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气温骤降。
麦彤站在酒店前台有些忐忑,拽着衣角忍不住侧目打量身边那个挺拔高大的身影,愣神之际,一张房卡就突然被推到她面前,低缓温和的女声也随之传到她的耳中,“麦小姐,您好,已经帮你办理好入住手续了,这是您的房卡,请您拿好。”
闻声,她渐渐回神,垂眸看向被前台推到自己面前的房卡,有些犹豫。
她虽说不想回家,可到底没料到自己真的会被叶嘉言带到酒店来,到了这个时候,她反而有些退缩了,和他一起打车过来时,一路上她的脑子都还处在一片混乱的状态,当时明明是自己执意想要离开的,可看着面前这张房卡,她突然就没有勇气伸手把它接过来了。
因为她后悔了。
叶嘉言替她把身/份/证放回钱包里,偏头时却不见她接过去,他不禁挑了挑眉,有些好笑地打量着她,几秒后,才不动声色地替她接了过来,转头时抱歉地对前台笑了笑:“谢谢。”
麦彤还在暗自懊恼着,一只大手突然就落在了她的头顶,她不由得一怔,抬眼时却见他正垂眸看着自己,眼底似是淬着几分笑意,下一刻,她的手就被他牵住了,十指紧扣握在了掌心,温暖干燥的触感从掌心蔓延至全身,她顿时愣在了原地。
叶嘉言一手牵紧她,又顺手替她理了理额前的刘海,一脸的淡定从容:“小呆子,走了。”
两人一同乘坐电梯来到房间门口,饶是麦彤再反应迟钝,此刻被他牵着,也不得不接受事实。
叶嘉言从口袋里摸出房卡开了门,松开她的手先进去,而后抬手在黑暗之中摸索着卡槽,不稍片刻,房间便亮起了灯。
灯光大亮,他侧身让她进来,然后关上了门,“好了,今晚就在这里睡一晚,好吗?”
麦彤的视线在这房间里转了一圈,闻声点了点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来,正想打个电话,手机却不知在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
她握着手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手机怎么没电了?”说完,她又想起自己来时太急甚至连行李都没有准备,更别说手机充电器了。
……就连今晚能不能洗漱都成了一个大问题。
不知怎么,她回想起今天发生过的一切,鼻子突然就泛起酸来,所有不好的事情堆积在她面前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让她渐渐承受不住,原本手机没电自动关机这种小事落在她身上便让她越发觉得难堪,就像一个随时可以让她奔溃的导火索,负面情绪一上来,她又有些忍不住了。
叶嘉言在她的房间转了一圈,出来时却看见她低头握着手机一动不动,他顿时察觉出异样,刚想上前说着什么,却听见她哭了,呜呜哭出了声音。他立刻上前扶住她的肩膀,微微俯下/身来,声音压得低低的,“怎么哭了?”
他说着屈起手指,用指腹替她擦眼泪,“我在这里,不哭了,嗯?”
他的声线明明是温和低沉的,可麦彤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眼泪扑簌簌掉下来,哽咽着:“我手机……没电了。”
她话音一落,叶嘉言便低头去看被她紧握着的手机,而后又把视线落在她那张哭花了的脸上,低声哄着她:“我有,你可以问我,哭什么?”
麦彤任由眼泪掉下来,有些负气:“我就是想哭。”
叶嘉言替她擦眼泪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来:“是不是想给爷爷打电话?把号码告诉我,我来打,这样行吗?”
麦彤用手背挡住自己的脸,闷声报出了一串数字。叶嘉言不敢耽搁,立刻给麦爷爷去了一个电话。
麦爷爷还留守在医院,听着电话里叶嘉言说已经把麦彤安顿好了以后,又和他交代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叶嘉言悉数答应下来,挂断电话后,随手把手机放在一边,而后抱住了麦彤,温声安抚着:“好了,我那边有充电器,我等会儿给你拿过来,还有什么?”
他也没有再替她擦眼泪了,干脆抱着她任由她哭着,他知道她心里难过,需要发/泄,需要安慰。
许是他和麦爷爷打了电话报了平安,麦彤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又因着这一晚上陪在自己身边替自己忙前忙后的人是他,被他抱着,她没有挣扎,反而在他怀里蹭了蹭,听见他问,她突然想打电话给康思齐。
她这么想着,便瓮声瓮气道:“我还想打电话给思齐,我想跟他说说奶奶住院的事。”说完,她又抬头问了一句:“行不行啊?”
因为哭过,她的眼睛裹着一层水光,却很亮,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叶嘉言哪里会不肯,低头亲了亲她的眼角,依言照办,拿起手机又给康思齐打了电话。
康思齐的手机今晚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叶嘉言刚拨出去,就被电话里冰冷机械的女音提示告知他的手机关机了。
麦彤也在等着,却见他挂了电话,蹙眉摇了摇头,“关机了。”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她还是有些难过,抿着唇不再说话。
叶嘉言收起手机,柔声安慰她:“他也许在忙,或者手机没电了,明天早上再给他打电话说不定就通了。”
麦彤闷闷不乐,也不说好还是不好,只冷冷淡淡地应了一声。叶嘉言一手扶着她的后背,一手搭在她的腰侧,额头与她的相抵着,又继续问:“还有吗?”
他的呼吸萦绕在她的鼻尖,痒痒的,她刚想说没有,话到嘴边突然就有些犹豫了,抿着唇有些难以启齿。
她没有带行李,今晚自然没有换洗的衣服,眼下她虽然住的是四星级酒店,可现在怎么说也已经大晚上了,外面的店铺也早就关门打烊了,可没有换洗衣服的这种话……她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说出口。
叶嘉言未等她回答,而是抬头打量着房间,低头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以为她是担心安全问题,又体贴地安抚了一句:“这里很安全,你不用担心。”说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说道,“我的房间号是1522,有事随时来找我,我都在,记住了?”
