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苏络老哥:
展信安。
我知道你们没有办法那么快给我回信,这需要一整天的时间辗转。但是向你们求助之后我显得很是轻松。
我能预感到你们能给予我一个完美的办法,所以我今天过得一点儿也不着急,并且我也相信藤原,他并不是不择手段的人,如果我依旧破译不出银鱼密码所在地,他亦不会为难我。
瑞莎今天终于没有熬夜了,我在凌晨四点半时醒来,弥留的香烟颗粒与浓郁的月光茉莉也熟睡着,它们的呼吸声很均匀。
锈红色的安努恩依旧那样安静,我看见有三两狱警站在路灯底下抽烟,烟雾充盈在灯光之下,憧憧有种怅然的况味。
他们也许很久没回家了吧,虽然安努恩极力营造一种家的氛围,但的确这里只有我一人,没有你,没有苏歃血,也没有金兮。
安努恩的家由毫无牵连的个体组成,建立在蛛网之上。
我以为我们的日常淡薄平静,终究在长尺和热牛奶中悠闲地度过,除此之外就是横屋与浅羽。
我们需穷尽一生去拜访桑城的每一屋内的主人,然后被人当成傻子一样赶到街上之后捂着肚子傻笑。
然后听着陆谷呈讲遥远而无暇顾及的异想,我们各自想象出桑树和女巫之心,它们仿佛就在火焰里砉然起舞。我们可以亲吻太阳,可以拥抱我们所热爱的。
直到我们跳蚤般的心死灰复燃。我该嘲笑我自己。但我又无比幸福。
因为虽然我现在机房里继续画我的图纸,但我却能感受到你们仍然在我的身边。
并不是因为人类有心的缘故。
就像如果宇宙的黑洞里闪耀着鬼火,但我们无法靠近,它的深处,我们反而失去了它。
安努恩里通进来的不是自然的风,但它通进来的风却是带着葎蓟荆香。
万物的灵体在黑夜中进化,直到他们再一次看到各种光线从地平线上升起。我虽然看不到它们的荧光,只能看到电脑屏幕上的光亮,我第一次觉得我的CAD可以画这样好看。
蛇教授的电子图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昨天一整天他都窝在机房里画图,只在乔纳爷爷的正式小型葬礼上露了一面,而他昨晚也几乎在机房熬了通宵。
他想要尽快画完自己的,然后就可以帮我绘图了,看着我实在无从下手,他决定挺身而出。不过他的热心让我感到十分惭愧。
“今天桑城的天气好得很,不热,也有暖人的太阳。”蛇教授说:“虽然待在安努恩,我还是每天都会收听天气预报,我调到常安国际频道的时候留意了一下。”
安努恩里其实我们是能够收听或者收看各种新闻的,甚至还能申请专用的收音机或者平板电脑,不过高管层门是控制了局域网IP地址的,只能接受到一部分安努恩里允许开放给我们的频道。
有时候我会觉得安努恩像一座孤城,一个孤岛。联系不到信号,接收不到外界,没有什么窗子,看到的也只是幽邃的黑色,稍不留神就会忘记那黑色昭显着海底。
“昨天的篮球赛也很精彩,不过我支持的队伍输了,觉得有些可惜呢。”蛇教授虚弱地笑着:“我支持的队伍是常安哟。”
2019年国际篮联篮球世界杯在常安8个城市的场馆举行,8月31号开始一直到9月15日。虽然我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但奥朗之前找我分享过几次,所以我想不记得也难。
倒是令我在意的是这次世界杯的logo,很好看,就像是一张京剧的脸谱。
我记得苏歃血说我小时候有段时间特别迷京剧,西阶园那边有个开放式的戏台,每天都会有三场,而我总是会抢到前排的位置,一场结束之后也是久久不愿离开。
但是现在我没有一丁点那时候的记忆,我不知道我曾对京剧如此如痴如醉,虽然现在我还是怀着敬重国粹的情,但我已经没有了当年那份心。
苏歃血说我最喜欢的剧目是《锁五龙》,不过西阶园戏台常演的只是其中一折——《踹唐营》。
小时候的苏缨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看个京剧也是唯恐天下不乱——每次看到单雄信挥舞着手中的铁槊大闹唐营就兴奋地龇牙咧嘴,被抓了反而不高兴。
我看过许多关于龙的小说,每个国家都有龙这个形象,但每个国家的龙都不一样。在常安,龙的文学形象立在卿云之上,吞吐着浩荡的真火,或歌颂天子、忠勇枭雄,亦是祥瑞之兆。
