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沈罗浮2020-07-07 09:533,141

  染国公府内,李衡解去外面的袍子,书顺过来替他脱靴子,瞧了他一眼而后道:“夫人让宋嬷嬷送来了一些配饰,让小公爷你挑两件去参加玉津园。”

  荣昌大长公主为人贤惠,自从嫁了人不起公主楼,不以公主自居,一直自称李夫人,也吩咐梁国公府的下人们这么称呼她。因此书顺说的夫人,其实就是荣昌大长公主,也是李衡的亲生母亲。

  使女射月与采萍端着染香的器皿进来,采萍嗤笑道:“这还有得挑吗?都是二房挑剩下的。”

  “就你话多。”射月瞥了她一眼,用银香著挟起香片放入香合中,不多时熟悉的杜蘅兰香烟便袅袅升起。

  李衡看了一眼托盘,里面还留着几块玉饰,他随手挑了块玉佩搁在一边道:“行了,回宋嬷嬷说我挑好了。”

  采萍瞧着那块玉佩又道:“小公爷,回头三房可不知道你只拿了一块玉佩,说不定还要埋怨我们把好东西都挑走了呢。”

  “那便让三房先挑吧。”李衡说着便起身出了门,进书房去了。

  射月用银著拨弄着香片道:“你呀,小心薛氏。”

  “这三房要跟二房吵,薛妈妈再不高兴,也不能怨我们大房吧。”采萍嘴角微弯地道。

  梁国公的二房薛氏本来是荣昌大长公主的乳母,在荣昌孕期里跟驸马勾搭成奸,出了这种丑闻,皇上一怒之下要将附马夺爵罢官流放,荣昌不顾自己还在做月子,进宫苦苦哀求,这才让皇上收回成命。因为这个,外面的文人对荣昌长公主的贤德是交口称赞,称颂不已。

  所以本来是公主乳母的薛妈妈就变成了驸马的妾室薛氏,一年之后就接着荣昌生下了儿子。说来也奇怪,这薛氏的儿子李涣从小就对荣昌亲热,竟远胜过自己的生母薛氏。引得那薛氏悲泣,说原本就是公主的儿子,不过假托在她肚子里哄她玩了一场罢了。荣昌也就将这个庶子养在膝下,待他不亚于亲生,两人关系有时候比李衡这个亲生的嫡子还要亲热。

  有了荣昌大长公主这个有身份的元配,又有了薛氏这个俏乳母戏鱼水之欢,梁国公很快就再有了一位灵魂上的伴侣,是京中擅诗词的清倌人阮氏,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荣昌大长公主连自己的乳母都接纳了,自然也就顺利地同意了驸马再纳一房妾室。这位阮氏入府也是一举得男生下了梁国公的三子李宸。京都里的男人都暗自羡慕梁国公这才是享的齐人之福。

  只是齐人之福却远非想得那么美好,阮氏与薛氏身份相当,地位相当,互相看不顺眼。薛氏嫌弃阮氏假模假式,明明出身妓院却要摆出清莲的模样,阮氏鄙视薛氏粗俗,身为公主的乳母居然不顾伦常与驸马私通,两人整日里乌鸡眼似的,斗得梁国公府鸡犬不宁。

  射月听了忍不住拿起手中的银著假装要抽打采萍:“唯恐天下不乱,你又有什么好处?”

  “我是替小公爷不平而已。”采萍不服地道,“凭什么委屈了咱们的小公爷。”

  射月听了也只叹息:“少夫人要是还在,那便好了。”

  翌日,任荟蔚带着鸣翠刻意晚了点时辰出门,等她走进下院,却见任太太的身边除了任芳苓,还有一位湘妃色短孺配六幅石榴红缀金珠长裙的女郎,瞧着便是精心打扮过的。她靠在任太太的边上,眼眸盯着任荟蔚像似颇为好奇。

  她边打量着任荟蔚边诧异地问任太太:“婶娘,这就是十娘吧,我有些日子没见她了,没想到她倒是变了不少,脸色也好多了。”

  “五姐。”任荟蔚打了个招呼,来的是任五娘,是大伯唯一的女儿,因此虽是庶女,但很得家中的宠爱。

  任五娘掩嘴轻笑:“你们看到我,肯定是吓了一跳吧,一定想不出来,我是怎么突然就跑到京城里来的?”