他话音刚落,却看见她摇头。他不解,刚要问,却突然听见她低声道:“我没有换洗的衣服,我想洗澡。”
说完,她又兀自哭了。
“……”叶嘉言扶着她后背的手一顿,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说出来就好了,我又不会说你,怎么又哭了?嗯?”
麦彤难堪得想要用手背挡住眼睛,“好丢脸啊。”她哭出了声音,“我还饿了,我想喝水,我好担心奶奶。”
叶嘉言说什么也不舍得她哭,可她到底收不住,他只得把他抱得更紧,略一思忖,他说道:“那你去我的房间,我的房间都有,换洗的衣服先穿我的,吃的喝的我来帮你解决,这样好不好?”
眼下她的情绪尚未平复,他也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麦彤被他说得哭起来更加收不住了。
叶嘉言耐心安抚了她一阵,才把她带回自己住的房间。他在鞋柜里拿出一对新的拖鞋给她换上,而后把她抱到床上,“你把手机给我,我帮你充电,先用着我的充电器。”
麦彤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把手机递给了他。叶嘉言拿过她的手机帮她充电后,打开了行李箱,从里面拿了一套他平时穿的衣服出来,直接递到她怀里,“你先穿着,”说完,他问:“想吃什么?”
麦彤看了看怀里的衣服,又抬头看了看他,有些紧张,“什么都可以的。”
她刚说完,突然双脚离地,连人带着衣服,被他稳稳地从床上抱了起来,她直接吓了一跳,紧紧揽着他的脖子,又因着刚哭了一场,嗓子有些沙哑,鼻音也有些重,“你做什么啊?”
叶嘉言却爱极了她这时说话的声音,忽的低头在她唇边亲了亲,边说边抱着她去浴室,把她放在流理台上,“那你先洗澡,我出去看看有没有吃的,好不好?”
麦彤抱着衣服,听罢却不自觉的晃了晃双腿,“那你快点回来行不行?”
叶嘉言应了一声好,又亲了亲她才退出去。
麦彤洗完澡出来时叶嘉言已经回来了,桌上还摆了一份盒装的炒面。看见她出来,叶嘉言旋开了矿泉水瓶的盖子,递给她:“先喝水。”
她犹豫着接过来,许是今晚在他面前哭的次数太多了,嗓子都发哑了,矿泉水下了肚便没了一小半。
她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发梢上还滴着水,叶嘉言待她喝完,才把瓶子接过来,顺手拧紧瓶盖。
他把瓶子放在桌上,转身去浴室拿了吹风机和干净的毛巾出来,“过来,把头发吹干了,不然会感冒。”
麦彤听罢忍不住摸了摸刚洗过的头发,沾了一手的水珠。
叶嘉言先是用毛巾替她把头发擦得半干,而后拿着吹风机替她吹头发。大抵是第一次有除了康思齐以外的男人替她做这一件事,麦彤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偏生,叶嘉言全然一副体贴入微、投入细致的模样,直到她的头发被完全吹干了。
叶嘉言关掉了电源,又替她理了理发尾,“好了,快吃东西吧,这边我不熟悉,又不敢走太远,只买了一份炒面回来。”
麦彤闻言怔了怔,大抵是这一晚上过于心惊胆战,她现在歇下来,整个人反而脱了力一样,也不管他在场,二话不说就吃起炒面来。
叶嘉言见她没什么异样,拿了衣服就去浴室洗澡,热水淋湿/身体,冲走了一身的疲惫。
他洗完澡出来时,麦彤依旧安安静静地吃面。她吃得很慢,吃相也好看,叶嘉言看着看着,嘴角不禁弯了起来,眼底的柔情揉进了这沉静的冬夜。
见她吃得差不多了,他顺手递了一张纸巾过去,又顺手旋开了矿泉水瓶的瓶盖,“吃好了?”
麦彤闻言边擦嘴边点头,模样看在叶嘉言的眼里却是乖巧得不得了。她又喝下了小半瓶水,而后从钱包里摸出一张纸币来,抬眼问他:“我把买这个的钱还给你。”
叶嘉言刚想帮她收拾,偏头却看见桌上多了一张绿色的纸币,他不禁觉得好笑:“好了,没关系。你先坐着,我来处理。”
麦彤却有些不依不饶,“这怎么行啊。”
叶嘉言收拾好桌面上的东西,洗了手出来后这才问她:“我是你的谁?”
麦彤刚想把钱塞给他,蓦地听见这一句,愣住了,几秒后,她才在他那有些促狭的眼神里回过神来他指的是哪一件事,立刻偏过头去,突然赌气道:“我才没有原谅你呢。”
叶嘉言偏头偷偷笑了笑,而后倾身抱着了她,“我知道,那我好好表现。”
麦彤有些懊恼,明明此刻说得并不是同一件事,不料愣是被他拐到这个话题上,她面子上又有些过不去,便挣脱他,“我要回去睡觉了。”
叶嘉言闻言却并没有放开她,“今晚就在这里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好不好?”
他三言两语就把她刚做的心理建设击败了,她气得愤愤地在她腰上掐了一下,“讨厌你。”
叶嘉言由着她,亲了亲她的发顶:“明天一起去看奶奶好不好?”
一提到麦奶奶,麦彤瞬间安静了下来,沉默片刻,她突然又在他怀里蹭了蹭,声音忽的低了下去:“我想和你说说我家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