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沈罗浮2020-07-07 09:483,166

  平江府祖宅那边的大爷早就想停了任府供应,只不过碍于要通过任府巴结宋府,等宋府的生意一收缩,那边就迅速地停了这边的供应。只是让任太太没想到的是,不过短短一年的时光,任府竟然积起了如此多的赊账,且都是府上公中的,还没有算上任太太跟还有九娘天祥三人私下的积欠。

  蒋嬷嬷识趣地退过了一边,任太太半闭着眼睛听完了才睁开眼问:“何时白矾店跟徐家成衣铺子里竟然有如此多的欠账?”

  何管家捏着帐本垂目道:“白矾店是老爷请同仁喝酒所积欠下的,徐家铺子是……是外室两位奶奶购衣所欠下的。”

  任太太狰狞一笑,悠悠地道:“她们倒是会花钱,也罢,多购两件衣服,乡下的庄子凉。”

  蒋嬷嬷莫名的打了个哆嗦,等何管家出了门,她才听任太太轻道:“如今这家竟是到了这步田地,偏偏七娘子那笔钱财又不知去向……”

  她这么一说,蒋嬷嬷才踌躇地道:“现在七娘子的嫁妆在吕府,或许……”

  任太太似有些烦燥地深吸了一口气,可突然脸上就露出了亲切的笑容,蒋嬷嬷转头,正好看见任荟蔚提裙跨过门坎。

  “十娘给母亲请安来了。”

  “自己的身体都不好,多多休息就是了,母亲这里不需要你这套虚礼。”任太太拉过任荟蔚的手轻轻拍了拍,又看了看她的脸色轻叹,“你这气色怎么还是不好?”

  任荟蔚轻咳了一声,笑道:“不过有些痰症,不妨事。”

  “刚好我昨日也有些胸闷体乏,让人熬了点二陈汤,你陪着母亲喝碗茶汤吧。”任太太笑道。

  茶汤一上,配送的糕点很快就上来了,除开昨晚剩下的金酥撒子饼,另有蓬糕,乳饼,任荟蔚陪着用了点乳饼便告退了。

  她刚转出任太太的正院,便看见任芳苓带着自己的使女站在廊下。任荟蔚知道这个时候任芳苓本该陪任太太用早餐,她没有进院,却站在这里,倒像是在故意等她。

  “十娘。”任芳苓穿了一件水绿色齐胸孺裙,外面罩了件嵌绣金丝流云纱褙子,依然是美人流苏髻,将她略显苍白的脸色衬托成了十成的素雅贤静。

  任芳苓也在看任荟蔚,她的衣着很普通,上身穿了件月芽素色窄袖左衽短孺,下面是则是件草蓝色暗纹八幅锦裙,面色虽有些不好,但是风动孺裙,眉若青峰,目如墨星,细瞧下去让人也不敢轻视。

  一个人的影子不知怎么就突兀地在任芳苓的心间跳了出来。

  “九姐。”任荟蔚行了一礼,任芳苓像是才回过神来,轻叹了口气:“你后日可是要去七姐那里奔丧。”

  “是的,九姐是想一起去吗?”

  任芳苓又轻叹了一口气:“我何尝不想去,只是母亲……”她没有往下说,沉吟了一下才道,“就要劳烦你给我上支香了,七姐生前与我最是交好,如今她去了,我却连支香也不能亲上……”

  她说到这里眼圈微红,哽咽了几声,后面的使女竹琅连忙上前低声道:“小娘子,快莫要再伤心了,把十娘子也引哭了就不好了。”

  任芳苓这才收起眼泪,拿过竹琅手里的黄绸布包递过来:“这里面是我给七姐抄的佛经,烦你一并烧给她,跟她说若她地下有知,一定要托梦于我,好让我见她最后一面。”

  任荟蔚点了点头,任芳苓见她收下了佛经,这才温和地道:“若是你有什么事情,只管差人来牡丹园,我就不信谁还敢欺负于你。”

  “多谢九姐,我记住了。”

  任芳苓这才带着使女匆匆离开,鸣翠看着她的背影问:“她与“七娘”果然是知交吗?”

  “嗯。”任荟蔚看着远去的背影轻轻地说道。

  “这倒是个重情义的女子,没想到任太太还能生出这样的女儿。”鸣翠轻声唏嘘了一句。

  任荟蔚站在原处静静地看着任芳苓那娉婷的身影转过了墙角消失了踪影。

  两人刚回院子,就听见竹宁的声音:“喜儿姐姐,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不过是进去收拾了一下屋子,你就说我有贼心,这往后谁还敢在这院子里面干活?”