  任荟蔚听到她的话微微笑了笑,心中想平江府的大伯虽然胆小谨慎,但大伯母却是个心大的,只怕在任太太这桩炒粮的事件里牵涉得要比她当初想得要深,这也就难怪任太太最后能买五万石的米粮了。

  要让任大太太完全相信任太太那是不可能的,因此她将任五娘送进京中,一方面好为她打探卖粮的事情,另一方面也顺便想让任太太想法在京中为有些姿色的任五娘谋个好姻缘,往后也能帮称到平江府家中的兄弟。

  任大太太盘算得一举数得,此刻刚被送进京的任五娘可能还不清楚粮食卖不掉的事,倒先打听到了皇后要在玉津园里开宫宴。

  任五娘的眼中充满了欣喜与好奇,声调有些高,令旁边的任芳苓频频蹙眉,她今日穿的也是褶裙,但样式要比任五娘那缀金珠的裙子简单多了。只不过任芳苓所用的饰物却件件都不是凡品,这样任五娘站在她边上,反而像是个落了俗套的配衬。

  任芳苓的那些饰物任荟蔚大多也都认得,因为那本来就是她的。

  任荟蔚的厚披风里仅只穿了件月牙色的上孺,下面是一条轻罗襜裙,腰际处系了一条青绿如意丝绦,串着件古朴的白玉腰环,头上梳得依然是螺髻,也只插了把满地缠枝纹的小银梳,却是连花冠都省了。而且她这身衣服瞧着就不像是新的,因此任五娘只瞥了一眼,便不以为然地转过了目光。

  倒是任芳苓面上点头道:“还是十娘伶俐,穿得如此素净,圣人必定喜欢。”

  不熟悉任芳苓的人会觉得她为人处事端庄大气,可是你若真瞧清了她的为人,就会发现她那些端庄大气的话里往往别有用意。

  果然任五娘的目光又重新打量起了任荟蔚,而任荟蔚只是面上带着柔和的微笑,即不承认,也不否认,倒让任芳苓一拳好似打到了棉花之上。

  “怎么到现在才过来,可是身上有不舒坦的地方?”任太太的脸上表情依旧慈和,完全看不出来昨晚上被任老爷训斥过的样子。

  “谢母亲关怀,我没有身体不舒适,只是早上……不知该穿些什么,因此耽搁了些时候。”初次参加皇室宴会,寻常的小娘子自然会手足无措,任荟蔚答得合情合理。

  任太太瞧着她,脑中闪现的却是昨日任荟蔚轻描淡写解决了林姨娘的一幕,此刻任太太觉得是越来越看不透面前这个从小到大都病弱胆小的十娘了。不过这个问题也只是在她的脑海里转了转便搁置到一边,因为她暂时还没有时间跟精力去深究任荟蔚。

  “外头风大,十娘也体弱,你们就都先上马车吧。”任太太刚说完,任芳蔼从院门里匆匆走了进来,她站在门口看着众人略微不好意思地低头拢了一下头发。

  任荟蔚见她穿了一件玫瑰灰红滚缂边的褙子,里面是一条藕色的裙子,任芳蔼新寡,不好意思穿得太过艳丽,但褙子换来换去,到底换了一件玫瑰灰红的。

  任芳苓道:“连三姐都好了,不知道八姐要穿成什么样的竟然要这么久?”

  她话音刚落,便听到有人答道:“我还真是招人惦记,少出现那么一会儿,这耳根子就要发烫了。”

  众人一回头,眼里都不由自主地露出惊艳之色,任芳菲一身华光地走了进来,她神情显得神情倨傲,冲着众人一旋身,甩了一下大摆尾的裙据笑问:“如何?”

  她上身是一件牙色团金纹缂丝宽袖短孺,下面是一条百羽裙,翠色的羽毛点缀在金色薄纱裙边,这么一旋身,配上她娇俏的容貌,当真如同一只华美的孔雀,艳光四射。

  任五娘有些羡慕地看着任芳菲的衣着,转头瞧着任荟蔚脱口道:“十娘,你看八娘打扮的这么漂亮,怎么你穿些旧衫呢?”

  任荟蔚笑了笑,道:“只是稍许穿过几次,算不得旧衫。”

  任芳苓在旁又淡淡笑道:“十娘这番打扮可不比你们用的心思少,今年灾情严重,圣人又是一贯节俭,没准咱们十娘这身衣衫刚好能投了她老人家的眼缘呢。”

  “多谢九姐的吉言。”听她重复了一遍,任荟蔚便也带笑回了一句。

  任芳菲瞥了眼任荟蔚,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也不同旁人打招呼,自己先上马车了。任五娘则踌躇了番,到底舍不得脱下身上的新衣服,也跟着上了车。

  任太太却是拦住了任芳蔼:“你就不用去了,这是小娘子们的宴会……”

  她话这么一出口,任芳蔼的脸色立刻如同纸白,任太太话中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指她是个寡妇,哪里能够跑到贵妇小娘子们的宴会上去。

  府里的女子都要参加皇室的宴会,任太太之前也没有明说任芳蔼不能参加。这让任芳蔼猜测可能也会有自己的份,而后等她鼓起勇气,升起希望,任太太再当着众人的面将它一脚将踩灭,这分明就是刻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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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禧美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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