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深冬的夜晚依旧下着鹅毛大雪，天地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纱。
晚饭是宋泽掌勺。
宋暖陪苏墨在客厅看电视，程子谦坐在一旁沏茶，热气袅袅，茶香四溢。
电视上正播放着一则某当红女明星代言某个品牌的婴儿奶粉的广告，苏墨趁着播放广告的空挡转头问宋暖：“你爷爷奶奶今年在C市过年，这件事你还记得吧？”
宋暖双手捧起茶杯，杯壁稍稍发烫，普洱茶的茶香浓郁，萦绕在鼻尖，杯中升腾而起的雾气逐渐朦胧了她眼前的画面。她点了点头，低头轻抿了一口，“爸爸和我说了。”
宋老爷子和宋老太太要回来C市过年的这件事，其实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被定了下来。当时宋暖结束了考试周，回家后宋泽第一时间告诉了她，不久后就接到了二老从L市打过来的电话，顺道和她确认了回C市的时间。
苏墨煞有介事地“哦”了声，许是怕她忘记什么，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到时候你们可能要去机场接人，我就留在家算了。”
宋暖放下茶杯，挽着她的手臂，撒娇道：“知道啦。”苏墨笑了笑，突然偏头看向程子谦，压下了声音：“子谦也去吧，我记得我们上次回L市过年，老太太提起你的时候可是笑得合不拢嘴，对你满意得不得了。”
突然被点名，程子谦怔了怔，随即又颇为理所应当地答应了下来。
他话音刚落，晚间新闻便开始了，苏墨随即转头去看电视。
宋暖坐在两人中间听了却忍不住要偷笑，默默伸手扯了扯他的衬衫的衣角。程子谦转头，忽的对上她那双笑得有些狡黠的眼睛时，眉头忍不住挑起，“小狐狸。”
宋暖微微靠了过去，以着低得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妈妈算不算同意你去见长辈啊？”
程子谦听罢失笑，也自觉地压低了声音，“算。”他看着她的眼睛，漆黑的瞳仁晶亮晶亮的，却在无形之中撩拨着他，惹得他心尖发痒。
啧，真是要命。
果然，宋泽在饭桌上也免不了和宋暖说起了二老今年打算留在C市过年的事。
“其实早在一月中旬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有这个打算了。”宋泽边说边给苏墨盛一碗排骨莲藕汤，“今年春节又正好是情人节那天，我估摸着也是月初这几天时间。”
说完，他看向程子谦，沉吟片刻，才说道：“宋暖的爷爷奶奶总是说很久都没有见过你，总说着想见你，还有你的父母，在电话里也跟我念叨，倘若他们二老回来，我们两家人定是一起吃饭过节的。”
程子谦顺手给宋暖夹了一块红烧排骨，闻言只愣了愣便答应了下来。
宋泽见他在饭桌上给宋暖夹菜盛汤的动作做得像是在自己家里那般自然，心里那股吃醋的劲突然就窜了上来，但尽管如此，他竟也挑不出任何毛病，沉吟片刻，他突然开口对程子谦说道：“顺便见见长辈也好，免得问起来尴尬。”
程子谦不禁怔愣，可他很快就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许是宋泽说的话太过突然，程子谦面上也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他很清楚这句话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可他很快就淡定了下来，沉稳着应对：“好的。”
不止是他，连宋暖听罢也忍不住抬起头，“爸爸！”
宋泽似乎早就料到宋暖会是这样的反应，闻声也只是扫了她一眼，开口时语气却带着几分无奈，“好了，吃饭。”
宋暖没想到父亲这么快就对程子谦有所改观，顿时有种两人的关系终于被家长认可的感觉，但伴随而来的就是不真实感。脑袋放空了几秒，她缓过劲来后却忍不住偷瞄了父亲一眼，见他依旧一副淡定夹菜喝汤的模样，才终于肯相信他是松口同意了。
当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时，她又忍不住转头去看程子谦，只是，他却比她要淡定得多。她忍不住在饭桌下宋泽看不见的地方用指腹蹭了蹭他的掌心，她却明显感觉到他的掌心起了一层薄汗，下一刻，她的手指就被他紧握着包裹在掌心。
虽悄然无声，但却让她觉得温暖而充满力量。
***
吃罢晚饭后，宋泽揽下了洗碗的活，从厨房里沏了一壶茶又端出来一个水果盘后，就开始商量着要和程子谦下棋。
程子谦自然不会拒绝，便陪着他在棋盘上周旋。宋暖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帮他们续着茶水，颇有几分向宋泽献殷勤的意味。
宋泽在棋盘上落了一个白子，而后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茶杯，呷了一口茶，抬眼时恰好看见宋暖乖巧地坐在两个人中间，围观着棋局，眼睛却是亮晶晶的。她这般模样不禁让宋泽失笑，而后抬手给了她一个爆栗，“女大不中留了，关键时候知道讨好我了。”
宋暖又帮他续了一次茶水，听罢立刻挽着他的手臂，撒娇讨好道：“谢谢爸爸。”
宋泽顿时没了脾气，一边下棋一边没好气地笑骂：“行了行了，陪你妈妈看电视去，别跟我来这一套，现在可不受用了。”
宋暖抿着唇笑了出来，端着空的水果盘哼着歌就溜进了厨房。
待她从厨房里出来，棋局已经散了。
程子谦照常逗留了一段时间，耐心陪着苏墨看完了一集古装剧才撑伞回家。
程子谦裹着一身风雪回到家时，落在肩上的雪花早已融化成了雪水。
室外寒气逼人，室内却暖气充足，他脱掉身上的羽绒服，挂在玄关处的架子上，随即去了浴室洗澡。
从浴室里出来时，程子谦只身穿了一件白色浴袍，发梢上滴着水，他随手拿过挂在架上的毛巾随意地擦着头发，转身回到客厅的饮水机面前，一杯温水喝了下去，他才稍稍感觉到身体恢复了暖意。
已近年关，程方正带着许若外出应酬，每到这个时候，程子谦便鲜少见到父母在家，此刻客厅里也只剩他一个人。
他顿觉无聊，便打开了电视机消磨时间。又一杯温水喝下去，他才微微弯着腰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屏幕亮起，三个未接来电都来自于宋暖，时间是十五分钟之前。程子谦嘴角一勾，随即回拨了过去。
“睡了？”
夜色深沉，寒风呼啸，雪花纷扬。
宋暖洗过澡后便躲进了被窝里，此刻听着手机电流声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她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没啊。”
许是因为她今晚的心情特别好，程子谦竟也被她的情绪感染了，握着手机没忍住轻笑了一声，“心情好？”
宋暖没有否认：“等我爷爷奶奶来了我们一起去机场接机好不好？”
程子谦闻言眉眼间都不禁染上几分柔情，“想带我去见家长？”
宋暖终于笑了出来，“上次我回L市的时候，我奶奶还问起我和你的关系。”
程子谦听罢还颇有几分兴趣，闻言“哦”了声，“什么关系？”
麦彤一只手拽着被角，一只手紧握着手机，开口时却突然故意道：“没关系啊。”
程子谦哭笑不得，眉眼间柔情尽显，“程太太，始乱终弃是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