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沈罗浮2020-07-07 09:493,420

  倘若他大权在握,任荟蔚与他相识,或许能仰仗他找到那个“天书”凶手,可惜不过他是个空壳子,且前路凶险多厄,能沾也是沾点麻烦罢了。

  任荟蔚自己都烦事缠身,半点也不想另沾麻烦,因此出了门快快而去,等离了院子便对李衡说:“还我使女!”

  李衡瞧了她半天才道:“你一个小娘子,以后话不要这么多,可知祸从口出?”

  “关你何事?!”任荟蔚冷然,“还我使女。”

  李衡一滞,忍了忍才道:“你的使女在前面的空屋子里,你过去就能见到。”

  任荟蔚朝前走了几步,背后李衡又突然开口:“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今天的事。”

  任荟蔚回转过身来,平淡地回答:“无事我从不提及梁小公爷。”

  若是过去的任七娘会样,大约跟这人说了一句话,都会因为喜悦情不自禁想跟人说起吧,可是……

  她不再是任七娘。

  此生不会再有谁,可以令她生,可以令她死。

  她只为自己而活。

  难得李衡依旧没有变脸,只说了一声:“我与你七姐……”只这半句,多余的也没有。

  任荟蔚倒是感谢他没详加解释,因为这世上,真可辩,假可辩,唯有情无需辩。

  “你的钗掉了。”李衡举起手,修长的指间是一根累丝银钗。

  任荟蔚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发间,这才恍悟她奔跑间竟没察觉这根银钗是何时掉的。

  “谢谢。”任荟蔚面无表情地接了,转身便走了。

  任荟蔚只走了几步,便见林中还有一间小院,连忙推门进去,果然鸣翠被反绑着双手,黑布蒙眼地丢在正中间的屋子里。

  直到此刻,任荟蔚才放下心。对她来说,鸣翠不仅仅是一个使女,更是她现在除开那位神龙见尾不见首的神医以外,唯一认得她,知道她,明白她是任荟蔚的人。

  鸣翠一拉开眼罩,连忙抓住任荟蔚:“小娘子,你没事吧!”

  任荟蔚轻轻摇了摇头,带着鸣翠快速地离开,想起方才她的心中也是叹了口气,李衡终归是还是影响到了她的情绪,否则刚才她应当会有所收敛。

  鲁氏见了她们连声埋怨,天佑庵虽然不大,可毕竟在山中,她们瞎逛,走失了可怎办?!任荟蔚毕恭毕敬地听训,鲁氏才转怒为喜,让任荟蔚吃了重新温热过的酒酿蛋,又给她们拿了半坛酒酿,然后才把她们送出庙门。

  车子回了城内已然是逾午时分,任荟蔚下了马车,吩咐鸣翠给了车夫三十文钱,让他原地等候。三十文钱不算多,可也不算少,车夫虽然知道任荟蔚半路上下车有些不合规矩,但想想一个小娘子刚从乡下来,想必也想逛逛京城,看在这三十文钱的份上,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回府后,任太太半闭着眼睛听车夫的汇报。

  “禀太太,十娘子上午费了一贯钱买了一升胭脂米,又买了约一贯钱左右的油糖杂货,探望了宋府舅奶奶之后,半路上下了车,去了长生库,当什么小人没看见,不过她之后又去了卖笔墨的地方买了点团芒纸跟墨条,然后去一家茶肆只吃了碗半汤面(注:古时店里有专门卖半碗面),没有要茶,也没有点菜。”

  何管家见他说完了,便挥了挥手,车夫这才起身躬着腰退了出去。

  “太太,按你的吩咐我给天佑庵的二主持送去了五贯钱,主持说那鲁氏开头倒是很大方,可最近好像也寒碜了下来,要靠着给人抄写佛经渡日,不似个手上宽裕的。那鸣翠去过几次,但通常都是送些抄写的佛经,鲁氏也都让人将那些佛经卖给了下面的书局。”

  听到这里任太太才半睁开眼叹了口气:“看来我们的十娘倒是个心善的。”说着她挥了挥手,何管家便也退了出去。

  蒋嬷嬷皱眉道:“果真她们都不知道七娘的钱财在何处,莫不是两人在演戏不成。”她依照自己的脾性揣度,可不相信任荟蔚自己都山穷水尽,还会去救济别人。

  任太太却比她想得更深远些:“听说那鲁氏善解佛理,来了京城倒是搏了点小名声,现在有些贵妇去天佑庵倒是专门冲着她而去的。”

  鲁氏本来出身书香门第,又被豪富的宋府供奉了十几年,谈吐不凡,一身超然的仙家之态,想以居士的身份打入贵妇圈子里当然不难。

  任太太贪婪,但眼界远非蒋嬷嬷可比,任荟蔚这番举动蒋嬷嬷想不明白,她却觉得自己看得一清二楚,在她看来任荟蔚无非是为了要给自己谋桩好亲事罢了。

  至于宋府那笔钱财,她内心深处也不是很信十娘会知道。

  她太了解宋老太君的为人,这是个性格极为刚硬的人,爱憎分明,对喜爱的人极为大方,对不喜的人又极之吝啬,不提宋氏因十娘难产而亡,就是十娘那种绵软的性子宋老太君对她也喜欢不起来。

  而且任太太很清楚,任府能从宋府得来支持,都不过源于宋老太君希望自己喜爱的七娘能有一个无人挑剔的出身。撇开这一点,宋老太君对任府哪个人都是厌恶之极,当中尤其以她最甚。

  只怕宋老太君宁可自己的钱抛在大河里,也都不会便宜了她,如此懦弱又被任太太拿捏在手的十娘有什么机会知道老太君把钱藏在哪里?

