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我们该怎么办?”喜儿颤声问道,一时之间园子里人人心慌,她们怕的不是即将到来的张嬷嬷,而是她背后的任太太,谁也不知道十娘子是为了什么而惹恼了任太太,因此才要被抄园子。
任荟蔚将手边刚抄好的佛经揉成了团丢进了茶碗中,看着纸上的小揩字慢慢消散成一团墨迹,才弹起了眼帘扬声道:“竹画。”
竹画立即应了一声,任荟蔚瞧着她道:“我让你去办一件事,不知你会不会办岔了。”
竹画鼓起腮帮子道:“小娘子,我从小到大从来没办岔过事情。”
任荟蔚听了微微一笑:“那你等下去给我看着门,我心口有些不舒服,可别让一些没干系的老婆子们闯进来。”
竹画明知有人要来抄园了,可是得了任荟蔚的命令,她居然也不思考一下就听话的去守门了。
任荟蔚低声吩咐鸣翠取来一个包裹,然后起身走到还跪着的竹宁跟前微笑着说:“你说得有道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当初即然留了你,自然是应该相信你。只是你有所不知的是,喜儿紧张也是有缘由的,我的规矩是谁看顾的东西谁负责,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便要照价赔偿。若是你也能办得到这点,我便分摊一些喜儿看管的东西于你,也不是不可以。”
喜儿不禁脱口惊道:“小娘子!”
任荟蔚不去理会她,只看着竹宁。
竹宁瞧着任荟蔚手里那只绸缎皮的包裹,那块布料是褐色的不怎么起眼,但竹宁却能看得出来这是块流云纹的缂丝料子。一只包裹都用了上好的缂丝料子,里面的东西必定价值不菲,至少也该是件名贵的衣衫。
这看管名贵衣饰可是一等使女的权力,她不禁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外头已经开始闹哄哄了起来,竹宁转头瞧了眼门外,任荟蔚却好像什么也没听到,只管低头瞧着她。
“小娘子即然信得过小人,小人怎么敢辜负小娘子的信任。”竹宁踌躇再三,即心中好奇也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
任荟蔚似很满意她的答复,将手中的包裹递给她:“就放于你屋中好好保管。”
竹宁连忙带笑地接了过来,款款起身将包裹带回了自己的屋中。她刚进屋还没来得及将包袱打开,看看里头到底是什么东西,就听到外面一阵巨响。
张嬷嬷带着人浩浩荡荡地破门冲了进来,她的头发有些凌乱,满面的怒意。
守门的竹画也是披头散发的,还在跟后面的婆子扭打,任荟蔚开口喝止了她。
“小娘子,我不让这些没干系的老婆子进来,她们非要进来。”竹画气鼓鼓地道。
张嬷嬷气得差点仰倒,她管着内院上上下下所有的粗使使女,竹画居然敢说她是没干系的老婆子。她恨恨地瞪了竹画一眼,心中暗想若非你娘大大小小也算个府里管事,早卖了你这个蠢货。
她心里明白跟竹画这种脑筋缺根弦的人计较那纯属就是找气受,因此掉转过脸瞧着任荟蔚阴阳怪气地说:“小娘子,你这大白天的封门闭户,是要做什么?”
任荟蔚在鸣翠摆过来的椅子中坐下:“我今日身体有些不舒服,这才让竹画拦着一些没干系的人进来,哪里知道她会连张嬷嬷这么重要的人也一起拦着了。”
鸣翠站在任荟蔚的身旁冷笑道:“张嬷嬷,话说回来了,你就算有天大的要紧事,也不能破门而入吧?你今天若不交待清楚了,我们就到太太那里去讨个说法。”
张嬷嬷方才见芳香园大门紧闭,竹画死活不肯开门,她满心以为任荟蔚必定在园子里藏了什么天大的秘密,立功心切因此才不管不顾,急不耐地破门而入。
可是进了门,发现任荟蔚气定神闲,脸上半点也没有惊慌之色,气势汹汹的张嬷嬷倒有些摸不准了,但她蛮横惯了,扬声道:“最近几处院子都少了东西,刚好我听说芳香园也在闹贼,这可不就带人过来抓贼了!”
“张嬷嬷可不能乱说!”喜儿急地跺脚,“这别处少了东西,怎么贼就在我们院子里?”
“是不是,那也要搜过才知道。太太吩咐要抓贼,我们都是奉命办事,小娘子你可别为难我们。”张嬷嬷慢条斯理地说道。
“即然是母亲吩咐的,想必也不单单就是搜我的院子。我即不是家中的长女,也非家中的长子,怎么搜院子要从我的院子开始搜起,你若不给出个理由,我的院子也不是张嬷嬷你说搜便能搜的。”任荟蔚淡淡地道。
张嬷嬷语气一滞,她满心以为依照十娘子软弱的个性,只要将太太一抬出来,即使她再不情愿,也不敢拦着她们搜院子,可没想到任荟蔚居然很硬气地一口拒绝。
难不成……果然如蒋嬷嬷说的,十娘子真藏了什么要紧或者值钱的东西,张嬷嬷想着便跃跃欲试了起来。
鸣翠拿起了边上的少掌扫帚又喊道:“芳香园里的人都听着,要是没小娘子的吩咐,有谁敢动咱们的园子就跟她们拼了!”
