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游县主打着牙扇笑道:“行了,这诗画办下去可没什么意思了,茹娘与温婉你们不是还安排了其它的游戏嘛,不如我们玩别的吧!”
众小娘子也立即齐声应好,脸上都显出兴奋之色,丁茹娘这才转身吩咐,不多一会儿就有几个宫女拿着托盘走了进来。任五娘跟任芳菲被人干晾了一整天,脸上也有些期待,但她们可不敢跑到近前,只能睁眼看着。。
等所有的人都抽完了签,宫女才端着托盘过来,道:“请三位小娘子抽签!”
任荟蔚的目光瞧着那竹筒子里还剩的三支签,皱了一下眉头,任五娘连忙伸手取了一根,任芳菲也跟着取了一根,等任荟蔚去摸的时候却是将整只手都伸进了竹筒里,然后慢悠悠地抽了出来。
见她们都摸完了签,丁茹娘才笑道:“好了,撤席,我们玩蹴鞠,不过可不能大声喧哗,噤声地在这殿内稍许活动一下。”
众小娘子连连点头,这蹴鞠是京里最近盛行的游乐,她们自然不好像男子那样在外面光天化日之下踢球,但要想在屋里玩,也就只有像这样的殿阁才能玩得起来。
十几个宫女鱼贯而入,将当中的座椅都撤了去,小娘子们都是靠墙而站,温婉才笑道:“把你们手上的签都拿出来!抽到颜色的人为一队,没抽到颜色的就只能瞧着了。”
所有的人都将竹签摊在手上,宫女们转了一圈,才愣然道:“回县主,这蓝色的竹签有三根,这红色的……就只有二根?”
“二根?”温婉圆脸上眉毛微皱,“怎么会?”
宫女略显尴尬地低声道:“好像任府有一位小娘子的竹签断掉了,所以也不知道是红还是蓝。”
她的话音一落,任荟蔚便起身歉意地道:“也不知道怎么就抽到一根断签,想必是我没这运气玩球呢,就看各位小娘子们大显神威了。”
温婉瞧了她一眼,转头道:“洪府小娘子,那你就跟任府另两位小娘子下场一起玩会儿吧!”
那名被点到名字的洪府小娘子,笑着站起身来,而另外两个拿到红签的任芳菲跟任五娘只好硬着头皮下场了。
温婉手里拿着一只毛织的五彩小球站起来道:“按规矩红队蓝队各出守卫一人,其余两人需不遗余力攻破对方的守卫,进一球计一分!”
任荟蔚瞧了一眼温婉,见她换了短孺宽裤,显然是早有准备,那蓝队的三位小娘子也都是如此精干的打扮。反观任五娘跟任芳菲,一个是撒花裙一个是高幅留仙裙,衣服的式样均很繁复,尤其是裙边长得都快遮住绣鞋了,哪里是能踢球的?!
任荟蔚皱了一下眉头。
任五娘在众目睽睽之下,吓得腿都抖了,丢下一句我守卫,也不管洪府小娘子跟任芳菲同不同意,就跑到使女指定好的门边站住了。
那三个蓝队的小娘子相互看了一下,露出了隐隐的微笑,温婉拿着球笑道:“那开始了哦!”
她的球一抛,蓝队的女子便冲了过来腾地一下就把离得比较近的洪铃娘撞开了,然后起脚就对准了任五娘踢去,这球没进门但却实实地撞到了任五娘的脑袋上,顿时便把她精心做的假髻给撞歪了。
旁边观战的小娘子都笑弯了腰,洪府的小娘子也不卖力配合任芳菲防守,只顾掩嘴在旁跟着笑,一名宫女忍着笑将球捡了起来,又递回给温婉手中,温婉笑着又是将球一抛。
这一次倒是离得任芳菲比较近,任芳菲咬牙提着裙就朝着球奔了过去,那横冲直撞的蓝队女子竟然扑了个空,任芳菲拿到球就急急地往蓝队球门那里跑,倒是把蓝队的守卫弄得一脸紧张之色。
蓝队的两个女子对望了一眼,便快步追了上去,她们一个撞向任芳菲,一个刻意紧跟几步踩住了任芳菲的裙边,只听嘶拉一声,任芳菲那件价值数百贯的点翠羽裙便被撕碎了整整半幅。
若非任芳菲也跟着一起栽倒了下去,她非露出里面的亵裤不可。任芳菲坐在地上脸色通红,头上的那支点翠羽凤钗也甩了出去,将将就落在了丁茹娘的脚下。小娘子们虽说都没有大笑,但从掩嘴帕上可以看出她们都笑出了眼泪。
丁茹娘举手示意大家更安静些,她拿着手中的凤钗俯视着任芳菲道:“咱们女子,德与礼才是最重要的。一个庶娘子,穿着价值上百贯的衣服,戴着上几百贯的凤钗,穿戴都盖过了自家的嫡女,这便是不懂规矩,无德又无礼。今天也算是给你这个教训,希望你以后要牢记在心,否则打扮的再花枝招展,也不受人尊重!”