  至于鲁氏,任太太不是没想过她的可能性。可是依照她那种不食人间烟火,花钱不知节制大手大脚的个性,精明的宋老太君也不可能会把钱财安心地托付给她。因此任太太到有几分相信鲁氏的话,宋府的钱财真得是早就到了任荟蔚的手中。

  这该死的任七娘啊,身上简直集中了宋老太婆所有让人憎恶的地方,幸亏她年轻气盛,而她又更老谋成算一些。

  “太太,可是库里七娘那些嫁妆怎么也找不到半点线索,你说七娘到底把钱藏在了哪里?”蒋嬷嬷也是万分头痛地道。

  任七娘的嫁妆虽然不能动,但这几日里任太太是把能拆得都拆了,把那些嫁妆底翻了几遍,连盛放嫁妆的箱子都劈开来了,始终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宋府那些钱,宋氏那些价值连城的首饰,如同虫子不时地啮咬着她的心,让任太太心浮气燥。

  任太太半闭着眼睛好一会儿才道:“你把房里的仙鹤炉给十娘送去,再给她送点香料过去,对她说让她往后安心礼佛,想什么时候去天佑庵,只管吩咐外院准备马车。厨房里的伙食也尽可能清淡一点,另外……十娘刚从宋府回来,这新棉衣怕是赶不上缝制了,让她那边先将就着吧。”

  蒋嬷嬷微微一愣,任太太一边把房中昂贵的嵌琉璃铜鹤香炉送给十娘子,一边又让人苛刻她的日常,但蒋嬷嬷到底也是个聪明的人,又长伴有任太太的身边,很快就能明白了任太太的意思,佩服地道:“太太高明,她若真是知道那钱财的下落,哪里能守得了金山过穷日子,太太又给了她自由,只怕要不了几日便要露出了破绽。”

  任太太微微一笑:“十娘这次回来,我瞧着心机倒是深了几分,未必短时间内就能露出破绽。”

  “就算短时间内她能忍耐得住,日子久了也必定会露出马脚的。”蒋嬷嬷献媚地道,“那些小娘子的心机放在太太跟前那就是个笑话,这阖府上下哪有人能跟太太比聪明,想跟太太比聪明的,那就是自寻死路。”

  任太太心安理得地听着蒋嬷嬷的奉承之话,的确她半点也不忌讳府里的这些小娘子有点心机,她最不怕的就是旁人耍心机。

  有心机的人难免少了几分骨气,输了也容易妥协,而她,到现在还没有输过。

  任太太给芳香园送了香炉过去,任府里便有人喜欢有人愁,林姨娘是松了口气,任芳菲则是重新又活跃了起来。

  任太太会巴结任十娘的原因,还不就是因为她快嫁给那太监了嘛!

  紫竹院里一向是静悄悄的,但这几日时不时便会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小娘子,这嵌琉璃铜鹤香炉本来是顾家的聘礼,太太也说了会还给他们,如今太太却拿了送给十娘子,以后要是随着十娘子出嫁,到时候咱们拿什么还给顾家,难不成要让小娘子给他们顾家守一辈子寡不成?”

  任芳蔼本就脸色不好,听到贴身使女竹容的这番说词,更是脸色苍白,眼中泛着泪光:“罢了,我如今哪里还能顾得上姻缘,不过是个有今日没明日的和尚,过一天便撞一天钟罢了。”

  竹容眼珠转了转道:“不如我们去跟十娘子说说,她即然好礼佛,那就该心怀善念才是,要不然这佛经岂不是白念了。”

  任芳蔼犹疑了一下,便连连摇头:“这事不成的。太太许是看上了十娘手里的东西,才会把那香炉给十娘,若是我们去要了来,那岂不是逼着十娘把手里的东西给了太太?”

  “小娘子如此为旁人着想,可不知旁人会不会为小娘子打算一二。”竹容颇有些恨任芳蔼不争气的样子。

  “若非宋府给的那两个铺子,我只怕现在还在顾家的家庙里受苦,宋老太君死后还不忘给我留下钱来,对我也算是有情有义。”

  竹容没好气地道:“如今那两个铺子还在顾家的手里,早已与我们无干,宋老太君若真有心,岂会只给些银两就打发了我们,这分明是想用我们给十娘七娘挡灾。”

  任芳蔼面露苦色,只轻轻地叹了口气。

  鸣翠见任荟蔚瞧了好几眼任太太送来的香炉便问:“小娘子,莫非这铜炉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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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禧美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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