可蛇教授说在千雪落,龙却是一植物。
他们的龙生活在终年极寒之中,被冰封了成千上万年,身躯古化之后成了镶嵌在冰山中树干,龙的头则成了生长过度的树冠。
只要把龙木从冰里凿出来,种在新的土壤上,龙木便依旧能活。而它们过于厚重的树冠则会自我修正。像是老态龙钟的妇人,摇身成了青楼里的花魁。
“休息一下吧,十三喊你去吃饭了。”蛇教授伸了一个懒腰,眯着眼看着机房门口。
我在各种颜色堆砌的电子图纸上搜索着误差,由于补色残像原理,在红色线条中手忙脚乱的我抬头的时候看见十三的脸都成了绿色。
我之后也邀请了蛇教授同我们一起。我们到达食堂是中午十二点二十九分的时候,食堂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因为中午十一点四十开放食堂,很多人都会赶在那个时候吃完了事。
安努恩的一日三餐真的太棒了,我原本是宁愿排着队,一刻也不愿意等的,结果由于画图竟然忘记了时间。
我们同行的时候我得知十三与蛇教授也是很要好的关系,蛇教授在C语言方面也很有天赋,他们经常在一起讨论关于一些程序里面的错误。
“安努恩的系统就很有问题,每次我都能在一分钟之内破进去,这太没难度了。他们的局域网实在太不友好了,都调不出我想看的节目,每次还要我修改IP地址才行!”十三说:“也许我得找休或者哈伯德再商量一下。但他们都不是这方面的高手。非要等到国库里的金币都被爱丽丝偷光了,愚蠢的老国王约翰才会意识到他没钱了!”
“而且他们不会任由你来修复他们的漏洞,我们只是服刑的犯人。”蛇教授打着哈哈。
“噢是的……”十三清醒过来:“我不该这样说哈伯德的,人无完人,我也不见得能写出一段完全没有错误的源代码,不然我也不会把常安的系统搞崩溃了。”
她托着腮,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我见过始源之王,他就站在一串数据流固成的台子上,银白色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就立在他身后的上空。”
十三拽着我,神秘兮兮地对我说:“你不知道,达摩克利斯之剑有多威风!我从万物灵者那里夺下的斩·骑士之刀根本没法比。
始源之王太强大了,他重伤了我,他的魔法指向我的时候我无力反击。”
十三的中二病又犯了,我只好配合道:“这就是你没能修复那个数据库的原因?”
“始源之王身上的味道真是难闻,就像手术刀泡在氢氟酸里一样,哦!”十三故作被石中剑重伤的样子:“我讨厌它,闻起来像是征服者的臭味!”
“瑞莎现在还在厨房,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她?”十三提议。
可是当我们去厨房找瑞莎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追着奥朗打,面粉飞得漫天都是,就像一场樱花雨。
奥朗喊着:“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今天不想做饭!”
然后他身后那些追着他的人却喊:“你来煮个饭也行啊!”
真是稀奇,竟然会有奥朗不想做饭却有人求着他来做的一天?我跑上去,加入了攻打奥朗的行列。
攻打奥朗行列里面有一个今天在厨房当值的小姐姐看到后来的盟友是我,便对我指了指门口。
我看着奥朗逃跑的方向,立马明白的她的意思,于是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把厨房的大门给堵上。奥朗被冲上来的我吓了一愣,接着又看见我堵着大门不放他走,前有狼后有虎的,便横着去求助十三。
十三自然不会帮他,反而抄起一把面粉糊到奥朗的脸上!
(奥朗真可怜,每天都被我们欺负ᐕ)⁾⁾)
第三十封信至此,写于布鲁戈大楼的楼顶,安努恩的夜景竟然意外地好看。
问候嫂嫂,问候忘化,问候喜帝,希望明天早晨一醒来能收到你们的来信。
你的妹妹,苏缨♠
2019年9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