任芳菲竭力地拉着自己破了的衣裙遮着双腿,羞侮的眼泪直在眼睛里打转,任五娘吓得浑身颤抖,任芳苓则早就躲得不见了人影。
任荟蔚走了出来,方才小娘子们都是贴着墙壁观球,她突然站了出来,尤其是在这个时刻,就显得很是瞩目,令旁人不禁面面相觑,殿内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直到鸦雀无声。
丁茹娘皱了一下眉头,瞧着任荟蔚:“我瞧你倒是知道些礼数,莫非你觉得我说了你家的姐妹,便要不分屈直地出来维护不成?”
任荟蔚“哦”了一声,微微笑着道:“不是……只是我刚才忽然想起来,您的那幅画要怎么改!”
这是丁茹娘完全没有想到的答案,因此她脸上的表情像被惊住了,温婉拿着球在旁也吃惊地瞧着任荟蔚,只巧游县主依旧面带笑意地轻摇着折扇。
任荟蔚提着裙衫缓缓地走了出来,她走过了地上的任芳菲,径直地走向那两幅画。
“这个任府的小娘子好大的胆子!”殿内旁观的小娘子彼此对视了一眼,但却没人敢吱声。
温婉上下打量着任荟蔚:“你真能改茹娘的画?”
任荟蔚蹲身对温婉行了一礼,柔和地道:“县主,丁小娘子的画虽然是好,但并非无暇,十娘也是费了一些功夫才瞧出来的,这幅画到底差在哪里?”她此语一出,下面的忍不住一片哗然之声,丁茹娘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她盯着任荟蔚的脸然后吩咐:“给她笔!”
“众生被困厄,无量苦逼身!”任荟蔚接过了笔淡定地在笔洗中饱沾满水,悠悠地道,“大慈大悲的观音大士见人间疾苦,娑婆无涯,菩萨眼中岂会无泪?”她说完纤长的手指一抬,一挑笔便将丁茹娘画的观音士全黑的眼眸中洗出一片浅灰。
丁茹娘“腾”地站起了身,任荟蔚转头瞧向她,薄唇微启露出里面的皓齿:“观音大士慈怀天下,眼中必定盛有余光,不当漆黑无物才对。这是十娘浅见,丁小娘子您以为呢?”
丁茹娘的脸色从颊到鬓角红到紫,巧游县主笑道:“我觉得她改得倒也尚可,你们您觉得呢?!”
温婉皱眉有些懒散地道:“还算有理吧。”
丁茹娘略微欠身,面色僵硬地道:“县主说她评得有理,那便是有理了。”
温婉冷瞧了一眼任荟蔚,挥了挥手道:“算你改对了,百花图你拿去吧!”
任荟蔚欠身微笑道:“这图十娘改得讨巧,百花图的赏可不敢拿,不过即然县主将此图送给我……“她的笔沾了点墨,微抬眼帘眼中的锐利像是一闪而过,快得令人几乎捕捉不到,她又微微笑着说,“那我便给它……题首诗吧!”
她说完便手一抬,竟然真得在那幅百花图的上如同行云流水般题了首诗:蓬门终始青云开,无物贱似百花同。国色天香难自抑,春风喜得玉攒容。繁枝容易纷纷落,门叠细雨便成空。云英何迟晚照冰,愿与梅娘一处红。
等任荟蔚搁笔,别说殿内的小娘子惊得连呼吸都不会了,连温婉都有些瞠目结舌。
任荟蔚冲着睁大了眼睛的众人再次行了一礼,柔声地道:“十娘献丑了。”说完她便一拉边上垫画的布幔走到任芳菲的跟前,盖在她的身上道,“八姐,我看咱们还是回家吧!”
任芳菲借着她的手站了起来,微抿了下嘴唇哽咽地道:“咱们回去。”
阁上的小娘子眼瞧着任荟蔚扶着任芳菲一步步走出了殿门,这样一位小娘子,初来瞧着不起眼,走得时候却让所有人都印象深刻,
任荟蔚走出门瞧见了殿外的蓝殿使,她弯腰行礼:“家姐因方才游戏扯坏了身上的衣衫,恐在圣人前有所失礼,所以想先行告退了,还请殿使代为告罪。”
蓝殿使俊雅的脸上颇有些意外之色,沉吟了番道:“若是圣人有传,小娘子却先行离席。恐有失仪之处。不如我另外给小娘子们安排一处偏殿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