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沈罗浮2020-07-07 09:533,534

  任荟蔚微微欠身:“东厢房里几位仙姑轮番守值,想必是屋内存放着贵重的物事,几位仙姑的道袍布料精贵,今天的日子又特殊,我大约能猜出她们看守的这件物事是用于进献的。”

  她剩下的话没说,那就是灵照与保真把她叫来问祥瑞的事,也就能猜出进献的东西跟祥瑞有关了。

  保真的脸色微微有些发黑,灵照却轻笑道:“真是好聪明的小娘子,保真,我们就让她看看吧。”

  任荟蔚见保真脸色不是很愿意,便道:“从我踏入这处偏殿起,真人进献的祥瑞便也与我有关了。”

  她这句话未说全,意思却很明白。

  灵照是来进献祥瑞的,倘若当中出了什么差池,或者她只会被冷遇,但保真跟这些道姑们肯定会被推出来顶罪,而任府的几位小娘子也极可能会被波及,轻则八字不合,重则身居邪秽之气,总之祥瑞不会假,全是她们的冲撞之罪。

  保真自然能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因此沉着脸微微点头,算是同意了任荟蔚去看那件祥瑞,灵照倒是来了精神,起身笑着对任荟蔚说:“我带你去看。”

  她说着便前头去了,任荟蔚起身跟上,保真再不高兴,也只能随在后面,出了偏殿保真却又问:“任小娘子,除了刚才的那些,不知道你还看出了什么?”

  任荟蔚想了想回答:“值守的仙姑冻得双唇发紫,想必那件祥瑞怕火,因此不敢生火盆吧,我猜那件祥瑞大约是春生之性,农之根本,木质的。”

  保真睁大了眼睛,即像是呆愣住了,片刻才缓过神来,不再言语跟着灵照与任荟蔚一起进了东厢房。

  厢房内的有一座高大的神龛,里面安放着一尊二尺来长被红绸盖着的像,走得近了,任荟蔚便闻到一股难以描喻的木脂清香。

  灵照吩咐值守的道姑将人红绸揭开,里面是一截一尺多高的枯木,神奇在那枯木凹凸中,维妙维肖的就像是一个头戴顶帷,手持琉璃瓶的女子,任荟蔚脱口道:“观音大士。”

  “这非是观士音,乃道家的慈航真人。”灵照纠正道,“亦是天尊门下唯一的女真人。”

  任荟蔚点了点头,她对此并不在意,倒是上前走了几步细看那尊木像。

  灵照瞧向木像笑着说:“任小娘子,这段沉香木捞自黄河水中,据说出水之日,黄河水清,木结天然成神像,且带有浓郁的香气,这可算是吉兆吧。”

  这段沉香木或者有些像人,但说到出水之日黄河水清,那必定就是杜撰之词了,不过一段沉香木也不会有什么蹊跷之处,任荟蔚想着刚要退后,鼻端突然又闻到了那股树脂的清香。

  灵照见任荟蔚的表情露出沉思状,忍不住问:“难道这样的天然木雕还会有不妥之处?”

  任荟蔚却突然抬起了头,慎重地看向灵照:“真人可否允许小女上前细观?”

  灵照还未开口,保真却先发问:“你想做什么?”

  “我要取一盏灯笼凑近了看。”

  “这样看不清吗?”灵照不明白地道。

  “确切地说,小女要借一盏灯火烘烤一下这尊木雕像的表面。”

  “不行!”保真脸上变色道,“这可是要进献给圣人的福瑞之物,倘若出了差池,谁能担待?”

  任荟蔚眼望神像:“沉香木,膏脂紧密,投水即沉,但沉于水中,能成百上千年不腐不烂,出水似木似石,且有淡淡幽香的,为阴沉木而非沉香木。”

  保真蹙眉道:“取其吉瑞之意罢了,阴沉木或沉香木,又有何区别?”

  “倘若这是阴沉木,这香味便有些过于浓郁了。”任荟蔚没有出口的是,这件木雕有些不太正常。

  保真有些想要以祥瑞岂不可寻常来揣度来反驳任荟蔚,但她到底不是个稚龄的孩童,会真得相信对什么祥瑞深信不疑。

  灵照已经吩咐:“冠真去给任小娘子取一盏灯火。”

  冠真瞧了一眼保真没挪动步伐,直到灵照催促:“还不快去。”她方才掀帘出去拿了一盏白蜡灯过来。

  任荟蔚接过了灯,只听灵照道:“任小娘子无需担心,你只管按我的吩咐去做,细细检查。”

  “是,真人。”任荟蔚知道灵照是好意,将责任担了下来,但她的心情却没有因此而轻松。

  东厢房里的众道姑看着这个大胆的小娘子用烛光细细地在神像旁游走了一番,均有些提心吊胆,生怕任荟蔚一个不慎将吉瑞给伤着了,那她们都要跟着陪葬了。

  这盏灯游走了一遍,神像并无有什么不妥,任荟蔚又抬灯进行了第二遍游走,保真皱起了眉正想要说什么,忽然有人低声惊呼:“血,血……神像流血了。”