  见任荟蔚进来,喜儿就上前气呼呼地告状:“小娘子,竹宁想到你的房间里面偷东西。”

  竹宁自从上次受了教训,见到任荟蔚也没有最初那么嚣张了,但也只迟疑了一会儿,就跪下来扯出帕子哭嚷道:“小娘子,喜儿姐姐分明是刁难于我,我不做她嫌我干活少,我做了她又说我有贼心。小人好歹也曾是茗书阁里当过二等使女的人,我被人诬蔑了还好,可是连累了小郎君的清名我可担待不起,干脆一死以示清白好了。”

  她说着就要去撞墙,旁人都站在一边,只有竹画吓得连忙死死抱住了她。

  喜儿见她闹得鸡飞狗跳,气得脸都白了,指着她道:“我分明见你在乱翻你的东西,你还说不想偷。”

  “抓贼见赃,你可看见我拿了什么,偷了什么?”竹宁理直气壮地反驳。

  喜儿被竹宁一连串地发问弄得有些哑口无言,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反驳她。

  竹宁冷笑:“不如说你把自己看成了这院子里头的半个主人,谁碰一下小娘子的东西,你就好像是碰着了自己的东西一样,不知道是不是贼喊捉贼。”

  “好个利嘴,小娘子,你看她,你看她……”喜儿指着竹宁,气得恨不得能上前可以撕打她一番。

  竹宁则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也喊道:“小娘子,小人的不白之冤你要给我作主。小娘子你若不相信我,当初又何必要留我?”

  任荟蔚只淡淡地扫了她们一眼,慢慢地走进了厅里,坐在椅子上端起桌上的温碗,轻轻地品起鸣翠新泡来的茶。她不发一言,倒叫外头敌对的两个人有些不知所措。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一名身穿淡青色半臂孺裙的女子跨进了院子。她留着齐眉的刘海,模样很是秀美,虽然手中提了只大大的八角雕报春安食盒,但身姿轻巧,半点也不见笨拙。

  她没瞧跪在院中的竹宁,走到任荟蔚的面前先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笑道:“小人是九娘子身边的一等使女竹绣,是我家小娘子让小人来给十娘子送些小点心的。”

  “进来吧。”任荟蔚眼眸微抬,没想到这么快就看见了这位故人。

  竹秀原本可是她身边的头等使女,因为她曾经替任荟蔚挡过马贼的刀子,还在前额留下了一道疤痕,曾经深得任荟蔚的信任,也因此竹绣虽然长得貌美如花,却是以忠心而闻名的。

  只是这么一位忠心的使女,最后却没有随自己出嫁,而是选择留在了任府,竹绣进到芳香园一直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可跨进了厅里目光却似无意地却瞥了眼站在角落里的竹勉。

  任荟蔚微笑着,轻轻将手搭在了旁边的碗盖上。

  竹绣打开食盒将里面糕点取出,一份份地清点给任荟蔚听:“这旋炒银杏儿,柿膏儿,胶枣,林檎干四色果子是外头新买的,小娘子让我送过来给十娘子尝尝。西京雪梨,河阴石榴是巧游县主所赠,是今年入秋刚摘的水果,另外这蜜炙鹿脯,梅汁玉板是我们牡丹园自己做的,还有这包团片茶,是今年徽州的新茶,也请十娘子你尝尝。”

  她一样样地说过去,话语清晰又没有半丝自傲之色,即使提到巧游县主也是恭谨而不热络,为人处事竟有些像一名深得教养的闺秀。

  “这蜜炙鹿脯,梅汁玉板可是竹绣姐姐你亲自做的。”喜儿面带惊喜之色,“我可是早听说你这两样小食做得比京城里的名厨还好了。”

  竹绣对喜儿明显的奉迎之色即没有喜色,也没有愠色,只微笑着说:“哪有那么好,只不过是做起来烦琐些,旁人爱吃却不爱做,因此哄着我做罢了。”她言谈随和,令众人都对她的好感倍增。

  喜儿转头对任荟蔚笑着说:“小娘子有所不知,竹绣姐姐的茶片汤泡起来那可是一绝。”

  任荟蔚面上露出好奇之色:“哦,那你便泡一杯来瞧瞧。”

  竹绣的泡茶手艺自然是很好的,做为她的贴身使女,她的手艺是跟任荟蔚一起向闻名天下的茶道高手徽州梅娘学的,只不过竹绣学得远没有任荟蔚好,在外头露脸的机会便不多,所以没能显出名声来。

  任荟蔚这么一说,竹绣也没有拒绝,依言将茶汤泡好之好亲自端到了她的手中,任荟蔚看着茶面点头赞叹:“沫子聚而不散,色浓汤净,茶好,手艺也好。”

  竹绣这才微笑着躬身而退,她刚刚一走,竹画就急匆匆地奔了进来,气喘吁吁地道:“小,小娘子,了不得了。”

  喜儿斥道:“好好说话,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

  “张嬷嬷带着一大群人过来,说是要抄咱们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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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禧美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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