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倾格:
展信安。
现在是晚上七点四十八,是我开始写下今天的信的第一个字的时间。
今天海上送来了新的食材和应用之物,而我吃了一个莲蓉蛋黄月饼作为早餐。
看着大批新鲜的食材送进了厨房,我和十三都无比期待地看着瑞莎,而瑞莎则无比期待地看着奥朗。
“我先声明了,让我做饭我就写,我做不了你们也别想拿到我大脑里的食谱。”奥朗往口里送了一口华夫饼,愤愤地瞪着瑞莎。
“你不是不想做饭了吗?”
“还不是因为你老是在旁边搞破坏!美好的气氛都被你搅乱了!”
然后我和十三知道了那天奥朗为什么反常了。
但是瑞莎干咳了两声,奥朗便不敢再瞪着她,像个受气包一样委屈地扭过头来,看着自己盘子里的华夫饼,闭上眼睛,开始讲述起了他新的灵感——
他的表情是那样陶醉,好像是苏菲亚·波提拉在舌尖上舞蹈,她的舞步安宁而喧嚣地旋转着,在青铜和蓝色的铁雾之间,凡夫俗子都为之沦陷。
年轻的温斯洛在舞会上大方光彩,那些舞会上的女人们争先恐后地扑向他,为了一夜欢愉。但她们并不知道,其实温斯洛是个恶魔,他享受着纵欲和情爱之网中那些愚蠢的女人,他喜欢看着那些纯白的肉体变得堕落。
温斯洛生活在黑暗的城堡之中,是一名自傲的吸血鬼,但他生活的地方却比老鼠洞还要污浊不堪。城堡已经存在在淤泥之中,自持着上百年的历史,发霉的味道从四处传来,但因为温斯洛并不需要呼吸,所以他并不知道。
那是女人的肉体腐烂之后的臭味,有些肉放久了,连老鼠都不吃了。
温斯洛心里一直爱着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他自己,他爱自己的身体,爱他躯壳里装着的一切,没有去寻找女人的夜晚,他就蜷缩在被人所遗忘而生着死疮的城堡里,撕开自己的皮肤,一遍又一遍欣赏着自己的五脏六腑。
瑞莎打断了他,让他别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么恶心的故事。
“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打断温斯洛的故事?他已经够可怜的了好吧?”奥朗拧着眉毛,小心翼翼地嫌弃着瑞莎。
瑞莎长叹一口气,把奥朗盘子里剩下的华夫饼塞进了奥朗的嘴巴里。然后站起身来,和早已吃完了早餐的我们离开了这个上空飘满了奥朗嘴里吐出来的紫红色泡泡的桌子。
奥朗嘴里一边吃着华夫饼,一边口齿不清地挽留着我们,但是我们谁都没有理他。
也许他的故事是另一个恶心的版本,毕竟我还是不能完全听明白他说出来的所有缪因语。
这个温斯洛,也不过是我这里的版本的温斯洛而已。
休给我们的画图期限是一个月,但像蛇教授这种有天赋也有能力的人半个月就完成了,而在他的帮助下,我的任务也接近了尾声。
我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习惯闭上眼趴在桌上冥想。
今天,奥朗却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冥想题材,当我闭上眼想象着可怜的温斯洛的时候,我又想起他还欠了我许多故事。
就像,在夏天的时候,洗心池里的鱼。我们也许会看着小鱼长大,却无法看着它翻肚皮。
它们在月升的时候被水面上的落花围绕,月落的时候,便冰冷地在水面上破碎成了浮尘。
然后我们看见一只白鸟,在水边收敛着翅膀,然后又倏地孤单地起飞。
它在不同的日光中变化着它的梦,它在小池塘旁边,往水面上照着自己的模样,然后变成了一朵木芙蓉。
孤独悲伤的温斯洛总是自欺欺人地带着一丝悲怆。他自省而自恋,与黑暗与凌乱卷曲。
他在舞台上那样光鲜亮丽,那些纵情放浪的女人也和他相拥着疯狂的舞步,但他的内心,却一步一步踩着刀尖与冰冷的烙铁之上。
虽然按照奥朗的故事构架来说,温斯洛一定会遇到另一只如温斯洛的星辰一样璀璨而坚韧的吸血鬼,然后温斯洛为她而得到了改变,他的内心不再像他的城堡一样苍老而丑陋。
终于,城堡上重新开起了玫瑰花。
但我觉得不一定是另一只吸血鬼,一朵在堕落城堡里迷路的蔷薇就可以,它原本要从舞会旁边的蔷薇花架上生长出来的,却从城堡下的淤泥中长了出来。
温斯洛看到了这朵扎眼的蔷薇,这朵比黑暗城堡的风格格格不入的蔷薇,于是一怒之下将它吞进了肚子里。
于是他的肚子里有了花,有了美丽的花。也有了万物。
我抬起头来,看到希罗跳到了我的桌子上,拿那双绿色的眼睛看着我,不过它黑色的瞳孔变得温和,扩散成了柔软的圆。
它歪着头看着我,好像在打量我是否从头痛中恢复过来。
它最近总是黏着我,让我心生欢喜又头皮发麻。我一直觉得它想要和我说些什么,但我听不懂。它的眼神,温柔而蚀骨,让我恍惚不知道我到底身处何处。也许是龙女的宫殿,也许是贤者树下的土壤里。
也许从苏络那里接过一只从苏歃血那儿偷来的烟,然后吸一口,然后呛得在登戈塔上摇晃。
“希罗!”蛇教授看到希罗,便开始很开心地逗它,双手离希罗二十厘米的距离时做着捧着它的状态,于是希罗看了蛇教授一眼,又看了我一眼,跳入了蛇教授的怀里。
我们的监狱长好像很喜欢你。”蛇教授抱着希罗,然后感慨道:“不过也是情理之中的,毕竟希罗最喜欢的就是苏歃血了。”
“可是我怕它。”我诚恳地回答,我不惧怕当着希罗的面这样说,也许我该这样表达我的心情,这句话我从来没说过,所以大家都还不知道我对希罗忽冷忽热的原因——所有人都想吸猫,而我从来没有主动摸过希罗。
蛇教授笑得更欢了,他把脸埋进希罗的肚子,深深吸了一口。“虽然我是听说的,但现在看来真实的可能性很大。苏歃血肯定没有跟你说过,他刚进安努恩的时候也特别怕希罗。”
我真是越来越像他了,可我一点也不喜欢。我很嫌弃他,花了一个月,始终没有他的下落半点消息。
就像没有了后续的洗心池里的鱼,变成了花的白鸟,吃掉了花的温斯洛。
第四十二封信至此,也许因为今天的木工课业是一直站着在割木板,所以脚踝又酸又痛。
我和十三正把我们的脚全都泡在热水里,希罗徘徊在我的门口,而她开了一瓶烧酒试图引诱希罗。
现在是晚上十点整,我抢过烧酒,一不小心全都倒进了泡脚热水里……
问候老哥,问候忘化,问候喜帝,愿万物,明光晓映。
要开始做一些资料整理的苏缨♠
2019年9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