  保真猛地转身睁眼细看,果然见神像的表面渐渐浮现出了红色的痕迹,衬着乌黑的木色,犹为醒目,像是神像在冒血似的,保真虽然没有跟着惊呼,却也是吓得心脏狂跳,双目发黑。

  灵照整个人似呆懵了,喃喃地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任荟蔚收回了手道:“小女的祖母喜好调香,小女曾经也接触过一二。方才我进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奇特的木香,而后记起了幼时我曾经闻到过这个味道。如此印象深刻,是因为当时的场景太过诡异。那是一株产于外邦荒芜之地的树木,极为罕见,假如用刀划之,它便会从中流出血来,跟人畜一般无二,当时也吓坏了不少人。其实它也就是一类树脂,一味香料,只是颜色特别点罢了。”

  她转过头对灵照说:“有人用调香的方式将这类树脂涂抹于雕像上,让它生出异香,同时倘若木像遇热,便会显出血红的颜色来。”

  保真镇定下来急忙厉声道:“快,去拿水拿布来,将上面的东西擦干净!”

  道姑们手忙脚乱去了,灵照见任荟蔚沉吟不语就问:“任小娘子,你觉得呢?”

  任荟蔚轻轻摇了摇头:“别说我们不知道这尊木像还有没有其它蹊跷之处,单就神像出血这条,便不可再将它当作吉瑞献于圣人,这幕后之人即然设计了这出,就不会让我们轻易地把它给压下去,迟早会捅出来。”

  灵照稚嫩的脸上全无血色,倒退了几步,冠真与保真慌忙上前搀扶住她,灵照神情凄然地道:“保真,这次我要连累母妃了。”

  保真见任荟蔚仍然在思索,但脸上却未见惊慌,赶忙唤道:“任小娘子……”她顿了顿,又放缓了语调问,“不知道小娘子可有妙计?”

  任荟蔚抬起头来道:“此事也并非无法可解,只需要一样东西。”

  保真眼露希翼之色:“什么样的东西,尽我们所有,必定倾囊而出。”

  “我们只要有另一样福瑞,且这样福瑞显出的神迹要无可置疑,让所有的人都深信不疑。”任荟蔚说道。

  保真眼中的神彩瞬时淡了下去:“即便是这桩木雕,我们都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且还中了别人的圈套。如今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到哪里去又寻一件福瑞,更别说还要让人人都深信不疑。”

  “这倒是不难,难的是这件事我们需要有人配合。”任荟蔚似随即便有了相法问道,“我见真人用琉璃件,那不知道真人可有无色琉璃,越大越好。”

  灵照见任荟蔚镇定自若,也提起了精神回道:“圣人怜惜我,因此我所住的房间户牖上皆用无色琉璃,只是尺寸都不大,最大是我画屏上的那面琉璃,大约有一尺半长宽,是世所罕见,乃是父皇恩赐。”

  任荟蔚点了点头,她见扶玉殿上的门窗用得便是无色琉璃,因此心中揣测大约灵照这里也会用到无色琉璃门窗,没想到灵照竟藏了一块如此大的无色琉璃。

  她心情略略放松地笑问:“那么这块琉璃屏,真人有带着入住玉津园吗?”

  灵照轻声吩咐了几句保真,隔了一会儿保真便去抱着一副带着木架的琉璃屏过来,灵照指着它道:“贯常我晚上抄经的时候,保真便用这琉璃屏隔着烛火,即通透,又隔了烟火味,现在想来也是我道心不纯,行止奢靡,才有此一劫。”她说着神情又悲伤了起来。

  任荟蔚笑道:“真人不必自责,这件事本不是冲你而来,倒是这琉璃屏或能解我们一劫。”

  保真狐疑地看着手中的琉璃屏:“就算这件琉璃屏是世上罕见,可也不是绝无仅有的东西,哪里能来充当吉瑞呢,还能使得人人都深信不疑?”

  任荟蔚微笑回道:“琉璃屏当然不能充作吉瑞,但是我们要请的吉瑞却是非它帮忙不可。真人献吉瑞的地方是在外殿吧?”

  “是的,按照原本的议定,今日我会在前头圣人招待使臣的仁德殿宴席上呈献这件吉瑞之物。”灵照老实地点头道。

  “所以这件吉瑞我们还需要一个人的配合。”

  “谁?”

  “可以自由出入内外院的梁小公爷李衡。”任荟蔚道。

  玉津北园的操场上,人声鼎沸,不时地有异国装束的射手百步穿杨,惹来一阵接着一阵的叫好之声。

  “衡哥,你不下场射上二箭,也好叫这些外邦之臣不要太目中无人。”陈澹泊推了一下檐帽看着台阶下叫嚷不休的使臣们道。

  李衡骑在马上淡淡地道:“我们今日是轮班的禁军,防务要紧,你要是玩心重,今日就不该来值守。”

  陈澹泊嘟囔了声:“我又没说自己想玩啊。”

  这时有一个禁军骑马过来禀道:“大人,南园有一位小道姑要求见大人。”

  “女道姑?”陈澹泊皱眉道,“是洞真宫的那些女道姑吧,今日我们只巡守北园,倘若是南园的事情,让她们去找蓝玉更合适吧。”

  那禁军迟疑道:“那女道姑说,她的法号叫卜贝,她说大人听见她的法号,必定会前去一见。”

  “她叫什么?”李衡转头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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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禧美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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