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的两个小吏也累得口干舌燥,先出来休息休息。
他们走了出去,却故意开着门。
姜氏望着那门口,望了半天,都没看到有人再回来。她有点想起身,离开这里。因为一直被关在地牢下面,她对时间的流逝已经没有概念,觉得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两个时辰。
她离开那木椅之后,踉跄着想往外走去,忽然一阵强风从门口吹来,把她几乎要掀翻在地。
等她好不容易站稳之后,眼前何时多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佝偻着背,不以正面示人。
“你是何人?”姜氏问道。
“我是你恨之入骨的人。”她阴恻恻的笑声,让姜氏不由得一惊。
“你是左湘灵?你不是被烧死了吗?”姜氏的声音有些颤抖。
那人影缓缓转过身来,一脸黢黑,根本看不清五官,而且头顶也上没有头发,似乎贴着一层黑红色成片的东西,身上衣服上都是黑灰,袖口都被烧得破破烂烂。
从那袖口伸出来的不是胳膊,而是一截已经焦黑的枯骨。
那人的声音确实与左湘灵无二,还有些暗哑,“是啊,那场火烧得我好疼啊,都是拜你所赐。”
姜氏面如死灰,嘴唇哆嗦了半天,才开口,“那都是你,咎由自取,与人无尤!你,你来找我干什么?”
“咎由自取?与人无尤?东厢的火,难道还是我自己点的?姜羽儿,你说的真好听呢。”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跟爪子似的焦枯手掌,直直戳到了姜氏的脸上。
姜氏再胆大,也被吓得失了魂,放声鬼叫了起来,连连后退躲到墙角。
她叫了一阵子,见左湘灵没有再动了,才稍微鼓起些勇气,干脆破罐子破摔,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对!就是我买通了人,在你那院子里放的火,你能拿我怎么样,大不了,你去阎罗王面前告我啊!”
仿佛说出这真相来,给她自己壮了胆子似的。
她的笑声歇斯底里,“左湘灵你这个贱人!要不是你整日勾,引王爷,王爷会对我置之不理吗?正妃的位置早就是我的了!”
左湘灵追问道,“你不过是想害死我而已,为何连王爷都不放过?枉你还自称从小钦慕于王爷……”
“你懂什么?他眼里只有你这个狐媚子,从来都不正眼看我!既然这样,那不如送你们一起下阴曹地府,路上也有人作伴。好姐姐,我可是替你着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真是开心!”
姜氏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神情骇人,双目眦裂,近乎于癫狂,喃喃重复着,“我真是开心……”
左湘灵见她这副样子,知道是自己把她吓得太狠了,精神已在崩溃崩溃,赶紧继续问她,“谅你自己肯定是做不来这么多事情,到底背后是谁在指使,还是有人替你出谋划策?老实交代,不然我夜夜都来缠着你!”
姜氏蜷缩到墙角,慢慢抱紧膝盖,翻着眼珠,似乎在看天花板上的东西,“死得好,都死了!我开心……我不怕你……不怕你……”
左湘灵皱了皱眉头,这女人难道已经彻底疯了?还是醉魂香的功效太强了?
她从怀里取出解药的瓶子,放到姜氏鼻前,让她嗅了一嗅。
“到底是谁在帮你?谁想要害死我跟王爷?”左湘灵继续哑着嗓子问她。
姜氏疑神疑鬼地左右望了望,几分痴傻地喃喃道,“你活着他们都想你死了,你死了他们都拍手称好!你变成鬼又如何,有本事把他也拉下去,你敢吗?”
她说着,咿咿呃呃地从嘴角流出口水来,跟脸颊上的泪水、鼻涕渐渐混在一起,落在衣衫上,狼狈不已。
见问不出来什么,左湘灵就从审讯室里退了出来,把头上戴的那玩意儿,还有脸上涂抹的东西擦干净,脱掉罩在身上的脏袍子,露出真容来。
她在里面的时候,祁修平一直在外面窗口看着。虽然已经知道火是姜羽儿让人去放的,但听她亲口承认,还是让祁修平甚是愤怒。
“最后还是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左湘灵坚信这背后一定还有黑手。
祁修平劝道,“不必自责,这件事我也要负上责任。”
***
王府纵火案,已经由刑部呈报到了宫里。
皇上知道之后,似乎也没有替姜氏开罪,反而是下令彻查,还平王平王妃一个公道。祁修平他们夫妻俩刚从刑部大牢出来,就看见御前的人在门口候着,说是皇上请他们二位入宫。
“这件事,朕听闻后,十分心痛。没想到姜羽儿居然包藏祸心,性情如此恶毒。王弟、弟妹你们受惊了。”祁文成深恶痛绝地说道,似乎是真的没想到会出这等事。
左湘灵原本怀疑的人是岳嫣然,姜氏三不五时就往岳嫣然那里跑,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事发之后,岳嫣然避嫌避得很是及时,又让她有些不确定了。
“多谢皇上挂心,幸亏前一夜,我同爱妃并没有住在那院子里,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祁修平应道,这是他对外的统一说辞。
“多亏祖宗庇佑,既然案子还没结,王府恐怕暂时无法住了,不如你们进宫来,朕已让人打扫好了华渊殿,那地方是王弟幼年住过的宫殿,想必也有亲切感。在王府修缮完毕之前,你们就住在那儿吧。弟妹还要好好养胎,也不宜再起什么波折。”
祁文成一番话说完,不给祁修平任何反驳的机会。
左湘灵心里快速盘算了起来,还有些发愣。
祁修平轻轻拉了拉她的手,示意让她与自己一同谢恩,算是答应了皇上的安排。
当夜,他们就搬入了华渊殿里。
因为听说这里是祁修平幼年时住的地方,左湘灵一进来之后,忍不住四处打量了一圈。皇子住所,自然是要比其它普通宫殿大出许多,单是东西两边的偏殿就各有三间。
他在外建府,也有十几年时间,可这里乍看上去,跟一直有人在住似的。院中不仅见不到一处杂乱,连原先步道台阶为祁修平轮椅通行而做出的调整,都还在。
“这里,一切如故。”祁修平轻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