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彤撑伞冒着风雪回到公寓时，早已不见康思齐的身影。神龙见首不见尾般，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又走了。
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麦彤不由得叹气。她脱掉了书包，康思齐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在家吗？”
麦彤早上吃得不多，倒是有些口渴了，此刻正一边单手捧着杯子一边听他的电话：“刚刚回来。”她带着一身的风雪回来，这会儿半杯的温水下肚，身体也渐渐有了些暖意。
康思齐闻言一顿，眉头却是皱了起来，下意识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声线略显低沉：“去找他了？”他倒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找叶嘉言摊牌了。
麦彤握着手机的手收紧了些。
康思齐昨晚回来了一趟。晚饭时，两人都自觉没有主动提起那天发生的事，相安无事吃完一顿饭后，他如常揽下了洗碗的活。
他刚洗完碗，拿块毛巾擦手的功夫，转身就看见麦彤站在厨房门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擦手的动作不禁停了下来，微微低头神色平淡看向她，大抵已经猜得出来她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他语气清浅地开口问道：“有话要跟我说？”
相对于康思齐的淡定，麦彤倒有些不自在了。事已至此，说到底她还是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站在厨房门口绞着手指，看了半响也没能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我想去找他说清楚。”
她话音刚落，康思齐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异色，又静静地看了她片刻，才不紧不慢开了口：“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分？有时候我想，这么多年，除了我，你身边并没有别人，我一开始并没有想过把手伸到他那边。”只是，他是个男人，也会有危机感。
麦彤没料到他会这样坦白，不由得怔愣。她还没开口，又听见他说道：“我承认我是有私心的，只是后来当我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我就知道，他的目的原来是真的不单纯。”
“麦彤，虽然我是出于私心想让你远离他，但是，你能不能，考虑考虑我？”
回想起昨晚，麦彤竟有些出神，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她努力压下心里的异样，尽量保持着云淡风轻的语气：“跟他说了。”
康思齐刚要说话，抬眼就看见助理拿了一份文件进来，他视线略停顿了一瞬，而后不动声色地对助理点了点头。收到指令的助理立刻会意，退了出去，又顺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他端起手边的咖啡呷了一口，回甘的苦味在舌/尖蔓延：“后悔吗？”
手机的机身隐隐发烫，麦彤却因为他说的话倏然陷入了沉思。
后悔吗？
她有什么资格后悔？她的过去注定了她要不起爱情，这一次，就当是识人不清罢。
至于叶嘉言……只当是他亲手给自己编织了一场充满谎言的梦。算了，不要也罢，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抬起手，用手背拂去眼角那溢出来的眼泪：“不后悔。”
她也没有资格说后悔。
***
周日晚上六点。
入冬后，天色很快便暗了下来，C大去往女生宿舍楼两旁的梧桐树树梢上缀着点点的白色，枝桠却已经掉光了，落在积雪地上也早已被人扫至一旁，昏黄的路灯灯光下，厚厚的积雪上，一排排的不甚整齐的脚印清晰可见。
麦彤回到宿舍时，三个室友都已经到齐了。刚进门，她就听见沈晨曦有些抓狂的声音：“明天就要交作业了，可是我现在还没开始做！今晚通宵赶作业没得商量了！”
沈晨曦话音一落，从一堆书里抬起头来就看见背着书包进门的麦彤，眼睛一亮，脸上立刻堆满了笑意：“咦，你今天有些早哦！”
赵梓柠坐在床上听电话，看见她回来，对了笑了笑。
只有宋暖……她一回来，宋暖就忙不迭把她拉到自己的床上坐下，一脸着急地问：“你手机怎么关机了？”
麦彤大半张脸都隐在了围巾里，听见她问，她顺手把围巾扯了下来：“我忘记开机了。”说着，她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摸出手机来开了机。
她并非刻意忘记，只是和叶嘉言分了手的那一天早上接完了康思齐的电话后，她就故意把手机关机了，在回来的路上，她却忘记开机了。