竹画第一个响应,奔回屋去拿了根粗壮的捶衣棍在手里,虎视眈眈地瞪视着张嬷嬷一众人。
张嬷嬷倒有些骑虎难下了,她就算再蛮横也不敢强行搜家中小娘子的屋子,下人的蛮横本来就是建立在主人软弱的基础上,一旦主人不再软弱,她们就会变得色厉内荏了起来。
“什么事吵吵嚷嚷的。”蒋嬷嬷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紫裳色的长孺,外面罩了件秋香色的云罗褙子,发髻依旧梳得纹丝不乱。
张嬷嬷一见蒋嬷嬷顿时就如见了救星:“蒋嬷嬷,前几日不是说咱们内院出了贼嘛,太太吩咐咱们一定要把那贼拿住,今日我听人报芳香园谁偷了东西,就急匆匆赶来,哪里晓得小娘子拦着不让我们查。”
蒋嬷嬷上前朝着任荟蔚行了一礼,起了身才慢悠悠地道:“十娘子有所不知,这内院里出了贼可不是小事。倘若丢了哪个小娘子的物件,到时候闺秀的东西流出了府,不知道会闯出什么样的祸事来。即然芳香院也闹出了贼,可就该查一查,看看是不是同一个贼,即免了小娘子担惊受怕,也免了这些腌臜货们在背后嚼舌头根子不是。”她说着目光朝着竹宁轻轻瞥了一眼。
竹宁便抽出帕子哭哭啼啼地道:“蒋嬷嬷,方才是喜儿姐姐口口声声说我偷东西,非逼着让我承认,可是这园子里遭窃的事,真与我无关。我到底也是曾经伺候过小郎君的使女,要是就这般稀里糊涂地认了罪,岂不是要给小郎君的脸上抹黑……。”她说着便捂脸嘤嘤地哭了起来。
蒋嬷嬷沉着脸道:“咱们任府是书香门弟,自从来了这京城,有太太持家断事,还没出过这等见不得人的事情!想必是有人以为园子多了,人多了,便可以混水摸鱼了!”
任荟蔚知道不管她说什么,找什么理由都不过是个借口罢了,任太太不查抄一番她的东西,那是不会真死心的。
“张嬷嬷!”那边蒋嬷嬷沉声唤道。
张嬷嬷挽着袖子走了出来:“老姐姐你放心,今天我要是不把这只妖怪给你揪出来,我就跟她姓!来啊,给我搜!”
那些老婆子方才被任荟蔚吓住了不敢动弹,颇都有些被打了脸的恼怒,如今听见喊搜,顿时觉得解气,个个气焰嚣张,几人冷笑着瞧了眼任荟蔚主仆就如狼似虎般地先冲入了下人的房间。
顿时一只只箱子,背褥都被抛了出来,连灶台上的药罐子都没放过,那阵仗让人心惊肉跳,惊得连竹宁也是脸色刹白。
任荟蔚依然端坐在椅子上,还接过了鸣翠泡来的茶,她的动作自如,只是脸色也有些白,在张嬷嬷看来她不过就是强作镇定罢了,张嬷嬷的目光越过了任荟蔚鸣翠,看向了她们身后的房间,眼珠子转了转。
几个人从下人房里出来,张嬷嬷不阴不阳地问:“有没有搜到啊?”
几个老婆子弄得一头是灰,显然连床底都钻过了,气馁地恶狠狠道:“什么也没有,定是藏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地方,张嬷嬷叫我们说,每人都抽她二十三十鞭子,看她们那身细皮嫩肉的招是不招。”
芳香园里的人都吓得面无人色,张嬷嬷凑到蒋嬷嬷的跟前阴笑道:“这贼人狡猾无比,怕是将赃物藏到了小娘子的房里也不一定。”
蒋嬷嬷皱了下眉,叹了口气:“如此说来,看一下小娘子的房间才算稳妥,只是不知十娘子意下如何?”
任荟蔚脸色瞧着更是发白,语气也绵软:“我的东西倒也不多,因前些日子听说内院里闹贼且,便拿了一些东西让下面的使女收着。不过,蒋嬷嬷即然这么说了,那就让张嬷嬷进屋瞧瞧吧。”
张嬷嬷见任荟蔚服软,面上不禁得意,连蒋嬷嬷的嘴角也微翘了起来,可是任荟蔚的话才说完,就听鸣翠大喊道:“小娘子,你,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