燦烘托出的朝霞满辉高照……
太后又说:“蛊太子还是安心在这偏殿之中,好好将养一番吧。”说完太后神色凝重,转身领了众人要走。
“等等……”无邪刚要迈步,新的执事太监又再次拉住了他,说:“太后让您歇着!”。
无邪要追,执事太监又说了一次。只不过这一次,语气中多了一丝坚定,“太后的话,蛊太子最好听!”这句话顿时无邪有些吃惊,不过随即他就露出了一丝笑意:“走到哪山,唱哪山的歌,这道理在下是懂得的。可是……”
即使是知道自己现在什么也做不到,但是自己还是忍不住想去看看花粥,一天一夜不见她,自己抓心挠肝的难受。
月树太后这才扶着虬龙柺杖,缓声回头道:“哀家知道你心有不甘,但是在这魔珏境内,在有些场合,你蛊太子出现比不出现的要好。”
无邪说:“但是我要救她——”
月树听到这个“我”字心里格登一下,他们之间似乎已经形成了默契,只有两个私下相处时才使用这个称呼。
他在求自己。
“蛊太子放心。魔王找到花粥的几率,应该是很低很低的。一个人活在世上,能有点希望,也是件不错的事情……”月树太后虽是打着官腔,距离无邪一尺远,但是她的眼光在无邪的脸上逡巡了一圈儿,过了好一会儿才带着满脸不情愿的收回了目光:“孩子,你放心,看你脸上的汗”。而这个时候,小邓子还有几个宫人等人已经到了门口,低眉顺眼在哪里等着,随时准备离去了。
月树心里泛起柔情,带着护甲的手还是忍不住伸到了无邪胸前。
即使是穿着花盆鞋,那只手也只摸着了无邪的脖子,太后轻轻用指腹摸挲着那里突出的喉节。“别急,看青筋都暴出来了!”
无邪脸色苍白,但是从月树那个角度望出去,他苍劲笔挺的鼻子看上去的脸的轮廓完美无缺:“你呀!”太后低声叹到。
“我宁愿自己死……”没了血力,自己又昏溃无能,无邪从未感到如此无助,在太后和魔珏人面前丢了面子里子,此时的无邪心情显得很不爽,所以他看向月树时,眼神也没有友善到哪儿去。
大概是不服气的原因,无邪直接向前一步。发泄仇恨般往自己的手壁上身上重重地捶了几拳。这几拳完全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月树越发担心,怒目圆睁,嘱托无邪近身的两个太监道:“仔细盯着,如有闪失……小心你们的狗命……”
两个太监拚命仆地瞌头。
月树一脚踢开两个,扑过去抱住无邪,拿指甲死劲儿去扣他的手。无邪虽然完全可以躲开,但这种女子的粉拳,哪有什么杀伤力,抓在手上也根本不疼不痒。那个太监大臣甚至王宫贵族对太后如此惧怕,甚至于整个魔珏大陆的“大人物”们,竟然还说她“很强悍”除了气势,无邪完全没看出这个女人强悍在哪儿。
“别以为他们一众联手,就能欺负魔珏。怎么吃进去的,早晚哀家叫他们给吐出来!“狠狠地丢下了这么一句话后,月树就转身走向了门口。
刚刚迈上了两层台阶,她突然又转过头来,说道:“他是哀家最重要的人。你们两个再叫些人过来,仔细给盯着。”
无邪目瞪口呆的立在原地,见月树瞪瞪她上了两层台阶,跨出门槛去。这个月树,倒是很会扔狠话,可之前叫嚷得那么厉害,可从自己的内心深处还是觉得这个太后太深不可测,以至于觉得她还可能要把自己给卖了。嘴角突然就露出了一丝丝诡异的笑容。
“卖我倒也无妨,只要花粥得先活着!”
花粥她现在的样子不知是怎么样了。有些事情必须要靠自己的血力,不知道从现在开始养血,又吃又喝又睡,又练自己的《大藏离离经》不知道还来得及吗。
屋门口月树目送着无邪躺倒,嘴角突然露出了一丝奇异的笑容,心道:“这下看你往哪儿跑……”
有传令兵模样的进来报:“魔王的无邪战队已退出北正门三里之外。”出了宫门,上了马车,随着走着,而在她身后,走了二里地的小太监执事小灯子有些头疼地拍了拍脑袋,隔了马车的小窗子,低声细语问车上的太后:“禀太后,奴才有一问。”
“问……”
“不可一世的蛊太子怕是不那么容易被安排。奴才想着,可是需要他身上做些手脚?”
“无妨,早已用了一些安神香。他早就该睡睡了!”月树很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随后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我们有更大的事情要办。”
马蹄哒哒又在城里来往了三四个时辰,月树验看了几个布访设控点,正阳门,北正门,还有北正门城楼上的城门统领,直到目光将城里百花泉广场那边幸存者营地远远地围着转了数圈子,确信暂时沒有瘟疫鬼的痕迹才总算松了口气。
她伸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放到眼前一看,手心里全都是冷汗。
而一旁的守城统领陈度和将军眼睛中泛出了一丝血光,要牢牢压制住瘟疫鬼,实在太难了。
从一定程度上说,月树太后还是相当具有领导力的。这附近的环境,陈度和相当熟悉,太阳在背后升起,把城门巍娥的身影印在北面山川河岳上,呈现出明暗交错的线条。毕竟处于城门最繁华地带,西边一条大路笔直通向琼瑶海峡,上面现在比较安静,时不时就会碰到几个神态鬼谲的瘟疫鬼,不过有一道长城蜿蜒在城里往西展开的墙壁之下,这条巨蟒状的壕沟在过去抗击无邪战队的战斗中立功不小。
但陈度和将军并不敢让月树太后大摇大摆地在城门楼子上晃悠,他很是小心谨慎地把观察的队伍躲在阴影当中,慢慢地潜行着。
“陈将军,你觉得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啊?”月树太后没有深说,陈将军深深地看了月树太后一眼,他与公主花粥,蛊太子甚至魔王都相处过一阵子,对他们的所做所为都很清楚,他们要么是好人,要么是坏人。自己心里大概就有些明白,可这太后是什么路子,自己真的一时真的是拿捏不准。
说她是个坏人吧。她宫里杀人如麻,一堆宫人尝药试毒,死了就被埋在宫后面的中官村乱坟岗子上。听说她卖官鬻爵中饱私囊,豢养众多面首,祸害宫闱。据说这魔珏今日的安宁就是她卖国换来的。
可她昨晚上居然救了,神女和一众百姓。
和月树太后见面的一瞬间,陈度和的情绪一下子出现了波动,如果不是眼前情景让他强行将自己情绪操控住了,估计当时就会露出马脚。现在看来,自己的六还是不幼稚了,不过从结果来看,还是皆大欢喜的。他回答道:“确实如魔王承诺,一天一夜,无邪战队退西三里,秋毫无犯。”
月树太后阴影里苦笑道:“承诺?嗯,魔王什么时候会信守承诺。他的信守承诺,不过是在等哀家的承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