此刻开了机，通话记录上，数十个未接来电全都来自于同一个人。麦彤垂下眼眸，看向屏幕上“叶嘉言”这三个字，稍稍有些迟疑后，又顺手关掉了屏幕。
宋暖看着她这动作虽说不上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可到底是觉得不对劲的，她打量着她的侧脸，有些不确定地问：“你不回他电话吗？”
麦彤攥紧了手机，语气里是连她自己也察觉不到的失落：“我和分手了。”
宋暖听罢有些讶异，“你和他……”一个激灵，她顿时想起那天早上她亲眼看见叶嘉言牵着麦彤出了公司门口，回来时叶嘉言却不知怎的，一脸的失落，身后却不见麦彤，她当时给处于不明所以的状态，还来不及问，只见他和程子谦说了些什么，留下一串公司大门的钥匙就又走了。
即便聪明如她，也没料到他们会分手。
宋暖还处于极度震惊的状态里没消化完这个信息，情急之下便脱口而出道：“怎么会？”
问完，她突然有些心虚地朝沈晨曦那边的方向瞄了一眼，也庆幸这时沈晨曦正疯狂沉迷于作业，不然她岂会放过这个可以八卦的瞬间？
她收回视线，却看见麦彤沉默了下来。她没有说话，那在她看来便是默认了。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两个脾气都那么好的人，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走到这一步？
宋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可话刚到嘴边还没说出口，放在枕边的手机就先嗡嗡震动了起来。
宋暖自动闭了嘴，摸过手机一看，发现是叶嘉言发过来的。她握着手机的手一顿，下意识偏头去看麦彤的脸色，只是她此刻低着头，她也看不清。
屏幕依然在闪烁，她估摸着这个打过来的电话多半是和麦彤有关的，她也不好耽搁，放轻脚步出了走廊。
叶嘉言有些急躁不安的声音伴着呼呼的风声透过电流传了过来：“喂，是宋暖吗？我想问问，麦彤回学校了吗？她手机是不是没电了，她没有接我的电话。”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宋暖顿时卡壳了，她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偏生那边以为是信号不好，接着又是连着几声的“喂喂”声。
认识了叶嘉言快三年时间，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为了一个人失了分寸，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在那一连串有些急躁的“喂喂”声中开了口：“师兄，麦彤刚刚才回到宿舍，她手机忘记开机了，所以才没接到你的电话。”
听见宋暖的声音，叶嘉言骤然安静了下来，那抓着手机的手机不自觉地松了松，又像是突然服下了定心丸，在知道麦彤安全的消息后，他那一颗悬在半空心也跟着宋暖的话落地了。
“好的，谢谢。我知道了。”他的声音不复刚才，而是透着如释重负的沙哑，“我知道，她现在肯定不肯接我的电话，麻烦你，也麻烦你的两个室友，帮我多交代她一下。”
宋暖觉得神奇，明明这两人，一个温润如玉，一个脾气也是好得不像话，没道理会分开。想到这里，她不禁叹了口气，“师兄，你们真的分手了？”
叶嘉言没料到她会这样问，“她告诉你了？”
宋暖还是不太相信，“她说她和你分手了。”
叶嘉言不禁苦笑，“是分手了，麻烦你们多照顾她一下，好吗？”
直到电话被挂断，宋暖依然是恍惚的，她始终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就分手了。
回到床上，她看见麦彤还保持着一个姿势坐在一边，一声不吭。
饶是宋暖答应了叶嘉言的请求，看到这种情形，也有些不放心。她赶紧放下手机，看着她却有些迟疑了，斟酌了一下，才试探着开口说道：“麦彤，刚才师兄打电话过来了，他挺担心你的，要不然，你给他回个电话？”
等了片刻，宋暖都没有等来一句好还是不好。感情的事，即便旁人看得清，可她毕竟不是当事人，她也没有资格从中劝和。
正当她以为麦彤不想回答时，她却听见她开口问了她一个问题：“宋暖，你和程子谦在一起这么久会吵架吗？”
宋暖一愣，一瞬间几乎就能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问了，见她肯说话了，她便不动声色地答：“吵过的，也分手过，不过只要两个人坦诚，就没什么关不了的关卡啊。”
她虽然没什么恋爱经验可以分享给她，但她也知道，两个人维系感情其中重要的一点，一定是双方都要坦诚。
麦彤闻言更难过了，这一点，不恰好就是叶嘉言在他们的这段感情之中没有做到的吗？
“他有骗过你吗？”
宋暖一听，顿时觉得她说这话不对劲了：“难道师兄他骗了你？”
麦彤低着头，长发遮挡住两边的侧脸，她自然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大抵是自己说的这句话触动了她，她看见她慢慢抬起头来。
下一刻，她却看见麦彤不知何时红了眼眶。
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