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天空就乌云密布,一眨眼功夫,簌簌下起了大雨。
我没有带伞,愣愣的站在路边,便利店伸出来的短小屋檐却无法遮住太多的雨,水溅在了地上,打湿了我的鞋子和裤脚。
想要拦一辆出租车,却发现雨色朦胧中,一切都是匆忙无序的,没有一辆空车。
刺眼的车灯被雨幕掩映成一种极为奇幻的色彩,仿佛一瞬间就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天空上乌云密布,我有些茫然地抬头,眯起眼睛仰望,似乎都能够看得清云朵之间连接的雨丝。
天幕被撕扯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里面黑黝黝的灌着风,淌着雨,一盆一盆,往这人间倾泻而来。
雨水砸落在地上,屋檐上,车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宛如一场巨大的交响乐。
而我则望着这场大雨出了神,内心纷乱如麻,脚步也不能挪动分毫。
刚才爷爷漫长的故事,还有他最后嘱托给我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让我一定要帮助裴靖。
这些话语比暴雨还具有压力,劈天盖地地落在我的心里,让我喘不过气来。
“小雅你放心,明天裴靖来探病,我就会告诉他,要他必须承认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律师,把这个加进遗嘱里……”
裴爷爷是固执的,无论我如何推辞,他都坚持要裴靖承认这个孩子,也坚持要我回到裴家。
如果裴爷爷现在健康按在,我怀着这个孩子,必然能够成为秦柔歌嘴里所谓的“母凭子贵”,必然能够重新进入裴家,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吧。
但我的心却从未有的惴惴不安。
我不想要回到裴家,只想要平平安安的生下宝宝。
我不想要再和裴靖有任何牵扯,即便做一个单身母亲,凭借着父亲给我的遗产和这个蛋糕店,我也足以养活我自己。
却不知为何,裴氏家族仿佛一个巨大的带有魔力的漩涡,即便我想要抽身而去,却总是会被张狂肆意的大风再次卷入漩涡中心。
“滴滴……”
一声响亮的汽车鸣笛在耳畔响起,打破了我纷飞的思绪。
眼前停下了一辆灰色的帕拉里拉,车窗缓缓下降,露出了一个熟悉的面庞。
“傅轩?”
对于他的突然出现,我很是意外。
“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傅轩的声音理智而温柔,穿透嘈杂的风雨扑面而来。
可即便如此,我的心依旧有一种说不出的惶恐不安。
我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亮着灯光的医院住院大楼,然后深吸一口气,进了傅轩的车里。
……
灰色的车被大雨洗刷得锃亮,穿行在密集的车水马龙上。
时值下班高峰期,又面临暴雨来袭,纵然傅轩车技娴熟,却也很快就被堵着拦住,只能跟着涌动的车流,龟速前行。
他的车和他的人一样干净利落,一丝不苟。
车里飘着淡淡的清香,不腻味,却又能舒缓紧绷的神经。
“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我刚接收一起医闹事故纠纷,从医院里做了调查出来。”
傅轩语气些许呆板,回答也在意料之中。他似乎是一个除了工作,什么都不会上心的人。
“啊对了!昨天的事情,抱歉,小茹她……”
我忽地想起了昨天我们几个在日料店里大闹的事情,眼神顿时流露出歉意。
“没想到把你也牵扯进来了。”
“没关系的。”
傅轩转过头,对着附驾上的我温柔一笑。
“你昨天被保释走之后,我就联系朋友,把我和王茹一起也保释出来了。”
“谢谢你……”
我大概也是因为接二连三的状况发生,整个思绪都变得混乱不堪了,都差点忘了小茹的事情,还好有傅轩的帮忙。
“客气什么呢……”傅轩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有几分疏离,“我还没感谢你,每次都给我留蛋挞呢!”
“我……”
面对傅轩的帮忙,我总是不知应该说什么才好。
我不傻,明显能够看得出他是很在乎我,对我有意思的。但我却不敢靠他太近,害怕我的诸多复杂情况会因此连累到他。
然而傅轩对关于我的一切事情,都处理得相当优秀,我也在不知不觉中,欠他太多了……
恍惚中,我抚摸了一下腹部,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向他说清楚才好。
“那个……傅先生……”
我欲言又止,脑海里闪烁着各种措辞,想着究竟应该如何把这话说出口。
“对了,我还没有问你什么从医院里出来呢。”
傅轩突然打断了我的话,“是在昨天的斗殴中受伤了?还是有亲人住院了?”
“嗯……裴爷爷重病住院了。”
我低下头,眼中闪过明灭不定的光芒。
“这个我知道的,裴氏集团的前任总裁裴明泽,可是财经新闻版面的重要组成部分呢……”
不知为何,傅轩突然变得话多了起来,有些不像往常的那个他。
“傅轩,我怀孕了,而且打算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所以如果你有什么好意,抱歉我没办法接受。”
我深吸一口气,打断了他的话,话语里有不易察觉的颤抖。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滞了。
紧闭的车窗,隔离出了车内车外两个空间。
所有的声音都不存在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呼吸。
傅轩没有看我,他紧紧握着方向盘,骨节分明的手在微微颤抖。
直到面前的红灯变成了路灯,后面的汽车都在疯狂的鸣笛催促,他依旧没有动静。
“傅先生,可以走了。”
我小声的提醒,语气里是极为复杂的清醒。
“哦!好……”
傅轩身体明显一震,随即抬起头,手忙脚乱地把空挡换成前进挡,却放了放下手刹,油门轰响,车子却没有往前挪动太多。
而下一秒,红灯又重新亮了起来。
后面是堵车司机的骂骂咧咧,车内的我们却几乎听不见,灰色的帕拉里拉就这样尴尬的停在了人行道上。
密集的人流从左右两边涌来,像是不同方向的潮水。
而我们则留在这样一个进退两难的位置,逐渐被行人淹没。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揪着,毫无喘息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